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一干丧葬器物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此时姜迈亡故,再去筹备,倒也来得及。
梁氏夫人自己曾经经历过丈夫亡故,也曾经浑浑噩噩过,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度过的来着?
现下已经回想不起来了。
但总归是一段难熬的时候。
那时候她有娘家母亲和姐姐作为依靠,现在乔霸天也有她。
梁氏夫人无暇去想爵位的事情,也没去想姜迈临终前那石破天惊的几句话,姜氏的家主亡故,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儿媳妇年轻,婆婆年迈,只能由她和姜二夫人妯娌俩来挑大梁。
梁氏夫人想叫张玉映先顾看着乔霸天——相较于府上其余人,张玉映的悲恸应该要微弱得多,她有这个心力去照顾乔霸天。
哪知道短暂同管事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再一转头,却见乔霸天已经到了跟前,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很平和地问:“婆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吗?”
梁氏夫人看得一怔,拉着她往偏僻点的角落去说话,低声问:“要不要去歇一歇?”
又说:“心里难受的话,就找个地方哭一哭,别逼自己硬挺着,人心都是肉做的,我也是过来人。”
乔翎却摇摇头,说:“婆婆,我心里难过,但也不至于是硬挺着。姜迈走了,但我的日子还得过,现下要做的,就是把他的身后事打理好。”
梁氏夫人听得微愣,怜惜之余,又觉钦佩。
乔霸天比当年的她要坚强许多。
她既然能够撑住,梁氏夫人也不会强行要求她歇着,当下便一桩桩安排下去:“弟妹,老太君有了年纪,这会儿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够伤心了,你陪她老人家回去歇着,再使人请个御医来瞧一瞧,以防万一。二叔那边,也得劳烦你去送信。”
末了,又低声嘱咐一句:“叫乳母们带着孩子,没事儿别让他出来了,虽说是自家人,但毕竟年纪还小,多少避讳一些。”
姜二夫人领了嫂嫂这个人情,颔首应下:“这边安置完,我就过来。”
梁氏夫人应了声,叫了乔翎和徐妈妈到跟前来:“前头马上就要来人,我即刻过去,正院这边的事情,我就悉数托付给你们了。”
她先吩咐乔翎:“你年轻,不知道丧仪的章程,只管听徐妈妈和太常寺的人安排便是了。已经有人去包府送信,晚点小罗氏过来,要说什么,你也听着,她不是个办事没条理的人。”
乔翎应了声。
梁氏夫人又说徐妈妈,微露唏嘘:“当初前头夫人的丧事,是你帮着操持的,现在国公去了,也得是你替他周全……”
她同姜迈做了十几年的母子,虽没有多么亲厚的交情,但是也没有生过龃龉。
活生生的一个人没了,先前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再提起来,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梁氏夫人这么一哭,徐妈妈也克制不住了,那是她喂养长大的孩子啊!
亲生的骨肉,她都没有耗费过那么多的心力!
她潸然泪下,哽咽着说:“夫人擡举我,我都明白。”
梁氏夫人别过脸去,用帕子擦了眼泪:“你带着她一起,好好送国公走吧,我同姜裕一道往前院去,预备着接待宫里的人和各家来客。”
徐妈妈哭着应了。
到了这会儿,乔翎反倒成了冷静的那个人。
太常寺的官员见多了这种场面,神色戚然,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在哪里搭建起吊丧的棚子来,具体需要准备什么器物吃食,扯多少布匹,底下人穿什么衣服……
徐妈妈领着人去替姜迈更衣,太常寺的官员送了需要入口的含过来:“晚些国公更衣结束,该由夫人去放置此物。”
本朝丧制从《周礼》,天子含实以珠,诸侯以玉,大夫以玑,士以贝,庶人以谷实。
乔翎怔怔地端着那一碗玉石雕琢成的细米,竟也没有纠正他对自己的称呼。
……
前厅那边,广德侯夫人姜氏来得很快,她身后是毛珊珊和儿媳妇柳氏,见了梁氏夫人,也觉感伤:“怎么这么……”
姜迈自幼体弱,先前也几番病危,三年前就有过一回,那时候府里的人都以为他要熬不过去了……
今次亡故,来的不算突然,只是相较于他的年龄来说,实在叫人觉得惋惜。
梁氏夫人眼圈儿有点红:“人世无常,向来如此。”
姑嫂两个寒暄了几句,便有管事过来回禀:“包府夫人不久之前到了,只是没往前厅来,径直去正院了。”
梁氏夫人轻叹口气,应一声:“知道了。”
广德侯夫人在旁听着,也觉戚然,同嫂嫂说:“我也过去了。”
梁氏夫人点点头:“去吧。”
在这之后,越国公府的姻亲们率先登门。
老太君的娘家赵国公府、梁氏夫人的娘家安国公府,再有姜氏的族人故旧,乃至于官场中人,不一而足,梁氏夫人和姜裕忙碌起来,也就暂时无暇感伤了。
……
正院。
徐妈妈领着人替姜迈穿戴整齐,便出去寻乔翎:“太太,您最后再去看看国公吧。”
转而注意到她手里的饭含,禁不住悲从中来。
乔翎再见到姜迈的时候,他那双美丽的,仿佛饱含着一汪秋水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姜迈仍旧是好看的,脸色苍白,却也平和,眼睫低低地垂着,仿佛深陷梦中。
乔翎伸手过去,用手背触碰他的脸颊。
是柔软的,光洁的,好像他还在的时候一样。
太常寺的官员守在旁边,缄默地注视着这一幕,许久之后,才轻轻出声提醒道:“夫人,您该开始着手了……”
再拖下去,尸身僵硬,就很难叫他把嘴张开了。
乔翎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伸手将姜迈的下颌轻轻掰开,将早就准备好的玉质细米徐徐倒入他口中,最后又同样放轻动作,叫他恢复原样。
外边丧棚已经搭建起来了,侍从们擡了棺椁过来,一干用物都是早就准备好的,自然周全。
小罗氏心里边其实早有准备,只是真的接到消息之后,头脑之中还是放空着轰鸣了很久。
她说不清自己是以什么心情来到越国公府的。
多年前,好像也是这样一个午后,越国公府的人去报丧,她的姐姐故去了。
现下,当年那一幕仿佛又重演了……
往越国公府来的时候,小罗氏一路上都很平静,然而真的进了正院的门,瞧见丧棚下置放着的棺椁之后,她忽的腿下发软,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
包真宁及时地将母亲搀扶住,而小罗氏在恍惚之后,轻轻推开了女儿的手。
她说:“我没事儿。”
徐妈妈从里边迎来出来,她是罗家的旧人,是跟着大罗夫人一起来到越国公府的,从某种层次上来说,她是最能共情到小罗氏的人。
四目相对,神情俱是戚然。
徐妈妈只是说:“我们太太在里边呢,您也去看看国公,跟他道个别吧。”
乔翎坐在床边,脸上的表情很难用言语来形容,见小罗氏过来,她站起身来,叫了声:“姨母。”
小罗氏怔怔地看着塌上的姜迈,没有应声。
乔翎便将她拉到床边来坐下,继而将姜迈的手递到她的手里:“您最后陪一陪他吧,姜迈他,其实是很感激,也很挂念您的。”
那死去之人的最后一丝余温还未散去。
别人可能会忌讳,但是姨母是不会的。
小罗氏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孔,默不作声地垂泪,良久之后,她站起身来,由衷地同乔翎说了句:“阿翎,多谢你。”
谢你在弘度的最后时间里陪伴着他,也谢你这样细微的顾全着我们姨甥二人的感情。
悲哀很快被按下,小罗氏擦掉眼泪,很冷静地说:“还没到可以尽情哭泣的时候呢,别叫弘度看着难过。有什么我能帮衬的事情没有?”
……
丧事上须得准备的事情不少,越国公府的人从午后忙到天黑,直到外边明月高悬,送走了客人们,才有空停下来吃几口饭。
但也都是食不知味。
广德侯夫人打发儿女回去,自己留在越国公府帮着操持几日,直到要紧的事项结束。
小罗氏也同梁氏夫人说起:“夫人,我……”
梁氏夫人没等她说完,便应允了:“叫徐妈妈给收拾个房间,夫人只管安心住下便是。”
小罗氏真心实意地谢了她。
张玉映眼瞧着自家娘子忙了一天,好像连伤心都暂且忘记了,心里并不觉得安心,反而愈发忧虑了。
晚上她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娘子喜欢的小菜,这会儿娘子却也跟没察觉到似的,只在吃摆在面前的那一道……
张玉映有些不安,忽的听见门外有人言语,扭头去瞧,却是老太君院里的芳衣过来了。
她进门来朝梁氏夫人和姜二夫人、广德侯夫人等人行了礼,这才轻声同乔翎道:“太太,老太君请您过去说话。”
梁氏夫人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姜二夫人与广德侯夫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其实是姜迈遗言的后续。
她们什么都没说。
梁氏夫人瞧着儿媳妇:“我跟你一起去?”
乔翎微微摇头:“我自己过去吧,婆婆,你也累了一天了。”
梁氏夫人见状,也没有强求:“好。”
芳衣带着几个侍女,提灯在前,乔翎协同张玉映,随同在后。
芳衣是个极为活泼的性格,若是以往的时候,这会儿早该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了,可是现下既逢姜迈病故,又遇上爵位更叠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两重缘故累计起来,一路从正院那边过去,她竟一声也没有坑。
一路到了老太君住处的门外,芳衣才低声回禀了一句:“老太君,太太过来了。”
老太君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有些苍老的沙哑:“叫她进来吧。”
芳衣轻轻“嗳”了一声,做了个请的姿势,守门的侍女随即将珠帘掀起。
乔翎朝她们点点头,带着张玉映,走了进去。
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太君的脸色有些苍白,桌上摆着几样吃食,只是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她原本大概是卧在塌上的,这会儿乔翎进去,还能瞧见褥子上有人躺过的痕迹。
乔翎垂下眼帘,近前去行个礼,叫了声:“老太君。”
再没说别的。
老太君没有应声,目光沉静,却有力量,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叹一口气,徐徐道:“弘度的遗言,你如何看待呢?”
乔翎道:“这是他的意愿,我既应了,当然是要做到的。”
老太君又是一默,末了说:“你该知道,我们最开始的约定,并不包括这一项的。”
越国公府需要一个冲喜的新娘子,他们愿意为此付出越国公夫人的尊位,乃至于一笔巨额的礼金。
但这个代价,绝对并不包括越国公的爵位!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姜迈会在临终之前留下一个这样的遗嘱。
在下一任国公姜裕成年之前,由他的遗孀代行越国公之责……
这不合理吗?
当然合理!
淮安侯夫人都可以通过婚姻,将爵位过渡到丈夫身上呢!
而先前老太君代替孙儿代行越国公职权,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因为老太君是前前代越国公的夫人,所以在儿子逝世、孙儿年幼多病的时候,她可以代为执掌越国公的权位。
但是对于越国公府,乃至于老太君来说,在某种程度上,这个遗嘱又不算合理。
因为乔翎太年轻了。
姜迈说自己的弟弟姜裕还未及冠,无力承担起公爵职权,可实际上,乔翎自己也没有二十岁!
更要紧的是,她没有孩子!
一个足够年轻,又没有为姜氏生下儿女的寡妇成为了姜氏的代家主,对于姜氏来说,是很危险的一件事情!
老太君代替孙儿执掌越国公的权位,最终她手里的东西几乎都会留给儿孙,可乔翎呢?
她没有孩子,同继任的国公姜裕也没有血缘关系!
老太君目光尤且平和,只是其中不可避免地掺杂了一些审视与忖度,她心平气和道:“我并不是刻意的要针对你,只是就当下这个局势来说,我还是觉得,依照我们先前的约定来行事更好。”
“我也能理解弘度最后的做法,他大概是不放心你,也担心你的以后,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条遗嘱,我的条件还是最初那样——如果你愿意继续留在越国公府,那你仍旧是越国公夫人。”
“如若你想改嫁,我给你添妆,你既同梁氏交好,叫她收你为义女也无不可。只是我私心觉得,你还很年轻,没必要长长久久地守在这里……”
乔翎平静地听她说完,却是摇头:“老太君,对不住,我不会改嫁的,至少在姜裕及冠之前不会。”
她神情认真,语气郑重:“我要继续留在越国公府,我要做越国公!”
老太君怔了一下,继而道:“你是不愿意违背弘度的遗言吗?”
“他是为了叫你过得好,并不是为了别的,你不必因为担心违背了他的话,而心存负担……”
“不是的,”乔翎很认真地纠正了她:“我并不是因为担心违背姜迈的遗言,所以才选择留下的。”
“姜迈也不是因为担心我以后过得不好,所以才留下叫我在二弟及冠之前代行越国公职权的遗嘱。”
她说:“是因为姜迈知道我想要越国公的爵位,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老太君显而易见的怔住了:“什么?”
乔翎注视着她的眼睛,很肯定的点一下头:“因为我想要做越国公,想以国公的身份进入前朝,观察三省的运转流程,体验在朝为官的感觉,而姜迈察觉到了我的心愿,所以才会留下这个遗嘱的。”
“不存在我为了完成姜迈的心愿被迫得到权位这回事,是姜迈爱我,所以要成全我的心愿——虽然两者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但是我还是得跟您说明白才行,不然我会觉得自己很装,又很虚伪,同时也辜负了姜迈的一片真心。”老太君为之愣住,回神之后,不由愕然,皱起眉来:“弘度怎么能……”
因为妻子想要,所以就把祖传的爵位转出去了?!
这不是男版淮安侯夫人吗!
老太君难以接受:“只是……”
“对不住,老太君,”乔翎站起身来:“只是,没有只是。”
她主动提议说:“我们约法三章如何?”
老太君盯着她看了许久,方才徐徐开口:“如何约法三章?”
乔翎道:“我只是暂时占据越国公的爵位,并不沾手其他的东西。”
“公中的账目,向来都是婆婆掌管的,她既是国公的母亲、您的儿媳妇,也是继任国公的母亲,这部分账目,此后依旧由她来掌管,如何?”
“而越国公的爵位,也是在中朝那边过了明路的,二弟今年虚岁十四,到他二十岁及冠,还有六年。”
“六年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把爵位交还给他的,这一点,中朝乃至于神都上下俱为见证,难道我还能抵赖吗?”
这话说完,乔翎声音低不可闻地跟了一句:“兴许用不了六年,我想看的东西,就已经看完了呢……”
老太君听得缄默,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她:“你要知道,姜氏并不是弘度一个人的姜氏。”
乔翎目光冷静,但是绝对不会退缩的回望着她:“但姜迈的确是姜氏的家主,他也有权力做出当下的抉择,不是吗?”
终于,老太君稍显疲惫地摆了摆手:“遗嘱已经录了,还不知后边圣上和三省会作何反应呢。梁氏那边,你自去同她协商吧。”
乔翎心知她这么说,便是一种默许,心下暗松口气,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她走了,芳衣瞧着老太君在灯下骤然增添出的白发,心中忧虑,不安的叫了声:“老太君,我再请太医来瞧瞧吧……”
老太君擡眼看她,强笑着摇摇头:“我的心病,哪里是太医能医治的呢。”
……
乔翎折返回正院的时候,梁氏夫人等人已经用完饭了。
倒是惦念着乔翎还没吃,一直叫人在灶上温着膳食。
这会儿见她回来,梁氏夫人便示意侍从们去取了来。
乔翎却叫她们先等等:“婆婆,你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这是越国公府的家事,且还是最要紧的家事,姜二夫人与广德侯夫人、小罗氏,俱是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梁氏夫人也是一怔,继而会意地跟了出去。
张玉映跟在乔翎后边,眼瞧着梁氏夫人往这边来,稍有些担心的叮嘱了句:“娘子,您一定得委婉些呀!”
她知道梁氏夫人同自家娘子是如何不打不相识,继而私交甚好的,甚至于婆媳二人一起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
可她也知道,那是因为先前婆媳二人的利益趋于一致,她们没有发生过根本性的冲突!
但是现下,娘子在二公子成年之前把持越国公的爵位,无疑是极大地触犯了梁氏夫人母子二人利益的,梁氏夫人会如何反应,真不好说。
相较于张玉映的忐忑,乔翎反倒很自信:“你放心,我有数的。”
等梁氏夫人过来,她胸有成竹地将自己跟老太君商议地内容讲了出来。
没成想梁氏夫人劈头第一句就是:“你这家伙知不知道原本这爵位不需要经过你转手,就能直接到裕哥儿手里啊?”
乔翎:“……”
张玉映暗叹口气。
乔翎微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可姜裕难道就不是亲儿子?”
“我就该理所应当地答应,当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吗?我是你的朋友,可不是你的奴婢,我不能有自己的计较、自己的想法吗?!”
乔翎马上低下头,连声道:“应该有的,应该有的。”
梁氏夫人冷哼一声,又擡起下颌,傲然道:“不过呢,这是国公的遗言,本朝既有先例,律例上也有允准,事已至此,我就不说什么了。”
乔翎感动不已地看着她:“婆婆……”
梁氏夫人又白了她一眼,凶巴巴道:“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情,反正不管谁是越国公,我都是太夫人!至于姜裕怎么想,那是他的事儿,你自己跟他说去!”
乔翎低眉顺眼地应了:“好好好,是是是。”
陪房在她旁边,听后不由得笑了起来:“您啊,有话怎么也不能好好说呢。明明郎君早就留了话呀……”
“留了话?”
乔翎微微一怔:“二弟说什么了?”
陪房笑而不语,只是瞧着梁氏夫人。
后者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要你多嘴!”
转而觑了乔翎一会儿,才神色复杂地道:“他说,也不过是六年而已,就算是真的叫他袭了爵,以他当下的识见和能力,也是不足以支撑起爵位所对应权责的。就当……”
梁氏夫人语气低沉下去:“就当是你代替他的兄长多活了六年,又有何不可呢。”
乔翎听得愣住,回神之后,不由得感触起来:“二弟他跟婆婆你一样,都是重感情的人。”
“他跟国公虽是异母兄弟,但情分却要比许多同胞兄弟强得多了。”
梁氏夫人如此说完,不禁哼了一声,微露不满:“他倒是敬重兄长,可兄长临终之前,却又往他脖子上束了一条枷锁呢!”
作为被束缚那个人的母亲,她总归是不高兴的。
乔翎赶忙同她解释:“不怪国公,都怪我,是我想体会一下入朝听事的感觉,也看一看朝廷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梁氏夫人瞪着她:“你们俩夫妻一体,谁干的有什么区别?”
末了,又愤愤说:“你想进朝堂,你倒是自己去考啊,不能自食其力吗?你看包家的大娘子,不就自己考了国子学?!”
乔翎肩膀瞬间矮了一截,眼泪汪汪道:“婆婆,我是真的没办法!”
她说:“我去查过的,我先前没有入仕,还坐过牢,档案上记载了,政审通不过的……”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神情木然,良久之后,终于回转过来,冷笑一声:“呵呵!出来混,果然早晚都要还的!”
乔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