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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寡妇,在线发癫 正文 第29章

    第29章

    深更半夜,韩家夫妇原本已经歇下,听见外边有些动静,起身去看,因而见到了几位不速之客。

    小奚带着两个醉鬼,头大如斗,讪讪的朝他一笑。

    韩少游:“……”

    韩少游惊骇不已,左右看看,瞠目结舌:“怎么回事?!”

    小奚言简意赅的将事情原委说了。

    这才有了后边那两碗泼到脸上的冷水。

    乔翎从迷迷瞪瞪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打个激灵:“天,我怎么出来的?!”

    卢梦卿从迷迷瞪瞪的状态当中清醒过来,打个激灵:“天,我又是怎么出来的?!”

    韩少游恨铁不成钢,想要发怒咆哮,考虑到左右四邻,到底压低了声音道:“赶紧回去,别叫人发现了!”

    卢梦卿觑着他的脸色,挣扎着说了句:“炖鸡……”

    韩少游大怒:“什么炖鸡?我看你们俩像炖鸡!”

    乔翎耷拉着脑袋,卢梦卿垂头丧气,像是两只斗败的公鸡,讪讪然的从韩家出去。

    韩少游面黑如碳,韩夫人倒是忍俊不禁,披上衣服,却问:“回去睡会儿?”

    韩少游“唉”了一声,无可奈何道:“家里还有鸡没有啊?”

    韩夫人便会意一笑,说:“还有两只呢。”

    韩少游心烦意乱的摆摆手:“……我去杀一只。”

    ……

    卢梦卿记得神都夜间巡游卫戍的值勤换班时间,乔翎记得从京兆狱门口到自己牢房的路线。

    小奚提心吊胆的跟在后边,打着送酒的名义调开了守门的狱卒,余光瞥见那两道身影烟一样的飘了进去,这才勉强将心放回到肚子里。

    不到两个时辰,乔翎与卢梦卿去而复返,重新回到熟悉的牢舍内,呆坐几瞬,四目相对,忽然间齐齐大笑起来。

    乔翎笑完又说:“我早先见过韩相公呢,只是那时候并不知道他身份,他大概也不认得我。他喜欢穿一身布衣,到民间去跟底层的百姓闲话。”

    卢梦卿道:“你今晚没能进屋用茶,所以自然也就见不到,他厅中楹柱上贴了一副对联——知屋漏者在宇下,知失政者在草野。”

    乔翎由衷道:“韩相公是个好官啊!”

    这时候就听楼梯处传来一阵金属碰撞的锁链声,二人对视一眼,齐齐回床铺上倒下,开始睡觉。

    不多时,便听有脚步声近了,巡夜的狱卒托着簿册过来,打眼瞧过之后,面带几分薄薄困意,开始记录:

    七月十九日夜,寅时初,风平浪静,无事发生。

    在最后具了名。

    又循着楼梯,重新登了上去。

    换值的时间到了,一本本簿册依次送到了狱头处,他状似认真的收了搁在手边,等人都出去之后,转而就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

    不同于朝中的文武官员,狱头乃至于狱卒的差事,很多都是世袭的。

    毕竟正经的官宦看不太上这地方,一来名声不好听,二来是真的难挨,在监狱里呆久了,即便不是坐牢,身上也难免平添几分戾气,人亦阴沉。

    狱头的祖父也曾经做过狱头。

    也是祖父说,人有时候没必要活得太认真,该偷懒的时候就得偷一下懒。

    又悄悄告诉他,其实监狱里大多数值守的狱卒都只是走个形式,真正发生剧烈变故时,能在第一时间发起警报的,反而是狱头值舍里窗户正对着的那两面嘲风镜……

    狱头想象不出那两面嘲风镜会如何发出警报。

    因为他在这京兆狱待了几十年,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越狱亦或者劫狱事件。

    不过应该是真的吧,他想。

    阿翁总不会骗自己的孙儿。

    夜色之中,那正对着窗户的两面嘲风镜像是一双银色的眼睛,静悄悄的望着这边,寂寂无声。

    狱头不由得又打起瞌睡来……

    ……

    乔翎昨日实在是有些累了,先是婚礼,再是化身爆瓜狂战士,进了监狱还忙里抽闲小小的越狱了一下……

    她也不是真正娇养着长大的孩子,什么地方都睡过,是以并不觉得这牢舍简陋,躺在那张硬床板上,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倒是卢梦卿,大抵是心里忧虑的事情多,早早地醒了。

    听隔壁没有动静,他也不做声,只是枕着自己的手臂,默默的对着天花板出神。

    这时候就听外边楼梯间那儿传来狱卒的声音,伴随着一阵稍显嘈杂的脚步声。

    卢梦卿便知道是有人来了,奇的是说话的声音很陌生,不是他所熟悉的人,也不像是越国公府的人……

    卢梦卿坐起身来,就见两个狱卒在前边引路,皆是面有难色。

    后边的却是个衣着华贵的妇人,手中丝帕掩在鼻子上,嫌弃的打量着四遭,眉宇间隐隐有几分快意跳跃。

    卢梦卿认出来这是谁了,当然也就明白她为何而来了。

    是以等到来人到了旁边那间牢舍之后,他下了塌,到铁栅栏处去,靠在上边,极客气的叫了声:“淮安侯夫人。”

    淮安侯夫人是来寻乔翎晦气的——昨日一场爆瓜狂战,他们夫妻俩的脸都丢尽了!

    上一句话,绝对没有任何的夸张成分!!!

    这会儿姓乔的进了监狱,她不赶紧来得意一下,更待何时?!

    冷不丁听人叫了自己一声,淮安侯夫人倒是一怔,转目看见卢梦卿,倒是露出个笑容来:“原来是卢令君。”

    卢梦卿朝她点一下头,继而轻轻说:“回去吧,别闹。我大姐睡觉呢。”

    淮安侯夫人:“……”

    头顶缓缓打出来一个问号。

    她茫然道:“哈?!”

    卢梦卿于是便重复一遍:“回去吧,夫人。亲故探监,还算是有个由头,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过来的?这不合流程,闹起来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淮安侯夫人愣了几瞬,脸上笑意顿失,语气冷硬起来:“我说卢太太,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再不走,等我出去,一定给淮安侯一点颜色看看。”

    卢梦卿倚着自己牢舍的铁栅栏,语气平和:“夫人,你也不想你丈夫因为你的缘故,在朝堂上举步维艰吧?”

    淮安侯夫人:“……”

    淮安侯夫人听得心里一酸,倒是想放句狠话,争一争气势,然而想到三都才子卢梦卿在士林当中的号召力和在朝廷中的影响力,到底没敢。

    她洋洋得意的来了,唯唯诺诺的走了。

    到京兆狱外边叫夏天的暖风一吹,不禁潸然泪下:“世间的王八蛋怎么这么多啊!”

    乔翎睡得迷迷瞪瞪,就听有人在叫自己:“乔大姐,乔大姐?起来吃鸡了!”

    乔翎头发乱糟糟的,老大不痛快的坐起来:“别叫我乔大姐!听起来好老!”

    卢梦卿哈哈大笑:“是你说要做我大姐的啊,你又姓乔,不叫你乔大姐,叫什么?”

    他用瓷汤匙敲着桌上的瓦罐道:“少游炖了鸡叫小奚送来,快来趁热吃!”

    乔翎麻利的下了床,开锁到卢梦卿那边去,这会儿功夫,卢梦卿已经替她倒了一碗汤出来:“先喝点热的,垫一垫肚子。”

    乔翎端起来喝了一口,便觉鲜爽,反倒不舍得一气儿喝完了。

    又啜了几口,才说:“叫我大乔——从前是不是有个美人儿叫大乔来着?”

    卢梦卿点点头,从善如流:“好的,大乔!”

    乔翎又说:“这只鸡炖的这么入味,想必我们刚走,韩相公就开始生火了……”

    卢梦卿道:“少游他就是这个样子。”

    乔翎默默的将碗里的汤喝完,说:“喝了韩相公的汤,那就是韩相公的朋友了,话说刘大要是死了,承恩公府的人会不会去找韩相公麻烦啊?我找我的朋友去帮他!”

    卢梦卿举起汤碗。

    乔翎会意的伸手过去,用手里的汤碗跟他碰了一下。

    ……

    第二天韩少游一出房门,就发现院子里多了个抱剑的少年,身着白衣,腰间束一条金带。

    韩少游着实吃了一惊,倒是还沉得住气,近前去客气的拱了拱手:“尊驾是?”

    那少年向他行礼道:“在下姓向,名怀堂,明尊有礼。”

    韩少游微微颔首:“怀堂来此,意欲何为?”

    向怀堂道:“受人所托,来保护明尊一段时间。”

    韩少游毕竟机敏,心思闪动,很快猜到:“难道是受越国公夫人所托?”

    向怀堂点头。

    韩少游心下微奇,又觉动容:“我跟越国公夫人都没说过几句话呀!”

    向怀堂说:“相逢何必曾相识。”

    韩少游嘴唇动了一下,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对着他看了几瞬,倏然笑了:“越国公夫人是梦卿的朋友,竟将梦卿的朋友也当成朋友照拂,怎么不能说是君子呢?怀堂是越国公夫人的朋友,居然肯越两道弯,去照拂她朋友的朋友,就更是君子中的君子了……”

    向怀堂说:“太过誉了。”

    韩少游想了想,重新提起刀:“……你且坐,我再去杀只鸡。”

    ……

    乔翎跟卢梦卿一只鸡还没吃完,张玉映就到了,上下端详几眼,暗松口气:“娘子没事就好……”

    乔翎正在吃鸡翅膀,闻言古怪道:“我能有什么事?”

    张玉映见状,反而有些迷糊了:“您没见到人吗?”

    乔翎愈发古怪:“谁?”

    卢梦卿道:“淮安侯夫人来过,又被我打发走了。”

    乔翎闻言大怒,一口咬碎了鸡骨头:“她还敢来?!”

    张玉映:“……”

    卢梦卿:“……”

    卢梦卿劝她:“大乔,你冷静点,杀人跟寻衅滋事不是一回事,不会同等量刑的。”

    张玉映也劝:“后天就出去,咱们犯不上跟她生气。”

    乔翎居然也没再说什么,目露凶光,捏着拳头冷笑了一下,继续吃鸡。

    张玉映替她梳了个好看的发髻,对着端详一下,见着实漂亮,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去,而乔翎吃饱喝足,又不免同卢梦卿闲话起来。

    “神都这边什么都贵,吃饭贵,住宿也贵,我本来就没带多少钱,现在都花得差不多了……”

    卢梦卿奇道:“难道越国公府居然没给你聘金?”

    乔翎轻轻摇头:“给了的,但是我觉得,这笔钱最好还是不要大手大脚的花吧……”

    毕竟依姜迈的身体来看,她未必会做很久越国公府的媳妇。

    卢梦卿听罢,当即就说:“我分一本诗集的分红给你,以后靠它吃饭——我不阻拦你帮少游,你也不能拦着我帮你。”

    乔翎听完,果然痛快的应了:“好!”

    又说起婚礼当夜的事情来:“倒是小小的欠了大公主一个人情,当时她帮我说话呢。”

    卢梦卿听完就笑:“大公主诚然性情爽利,但要说是人情,却也不必。”

    他告诉乔翎:“大公主本身就不喜欢淮安侯夫人。”

    乔翎听得不解,转念一想,试探着道:“是因为淮安侯夫人的性格?”

    卢梦卿摇头,神色随即严肃了一点:“因为淮安侯夫人反噬过她。”

    乔翎听出来这里面有瓜,马上正襟危坐:“展开说说!”

    卢梦卿反问她:“你可知道淮安侯夫人的姓氏?”

    “知道,”乔翎立时说:“她姓董!”

    卢梦卿又问:“那你知不知道,淮安侯也姓董?”

    乔翎大吃一惊:“啊?!”

    她说:“他们是一个姓吗?!”

    “非也,非也,淮安侯原本不姓董,只是因为同淮安侯夫人成婚,所以才姓了董——他是跟妻子姓的。”

    卢梦卿没怎么卖关子,告诉她:“前任淮安侯,并不是现任淮安侯的父亲,而是淮安侯夫人的父亲,淮安侯夫人通过婚姻,将爵位暂时过继到了丈夫身上,所以他才能做淮安侯!”

    乔翎目瞪口呆:“啊?!可是据我所知,女子也是可以袭爵的呀,她为什么不自己做淮安侯,反而要把爵位给丈夫?!”

    “哎,等等!”

    乔翎忽的想起自己去参加过的那场满月宴:“既然爵位是淮安侯夫人的,她为什么还要租妾给丈夫生儿子啊?!爵位不给自己的亲生女儿,却要给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所谓儿子吗?!”

    “我靠!”她不由得拍案道:“那她这是纯傻×啊!!!”

    卢梦卿听完也吃了一惊:“什么,她租妾生了个儿子?”

    “是啊,”乔翎把当日之事说给他听:“为这,还跟我和婆婆闹了场不愉快呢!”

    卢梦卿不由得叹一口气:“这叫人说什么好呢……”

    乔翎却是不忘初心,又追着问:“这跟大公主有什么关系?”

    卢梦卿唏嘘道:“前任淮安侯去的很突然,没有留下遗嘱,膝下唯有淮安侯夫人一女,偏她那时候又极年幼,是以最开始的时候,那爵位落到了老淮安侯堂兄弟的手里,淮安侯夫人则被送到了老家去。”

    “又过了若干年,淮安侯夫人长大成人,明白了当年的事情,对此当然是不甘心的,那可是一个可以世袭的侯爵尊位啊。可是她孤身一人,该怎么同根深蒂固的堂叔堂伯们抗争呢?”

    乔翎明白了:“大公主帮了她。”

    “对,”卢梦卿道:“大公主所求所想,你也该知道。每多一个袭爵的女子站在朝堂之上,对她来说,就能够多一分助益,即便那女子只是单纯的存在,也是相当重大的意义了。”

    听到这儿,乔翎算是彻底明白了:“但是淮安侯夫人在得到爵位之后,却选择将爵位交付给丈夫,自己退居内宅,对于大公主来说,这是一种背叛……”

    卢梦卿点点头:“老淮安侯的堂兄弟毕竟已经承继爵位,也有姻亲故旧,比起淮安侯夫人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来说,势力要强大得多,大公主把他拉下去,是耗费了极大心力的,可淮安侯夫人在得到爵位之后反水,自己做了笑话,也叫大公主的付出和心血成了笑话。”

    乔翎代入一下想了想:“大公主的修养还怪好的呢,起码现在淮安侯夫妇还活得好好的……”

    卢梦卿“嗐”了一声,耸一下肩膀,对此不做评价。

    牢狱里的生活着实有些枯燥,但好在还有卢梦卿闲聊共饮,且需要蹲的时间也不长。

    乔翎是成婚那日夜间进去的,蹲上三天,到第三日晚上也就能出去了。

    京兆尹送了个不大不小的人情,约莫傍晚的时候,狱头就带着张玉映去接人了。

    乔翎同卢梦卿辞别,后者也极豁达的朝她摆手:“去吧,等我出去了,给你烙饼吃!”

    乔翎跟他保证:“我回去就酿酒,晚点来看你!”

    卢梦卿没有多想,笑着点头。

    出了京兆狱的门,乔翎刚撸起袖子,就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却都是自己院子里的侍女们。

    她心里正奇怪呢:“你们怎么都守在这儿?”

    继而就见那些花儿一样的姑娘们端水的端水,烧火盆的烧火盆,还有用柳枝蘸了柚子叶水拂在她身上的,口中念念有词:“晦气走开,晦气走开……”

    张玉映轻轻推她一下:“娘子快去跨火盆啊!”

    乔翎有点为难,擡手挠了下脸:“其实不用,我一会儿还有事儿……”

    侍女们齐齐道:“来嘛!”

    乔翎只得从命:“好吧,但是我一会儿有事……”

    说着,认命般的从火盆上跨了过去。

    众人见状,齐齐欢呼起来,又拉着她要上马车:“去换身衣裳,这身就不要了!”

    乔翎又认命的去换了身衣裳,还说:“我一会儿真有事……”

    张玉映心下奇怪,其余侍女们也是不解:“娘子有什么事?”

    乔翎没说。

    换过衣裳之后,吩咐马车前行,到地方停了下来,蹲下身开始挑瓜。

    张玉映:“……”

    其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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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玉映硬着头皮,艰难道:“娘子是想吃瓜了吧?哈哈,吃瓜好啊,现在的瓜正是香脆的时候……”

    其余侍女们也艰难道:“是啊,正是吃瓜的时令……”

    乔翎朝她们笑了一下,继而低头专心挑瓜。

    张玉映心惊肉跳,险些潸然泪下,拉住她衣袖,殷切道:“娘子,你是纯粹想吃瓜,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