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甜清楚记得,她跟娘亲还有灵儿小姨母一起去北州游历的时候,她恰逢十四岁。
这让小思甜很是兴奋,可是娘亲和小姨母压根不挑选山清水秀之地,而是尽往凶山恶水里钻。
据说当地匪帮成患,到处烧杀抢掠,让百姓苦不堪言。
在被烧杀一空的寂寥村落里,骤然出现两个貌美惊人的女子,外带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子,就如同在狼窝里骤然扔进三只雪白可爱的兔儿,难免让嗜血凶徒觉得亢奋异常。
思甜从小到大,被阴司爹爹分爱保护,压根就没见过这样荒凉凄惨的景象。
当她看到路旁有个小童抱着个断胳膊的娃娃,正在捂脸嚎啕大哭时,小思甜的眼里也浸满泪水,想要过去帮助那个小童。
可是娘亲却拉住了女儿的手,沉声道:“我不顾你爹爹的反对,带你出来,就是要见见世间之恶,若是不能辨识善恶,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用。”
思甜不明所以,一旁的小姨母却及时搭腔:“你看那小童,虽然四肢短小,看着稚嫩,可是他的手指关节粗大,出卖了他年岁其实不小了。这村子刚遭逢巨变,满村没有一个活人,却独留个孩子守在路边哭泣,我看……这里一定有诈。”
余灵儿如今早就不是那个稚嫩小狐,心眼子在好姐妹小筱的耳濡目染下,也是如莲蓬眼般,多着呢。
思甜听了,这么仔细看过去,果真有些蹊跷。
就在这时,隐在墙角的小筱随手化出了纸人,手指一弹,那纸人竟然化成了她自己的模样,在一阵风里,飘飘悠悠朝着那捂脸哭泣的小童而去。
就在那假小筱靠近小儿时,那小子突然挥手扔出一包尘粉,然后拿出匕首抵住假人的脖子,狞笑道:“小娘子,莫要喊,你那两个伴儿去哪里?我们山上的兄弟甚多,且需得多些细皮嫩肉的女人陪呢!”
他扔出的尘粉里满是迷药,压根就不怕这女子跑。一看她软软靠向自己,这个满脸胡茬子的侏儒盗贼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解开女子的前襟,看看货色。
若是成色好,等兄弟们玩完了,卖入大城的窑子里,又是一笔收入。
可万没想到,他的手刚伸过去,怀里的小美人突然着了火,一下子将他的手给烧焦了。
那侏儒盗贼后知后觉,嗷地怪叫,全身都在冒火,不住在地上打滚灭火。
就在这时,在他身后的宅院里一下子冒出十几个彪形大汉,一边帮着矮子灭火,一边嚷着四处搜寻。
那几个小娘们别以为会些旁门左道的障眼引火的功夫,就能逃出生天,入了他们的地盘,神仙都得留下一层皮!
小思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第一次明白,母亲常说的人心险恶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躲在暗处的小筱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压低的声音:“你们还看什么?还不快走!”
小筱闻声转头一看,却看见一个面色晒成麦色,身体健壮高大的少年正立在她们的身后。
这少年根基可真不错,气息稳得几乎不见,他摸过来时,小筱和余灵儿竟然毫无觉察。
那少年其实也被迫得新入伙的小盗匪,只是良心未泯,看着三个女子要被困贼村,便想着偷偷带她们出去。
可是当三个女子转头的时候,其中一个脸蛋滚圆,眼睛像狐狸一样弯弯的女子,不不知觉让少年晃了神,他……好像在梦里梦到过她……她总是看着自己哭,哽咽地问他什么时候去找她……
而余灵儿也只是回望了一眼,看着那少年澄明的眼睛,也一下子认出了他。
虽然她的公子模样发生了变化,个子也变高了不少,可是那种魂灵里包裹的温暖气息,丝毫未变!
她终于找到他了!
下一刻,余灵儿已经不管不顾地扑过去抱住了少年,开始忘形嚎啕大哭了起来。
思甜在一旁目瞪口呆。灵儿小姨母刚教会她人心难测,怎么小姨母又毫不避忌地抱住一个陌生的男人哭呢?
而且她哭得这么大声,是怕引不来其他盗贼吗?
果然,那些盗贼闻声而来,其中有几个盗贼看见被女子抱住的少年,立刻气愤大叫:“阿狗!你他妈又想私放人是不是,上次难道打你打得不够,我看这次不光要打断你的腿,你他妈真是养不熟,简直是找死!”
那少年咬了咬牙,干脆豁出去了,一推怀里的女子:“你们快走!”
然后他便一瘸一拐地护在了她们的身前——左右都是一死,既然这样,不如护了她们走。
虽然他不认识她们,可是方才跟那个狐眼女子对视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此生绝不叫她掉一颗眼泪!
盗贼们也是被杀念气疯了,竟然不管不顾,要先将他剁成肉泥。
可是下一刻,伴着一阵腥风,突然有个大嘴怪兽横窜了出来,如同吃葡萄粒般,几下子就咬下了冲在前面的几个盗匪的脑袋。
剩下盗匪被吓坏了,狼狈逃窜,可是依然躲不过食尸兽的追击,被它吃得干干净净。
看到食尸兽时,小筱便知那个人应该也跟来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笑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残垣断壁里走出来。
吓傻了的少年呆愣看过去,只觉得这高大男子俊美异常,加上一双紫眸,竟然如神祇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看着那俊美男子抚摸着怪兽大头的沉稳,少年的心里突然有种冲动——好想认他做师父,跟他学本事啊!
魏劫听了小筱的话,冷笑一声:“我不想让思甜早早出山接触浊世,你就偷偷带着她出来。我不跟来,你岂不是要带着她上天?”
小筱干笑一声,不由得走上前抱住了阴司大人的腰:“我们女儿只是叫思甜,你也不能真的把她养得傻甜傻甜的啊!不长些见识,以后岂不是被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骗走?哎呀,只是几日不见,你的脸又长好了许多。这是谁家的相公啊?怎么这么好看,迷得我睁不开眼!”
魏劫知道,自家娘子的小嘴堪比阴司的忘川水,真是迷晕人不偿命。在那一声声“好看”、“迷人”的赞许声里,他紧绷着的脸渐渐松弛,嘴里甚至微微露出了虎牙。
就在这时,那少年再也绷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魏劫的面前,有些自卑又坚定地说:“侠士在上,不知你想不想收我为徒?我虽然曾为盗匪,可是我愿意洗心革面……”
“不行!”少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正说奉承话的美艳女子恶狠狠地打断了。
“刚才烧了盗匪的明明是我,你也看到我的引火本事了。可你为何偏偏要去拜他?他除了放狗咬人,还彰显了什么本事?你若是想要拜师学本事,也只能拜我!”小筱凶巴巴道。
少年听得目瞪口呆,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可是那男人总是有一种想要拜一拜他的气质,自己也控制不住啊。
看少年还想再言,小筱却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看着他受伤的瘸腿,脸上鞭子的抽痕,也知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可恨魏劫非说要等十四年,也不知他到底吃了多少的苦楚。
想到这,小筱放柔了声音,目光坚定地对少年道:“我曾经也如你一样,深陷泥沼,善恶不辨。可是有个人及时出手救下了我,收我为徒,教我本事,更教会我做人。我欠他的太多了,所以必须偿还。所以……我要做你的师父!恭喜了,你已经成为符宗第三代首席大弟子了!”
魏劫听了这话,很是不愿意,他才是第三代大弟子啊。
可是刚想开口,小筱就一个眼神飞了过来。
那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你要是争这个,就干脆“师娘”也别做了!
魏劫成神,眼光更加通透,权衡利弊,干脆闭口不言。
于是小筱终于收到了心心念念想要收的爱徒。
只是爱徒从小孤儿,连名字都起得随便。在魏“师娘”一再坚持下,得以赐名“唐天斗”。
听了这名字,小筱有些哭笑不得,私下里,她躺在魏劫的怀里说:“你怎么还要斗?就连天帝都跟你服软了,那慧智老祖不也说,你想做散仙,天帝也随了你吗?
那慧智老祖,就是当初几次点拨她和魏劫的老和尚。太古大神的智慧,不是一般人能揣测的。
不过他说过,魏劫的尘缘未了,倒是不必急着回归天庭。
魏劫亲吻着小筱的脸颊,低声道:“不是我斗,而是他要与天斗。他前世为了救下我,擅自安排你穿越了二百年颠倒乾坤,便是违背了天道。种下的因。如今轮回之后,上一辈子的债也要继续偿还。你你以为我为何拖延了十四年。他不吃些苦,就算我们帮他,还是平不了这因果。不过如今也是差不多了。老天爷要是给脸不要脸,继续为难他,就是你我也不会答应,大不了继续斗下去,将天捅个窟窿眼算了!”
违背天道,就得给老天些下台阶的面子,他和小筱都吃了不少的苦楚,抵偿了前债。唐有术也是需要如此,不过好在他断了的腿,总是有办法治的。
小筱一看魏劫又露出混不讲理的德行,再次觉得自己做唐公子的师父,是最明智的举动。不然再被魏劫教,不知要把唐公子教成什么样子呢。
此时,他们正在江南水乡的镇子里。
顺着窗转头看,便可看见,余灵儿和唐天斗正坐在隔着一条河对面的屋顶上,不知在说着什么呢。
谁说公子与狐狸的故事都没有好下场?那可不一定啊!
小筱正想着,却突然发现魏劫挥手关上了窗,要把自己往身下按。
“看他们作甚?你偷偷跑了,饿了我这么天。要如何补偿?”说着这话,魏劫便跟大嘴吉祥一样,将亲亲老婆的嘴狠狠含住。
那屋子里满是关不住的笑语春色,笑声顺着窗户缝隙,在涟漪的河面上荡啊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