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反应
面对各宫不同程度的震惊诘问,传旨太监颇有些不知所措,大多又高声复述了一遍册文:“(二十八日)丁巳。以册立皇太子妃。遣官告祭天地、太庙。册石氏(瓜尔佳氏)为皇太子胤礽嫡福晋……咨尔石氏乃正白旗汉军都统、三等伯石文柄之女也。尔毓秀闺闱,禀德柔惠,孝顺恭和,淑德昭著,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太子妃。尔益慎德仪,协隆化本,体樛木、螽斯之美,衍国家福庆之源。钦哉。”
惠妃这回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汉军!
汉军都统!
汉军都统之女!
那一霎那,惠妃只觉延禧宫外仿佛有成群喜鹊在枝头啼鸣,檐下飞来燕子筑巢,蝙蝠飞入库房,纳喇氏祖坟犹如烟火迸发般冒了青烟。
总之一概吉兆都降临在她这边了!
惠妃太过喜悦,起身时都有些晕眩了,伺候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却发觉惠妃娘娘脸上滚珠般落下泪来。
惠妃低头拿帕子拭了拭眼角。
她的大阿哥……以后终于能出头了!
作为庶长子,胤褆不争不行,这天下哪有好下场的庶长子?且看当年的代善是何下场?代善当初还拥戴皇太极继承汗位呢,结果呢?皇太极一登基便卸磨杀驴,网织其罪名,多次斥其越分妄行,轻视君上,贪财违法,虐待属人。
代善聪明,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为保性命,他主动赋闲在家,可三个最有出息的儿子还是陆续战死、病死,终皇太极一朝,他都因其为“大贝勒”比皇太极年长位尊而遭到压抑,不问朝政。
惠妃知道胤褆没法子走代善的路了,万岁爷也不是皇太极,自打万岁爷曾当众赞誉胤褆为“大清巴图鲁”后,他们便没法子回头了。这个称号,便是努尔哈赤称赞代善的,意为钢铁般英雄的勇将,在此之前,仅为代善所独有。
她的大阿哥并非真的脑袋空空莽夫一个,是他们都知道皇上的心思。
如今已得罪了太子爷,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
现在太子得了这样的妻室,好比万岁爷亲自折断太子另一只臂膀,惠妃怎能不高兴?太子一党越弱,她的大阿哥便越安全。
汉军旗都统的女儿,哈,惠妃想到都忍不住笑出声。
哪怕那石氏是个正经满人,也掩盖不了石家如今是个破落户的事实。
别说什么开国功臣之后,咱大清的开国功臣满洲勋贵里一抓一大把,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哪个不是开国功臣?怎么也比石家好,更何况那石家还是明朝降将,自打皇太极一朝到现在已经四代人,石家都没有一个能像明珠、索额图一般屹立朝堂的权臣。
要不是册文里写了都统、三等伯石文柄,惠妃都不知道这石文柄是哪个牌面的人。
而胤褆的大福晋,不仅出身满洲大姓觉罗氏,还是尚书之女!
当惠妃高兴地让膳房温了一壶酒来,借着晚膳小酌了几杯,却收到明珠让心腹递来的一张纸条,里头只写了四个字“稍安勿躁。”
惠妃不解,皇上的意思都那么明显了,为何明珠还让她忍?不趁此机会将太子狠狠踩一脚,岂不是错过大好机会?
她将纸条烧了,没往心里去。
借着高兴的劲头,她吩咐了心腹几件事,得意洋洋地走出屋子,凭栏而眺。原处晚霞映红半边天,火烧云被风吹成漫天烟霞,真是个好天气。
这可是头一回,她的大阿哥压了太子一头,真好啊……真好!
除了延禧宫喜气洋洋,宜妃、荣妃那儿都很有些神情凝重。
翊坤宫里,宜妃立刻将五阿哥胤祺从宁寿宫叫了过来,温柔地给跑了一头汗的傻儿子擦了擦汗,笑眯眯道:“老五,最近汉字练的怎么样?皇上下个月可又要考你了!”
胤祺顿感晴天霹雳:“啊?”
“这几日你就哪也别去,乖乖地闭门读书吧。”宜妃拍拍儿子的光脑门。
胤祺在自家额娘这吃了顿味同嚼蜡的饭,想到课业,一脸郁卒痛苦地回了阿哥所,硬着头皮读书。
堂堂皇太子妃出身这般不堪……这意味可有些不祥,宜妃等儿子走了才展开手心里她阿玛三官保托兄长递来的信,上头却是四个字“独善其身”。
阿玛说的是,宜妃微微蹙起秀眉,太子爷最近和老五走得那么近,若是真的……得给想个法子帮老五脱身才是。
荣妃也和宜妃想到一块儿去了,她的宫里有个小佛堂,她跪在香烟袅袅的菩萨面前,手持佛珠静心祷告,心里却在想万岁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石氏的出身若嫁给寻常皇阿哥绰绰有余,但册封皇太子妃,是不是太过寒酸了?
万岁爷为何要借婚事打压太子……他已经对太子不满了么?
胤祉……索性他这段时日忙着修书也不得空,就让他少进宫吧。今年六月,他跟老大一块儿搬了出去,两人的府邸离得不远,或许也可以趁此机会朝老大那头略走动走动。
墙头草虽说起来不好听,但两头下注,有时却是保全自身不得已而为之。
荣妃擡起头,望着菩萨那张慈悲的脸,低低诵佛:“阿弥陀佛。”
永和宫里,德妃晚膳多用了一碗饭,她倚在暖坑上,笑着看十四阿哥用短胖短胖的手握着毛笔写字,却因力气不足,将自己弄得满脸墨点。
她心里颇有些解气。
听完第一道旨意,德妃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扭曲了脸庞。
老四的福晋果然是乌拉那拉氏。
虽然她早知道了,可真正听到老四这册文,还是耐不住有种恨意从心口漫出来。
谁知,她下一刻却听见了太子妃的册文。说真的,她乌雅氏至少还是上三旗包衣,是皇上身边最亲近的奴才,那石家算什么东西?
听完册皇太子妃的圣旨,德妃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随后,她便感到了一丝畅快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老四紧跟着太子,如此敬服兄长,早早摆出一副愿为贤王的模样,结果呢?老四以后肯定会后悔没听她的话。皇上春秋鼎盛,这么着急跟在太子后头,只有坏处没好处。
好歹是自己的儿子,德妃还是准备提点他几句,她叫来了心腹太监:“去阿哥所给四阿哥递句话,就说……”
德妃沉吟片刻,道:“下月皇上要检查阿哥们的功课,请四阿哥多读读《左传》里那篇‘恒公十年’。”
太监领命去了,胤禛听完德妃递过来的话,微微一怔,随即脸便沉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直接挥退了那太监。
不用翻阅《左传》,他也知道德妃想要说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太子本没有过错,是因身处其位才有了错……
胤禛紧紧抿着嘴,德妃此意是让他远离太子。她将他看作了什么人?逐利而来,失利就弃之而去么?额娘竟将他看得如此势力!他愿意跟随太子,是因为太子……是疼他护他的兄长!
额娘……将他看扁了。
胤禛觉得可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素来坚守本心,做事做人问心无愧,何必畏首畏尾!
永寿宫。
钮祜禄贵妃听完封太子妃的册文,眉毛都不动一下。她赏了传旨太监,就让人传王答应过来赏画。
复选结束后,王阿玉留在钟粹宫里学规矩,在钮祜禄氏刻意打点下,管教嬷嬷和掌事太监没人敢为难这位出身并不高的秀女,这可是贵妃娘娘让照看的人。
与程婉蕴当年不同,她大概只学了一个多月的规矩,就被着急地分到永寿宫偏殿居住。钮祜禄贵妃还给她配好了经年的老嬷嬷、十分得力的宫女太监帮衬她,让王阿玉心中也很感激贵妃。
钮祜禄贵妃隔三差五就会传她来说话、侍膳,每每都有赏赐。
与宜妃、荣妃不同,钮祜禄贵妃对这次指婚有自己的见解,她并不觉得这是皇上对太子有所不满的信号,恰恰相反,皇上后面一定会更加优待太子。
石家不堪,是皇上为了朝局着想。“太子妃”这个砝码太重了,若选如她钮祜禄氏一般出身高贵的太子妃,那朝堂上立刻就会变了风云,太子一党将成长得难以撼动,明珠一人再也奈何不了索额图。
所以,起用石家,剑锋指向的却是前朝诸臣,本意并非太子。当然,对于太子而言,被那剑风扫到,的确没得到一丁点好处。不过石家争不争气还不是皇上说的算?或许等索额图死了,皇上就可以给石文柄加官进爵了,就像扶持佟佳氏那般扶持石家。
以前佟佳氏不也是个破落户么?
钮祜禄贵妃看得很远,也参透了康熙这番布置的真实目的。因为她借由父兄早已知道前朝正在整备军事,只怕康熙有再征葛尔丹的意图,这时候更不可让朝局有不可控的变化。
牺牲太子的婚事,换朝堂平稳,这买卖很划算。
只可怜了太子,以后不知要多受多少委屈。不过这样对她来说却正好。
钮祜禄贵妃笑意盈盈地让宫女给王阿玉赐座,对她的语气态度越发温和亲近,让王阿玉很是受宠若惊。
太子爷没了妻族这最大的臂膀,只剩下被皇上警惕外戚之祸的赫舍里氏在身边,以后总有需要钮祜禄氏一族的地方。可惜,她之前利用程家攀上太子的念头被皇上看穿了,那汉军镶蓝旗的花名册送过来,钮祜禄贵妃也不由叹了口气。
这下要惹得皇上生气戒备了。
但她并不后悔,皇上不会拿她怎么样的,皇上还要用钮祜禄氏,也不会对钮钴禄一族有什么大动作,而且她还在孝昭皇后的荫庇之下,虽没什么宠爱,但地位稳固如山。
若那程婉荷能和这王阿玉一并进宫,这盘好棋就更加锦上添花了……可惜……可惜啊!不过,有这王阿玉,她也能先得些好处,至少皇上见了这王阿玉以后,应该不会继续生她的气了。
望着态度恭谨的王阿玉,钮祜禄贵妃眼底笑意更深,趁着她低头瞧画,钮祜禄贵妃给贴身宫女使了个眼神,那宫女悄无声息出去了,走到永寿宫门口,才让太监去乾清宫跑腿:“去一趟乾清宫,皇上若得空,就说贵主请皇上过来赏画。”
那太监连忙应下,一溜烟往乾清宫去了。
宫女瞧着他人穿过长长的宫巷跑没影了,才回去接着伺候贵妃娘娘,并对投来眼神的娘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钮祜禄贵妃便走到王阿玉身边,笑道:“本宫还记得你说过你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些,既是赏画,光赏没多大意思,不如你在此动笔临摹名画,看看你这画技究竟如何?”
王阿玉红着脸惶恐道:“婢妾如何敢在贵主面前班门弄斧。”
“在这儿就不必拘泥了,来人,取笔墨来!”
钮祜禄贵妃让王阿玉先在窗下桌案上静静作画,她便坐在一旁喝着茶,端起热气腾腾的清茶吹了吹,她嘬饮一口,擡头望去。
小轩窗,竹影婆娑,一处倩影。
既明艳又清丽,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没一会儿,她便听到了宫外隐隐传来静鞭声,不等门上进来通传,钮祜禄贵妃已微笑着站起身来,她望着还瞧不见人影的长廊,心里默默地想着——
等着吧,当皇上发现那些自以为揣摩明白圣意的人借此作践太子,定会大发雷霆,又会想法子再擡高太子身边的人。
谁要打错了算盘,就要自食苦果咯!
当晚,永寿宫便响起了凤鸾春恩车的叮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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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里,自然也得知了旨意。
唐格格知道后脸色大变,立刻就放下手头所有事,往程格格处赶去。
太子爷接完旨后便回了淳本殿,不让人搅扰,只看守在门口的何保忠那苦瓜脸,唐格格便觉着太子爷估计不大高兴,也是,谁摊上这样的嫡福晋能高兴呀?
真没想到她与程格格之前都太过乐观了,如今很有些乐极生悲!
皇太子成婚,要预备的礼制实在太多了,估计再怎么赶,也得大半年,最迟明年,她们就得跪下迎接这毓庆宫另一位主子了。
唐格格叹了口气。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唐格格自觉要跟程格格好生商议一下日后该怎么办才好。虽然太子妃出身不高,但她既然是太子妃,就天然比她们高贵,她们也天然变成了她的奴婢了。
晨昏定省、站着立一天规矩,找由头罚这个罚那个,唐格格以前当宫女的时候看多了,僖嫔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叫小答应到跟前来撒气,总之人家要怎么磋磨都师出有名,也没人在乎。
她是太子妃,你是格格,你就得受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太子爷雷霆手段,在太子妃进门前就将李侧福晋弄去礼佛修禅了,这样她总不用担忧李侧福晋与太子妃联起手来整顿她们这些格格了。
但程婉蕴却没这个意识。
她对这方面的确没有唐格格那么清楚,她在家里的时候,程世福就没纳过妾(主要是穷得没钱纳妾),程家后院干干净净,吴氏一家独大,唯一的矛盾也只是继母与她这个继女在儿女资源这块儿的矛盾。
在程婉蕴的想法里,就跟之前对李侧福晋一样,敬着、远着,也许就够了。她现在养着额林珠,肚子里又还揣着一个,是有借口可以不怎么接触太子妃的。
所以,唐格格急冲冲过来时,她正悠哉悠哉给额林珠洗澡。
今天日头大得很,凉水在太阳底下晒透了,都变成了温水,程婉蕴便直接让额林珠在院子里洗澡。额林珠的浴盆也是叫造办处定做的,方方正正特别大,但却不是很深,正好可以让额林珠坐在浴盆底下,肩头探出浴盆的边缘。
在浴盆底部还刻了防滑的痕迹,这样就足够她扑腾了,有人在旁边看着,不怕她呛水。
程婉蕴还做了不少洗浴小玩意,如木头雕刻的小黄鸭、小螃蟹,虽然不能像后世橡胶制品那样浮在水面上,但额林珠非常喜欢在水里捞玩具玩,像只捉鱼的水獭,捉住了就在飞溅的水花里哈哈大笑。
青杏给她搬了个小马扎在旁边,专门看光溜溜的额林珠玩水。
唐格格远远就听见了额林珠的笑声,进门一瞧,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假消息,程格格这儿怎么一点也没受影响?
再看她身边的青杏、碧桃,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唐格格懵懵地进来,额林珠见了她玩水玩得更高兴了,用小胖手拍着水面,咿咿呀呀地叫着“姨”,好像在欢迎她似的。
“你个小猴子。”唐格格一下就被她的笑脸虏获,下意识蹲下来摸了摸额林珠的头,又被她湿漉漉的小手抓住了衣襟,“哎呀,姨姨衣服都叫你湿完了。”
于是也用手捞起一捧水,往小家伙的身上泼去,把额林珠逗得兴奋大笑,两只乌黑饱圆的大眼睛顿时完成了小月牙。
程婉蕴和唐格格一起被萌得冒出了桃心小泡泡。
等等。唐格格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恍惚了一下,她怎么也这样自然而然加入其中了?真是怪哉!
“婉蕴,你来,我有话对你说。”唐格格拽了拽程婉蕴的袖子,“让额林珠起来吧,手上皮子都快泡皱了,夏日虽热,却也别玩太久,省得着了凉。”
程婉蕴见她十分严肃,便猜到几分,让耿妈妈索妈妈伺候额林珠擦洗穿衣,她领着唐格格进了暖阁,等青杏过来上完茶,便让所有下人都出去。
唐格格先叹了口气:“咱们都猜错了。”
“这样也好,太子妃……她总要来的,与其提心吊胆想着,不如早些来也好。”程婉蕴很想得开,捧着散发着甜甜味道的红枣茶喝着,自从知道自己又有孕后,她便将各种茶叶都戒了,又开始喝养生茶了。
唐格格恨铁不成钢:“你呀你呀,什么事都往好处想,如今咱们什么准备也没有,等太子妃进来,不成了她砧板上的鱼肉了?”
程婉蕴却记得太子哪怕被废圈禁的时候也生了好几个孩子,而且太子妃在历史上似乎只有一个女儿,没能诞下嫡子,但太子其他庶子庶女似乎都过得还不错。
太子妃应该是个贤惠人吧?
据说她在历史上名声也很不错,二废太子后,她生了病,康熙还破例让太医去看她,她去世以后,还让翰林院写了祭文,依然按照亲王福晋的礼制下葬。
程婉蕴就觉得……太子妃至少应该是个像她继母吴氏一般的当家主母,聪明、拎得清,因出身和家教,或许也不会做那些阴损下作的事情。
“可把希望寄托在太子妃良善上头,”唐格格深吸一口气,“在外人眼里,咱们宫里的李侧福晋名声也好得很呢!都说她管家管得极好,人也和气。”
程婉蕴就沉默了。
历史是真实的吗?程婉蕴也不知道,毕竟有关太子的历史就很多假的。
她其实也有点逃避的心理,毕竟连太子爷被塞了自己不喜欢的婚事也没办法拒绝,只能自己关起门来生闷气,她与唐格格又有什么办法与太子妃对抗呢?
想来想去,也不过徒增烦恼。
唐格格也没特别好的主意,两人对着叹了好几回气,最后也没得出什么好法子。只好先定下扎紧自己身边的篱笆、安排正殿洒扫人员为间谍的战略决策,双方互通有无,正式建立全天候战略伙伴外交关系。
至少在面对太子妃时,她们要在信息战上取得优势。
淳本殿书房里,被程婉蕴误以为在生闷气的胤礽,实则是在翻查额楚托人打听到的石家事。他早几日先得知了石氏为太子妃的消息,虽然没法与皇阿玛对抗,但他也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他要了解石家、了解石氏,才能更好地走下一步。
册文颁布,便真成了“一石激起千层浪”,宫里大大小小的动作,胤礽也有察觉。
而皇阿玛给他指这门婚事的缘由,胤礽也渐渐想通了。
无非还是平衡二字。
所以他现在心平气和,故意让何保忠不要处置那些刺探东宫消息的人,等着跳梁小丑闹出动静来,皇阿玛一定会对他更愧疚、更自责。
胤礽如今就是在等,甚至让何保忠和额楚在揪住那些小辫子时,可以适当推波助澜,东宫越弱、越岌岌可危,胤礽就越有把握能得到皇阿玛的补偿。
到时,他再开口为阿婉求一个侧福晋之位,就没那么难了。
金乌西坠,夜色弥漫。
何保忠蹑手蹑脚地进来点亮了灯,见太子面色平静,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看书,便悄悄把唐格格去后罩房的事说了。
胤礽在选阿婉肚子里孩子的新名字,他还是想了不少女儿的名字,但也夹了几个男孩的满洲小名,他心里其实也在盼着阿婉能先开花后结果。
他倒不是不喜欢女儿,只是想着阿婉至少再得个阿哥,也多一层保障。
因此听到何保忠那小心翼翼的口吻,胤礽却笑了,他沉思片刻,便让何保忠将后院大御膳房的账册、对牌盒子都交给唐格格:“李氏要闭门修佛,后院琐事全压在你担子上你也忙不过来,以后就让她管着,对外只管说是我发的话。”
不,何保忠在心底呐喊,他能顾得过来,他可以的!
但胤礽也不想让何保忠一手遮天,这府里下人与下人之间也需要制衡,所以才有了花喇,这样何保忠为了保住他太子身边第一人的地位,会更忠心办差的。
何保忠沉着脸去取了对牌盒子和账册,心里想了又想:太子爷这是要擡举唐格格了?为什么不让程格格来管呢?他不是更喜欢程格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