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宫宴
过年是每年最大的事,朝廷封印以后,粗使太监和苏拉们就每天忙活得脚不沾地,洒扫门庭去尘秽、净庭户,给各殿各门两边换桃符、贴新门神,改新春联,今年内务府除了将军、福禄、判子、童子、仙子门神之外,还多发了钟馗绢画神像,用三尺素木小屏装着,上头缀了个铜环,可以悬挂在门上。
之后,所有太监都要在年前理发洗澡,添金领着后罩房所有太监一起去内务府排队剃头,个个脑门都剃得锃光瓦亮。
除夕当天,天还未亮,钮祜禄贵妃便率先起来了,外御茶膳房已经将八只宰杀好的整猪准备好了,钮祜禄贵妃要亲手将这八只猪依次放入八口大锅之内,再添上玉泉山上运来的泉水将猪煮熟。
每逢岁首之日,该由皇后烹饪孝敬长生天与先祖的胙肉。赫舍里皇后去世后,她姐姐孝昭皇后主持烹饪过一年就病逝了,再之后孝懿皇后代行皇后之职十三年,现在便轮到了她。
太监们将猪擡了起来,钮祜禄贵妃神情虔诚地拈香行礼,再扶着猪肉将其送入滚水之中。
后面便不用她操心了,说是亲自烹煮,其实也就扶那一下而已。钮祜禄贵妃在宫女端来的水盆里净了手,又用巾子仔细擦拭干净,重新套上了护指。
等会自有太监收拾这些猪肉,将它们切成均匀的大小,之后再由皇上亲自割下一块儿,派太监送到宫外旗杆上的木斗之间,用来祭天,一来供给长生天享用,二来奉献给曾救过清太祖努尔哈赤性命的乌鸦使用。
等天神与乌鸦都食用完毕后,这些肉又将被送到太和殿筵席上,由皇上赐肉给各位领侍卫内大臣、大学士、尚书。随后又会被送到保和殿筵席上,保和殿赐宴之礼是专为外藩、蒙古王公而设。
据说,今年由太子主持保和殿大宴,是他定了婚事后第一次单独领宴。
钮祜禄贵妃细细思量,招来宫女耳语道:“傍晚的乾清宫家宴,你遣人将太子爷的家眷侧福晋程氏及毓庆宫阿哥、格格的坐垫都加厚些,脚下的炭盆全换上顶好的银霜炭,这些布置安排,要让程侧福晋知道是谁的好意。”
宫女领命去了。
钮祜禄贵妃又叫来已经怀有身孕的王答应,关心她日常饮食睡眠如何,温和地说:“开宴前,先让嬷嬷给你下一碗鸡汤面,填饱了肚子再赴宴,大宴上全是蒸菜,没有好吃的,外头的东西都不必入口,之前毓庆宫传出来那模样小巧的保温杯如今宫里人人都有,本宫也赏你一个,晚上装好热汤带去,你有身子,没人会多嘴说什么的,为了你和肚子里的皇子,谨慎些没什么坏处。”
话里话外全是为她着想,不得不说,她入宫以来,钮祜禄贵妃的确出自真心十分照顾,没有一点疏忽,有时甚至像照顾女儿似的照顾提点她,王答应感恩戴德地应下了。
“你的位置排在宫妃最末,就安置在宫门边上。若是累了支撑不住,尽管先走!没人会注意的。”钮祜禄贵妃又叮咛道,“去换衣裳吧,等会儿就该去给太后娘娘磕头了。”
王答应又是好一通谢,这才告退。
钮祜禄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心想,距离十四阿哥出生,也有三四年了吧?王答应若是一举得男,能有福气生下阿哥,那可就是皇上盼了许久的好消息,这孩子将来一定得宠。
钮祜禄贵妃决定出门前再去给菩萨上柱香,保佑王答应肚子里的是个阿哥。
毓庆宫这头,程婉蕴也在和两个孩子抓紧用饭,程婉蕴下肚一碗结结实实的五色炒米饭、毛豆烧鱼、还有一盘青菜。两个孩子也喝了奶、各吃下一个饽饽、一小碗粉蒸排骨肉。
太子爷天还不亮就出去陪康熙祭天了,但有关大宴的事情都提前和程婉蕴提点清楚了,程婉蕴心里也有数,总结起来就是少说少吃,全程当个木头人的政策。
昨晚太子爷也特地和她强调了大宴菜难吃,而且都在灶上反复炖了很久,那菜只怕也没多少养分了,让程婉蕴和两个孩子在家一定要提前吃饱。
因此原本简单垫肚子的午点,程婉蕴就让郑太监照着晚膳的规格来上菜了。
于是程婉蕴和俩孩子都吃得直打嗝。额林珠打嗝打得差点一头栽下去,好在阿克墩竟然下意识把她抱住了。
虽然周围伺候的人那么多,绝不会让额林珠真摔着,但程婉蕴还是弯下腰捏了捏阿克墩胖了好些的脸颊:“多谢大阿哥这样护着妹妹!你真是个好哥哥!”
阿克墩隔三差五在她这蹭饭,最近又开始被太子提溜去学骑马了,已经变成个结实的小胖子了,现在程婉蕴这样夸,竟然还会脸红。
程额娘真是太愿意夸人了!他吃饭吃完了,她也要夸:“我们大阿哥吃饭吃得这样干净,也太棒了吧。”
他学会自己抽陀螺,她也会夸:“我们大阿哥怎么这样聪明啊!”
奶嬷嬷从不会这样夸他,只会说这都是阿哥应该学的阿哥应该做的,只有做得好了,太子爷才会看重您的。
所以对这样的夸奖,阿克墩深深觉着不好意思,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程婉蕴觉着鼓励教育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是很好的正向激励方式,就连额林珠这个年纪都能听懂好赖话、会看人脸色。
所以程婉蕴从来不随便跟孩子发脾气,他们也能够在她这儿得到足够多的安全感,所以额林珠和阿克墩压根没有什么分离焦虑,反而胆子都挺大的。
有时候两人会被太子提溜去康熙那儿刷存在感,有时还会去皇太后那刷,更有甚者,有一回额林珠拿回来一个装满金瓜子的荷包,居然是四爷的……
据说太子有一回把娃带去上书房嘚瑟了。额林珠生得特别漂亮,阿克墩也不差,把几个叔叔都萌得不行,四爷更是搂着额林珠不放,他想到宋氏没活过一个月的小格格,若是健健康康活下来了,长大以后是不是也能长得像额林珠这样可人?
他怀抱着这样有点悲伤的想法,却发现小侄女盯上了他腰间的荷包,已经伸手去拽了!
胤禛:“……”
额林珠拽不动,擡头对他弯起眼睛一笑。
胤禛心头仿佛被射中一箭,等回过神来,她他已经鬼使神差地解下荷包,放在小侄女的手心里了。
回来以后,太子爷还和程婉蕴玩笑道:“这孩子像你。”
程婉蕴:“……”
她不是她没有!
未时三刻,程婉蕴可算装扮齐整,她又穿上了当初册封穿的石青色吉服,头戴吉服冠,踩着花盆底,一只手牵着一个孩子出了毓庆宫大门,额林珠和阿克墩打扮得十分喜庆,这俩孩子的过年衣裳都是用同一款绯红缂丝缎子做的,外头披着同色带白狐风毛的小披风,脖子上也戴着一样的金锁,站在一块儿活似像金童玉女一般。
她正要带上两个孩子坐上了去储秀宫的肩舆,回头看了一眼跟着的奴才们。
花喇、添金两个作为贴身大太监跟着,身上各挂着三个颜色大小各异的保温杯,看着有些滑稽,但他们自个显然不这样觉着,甚至与有荣焉。就是添金长得像只猴子,和相貌俊俏的花喇相比,实在有些伤眼。
背带式保温壶的出现,这还是青杏带娃时琢磨的,她平日里带额林珠玩耍时用着那保温杯没个提手的地方,颇觉不便,便自己加班加点给保温杯用棉布和锦缎做了个杯套,还在两边各留了一排扣眼,加上了绸布挂绳,于是模样和后世十分接近的背带可调节的改良版保温壶诞生了。
程婉蕴之前没弄这个是因为……额,出门都有一堆人替她拿水壶,她压根没觉得有不方便啊!而且不加杯套更好看嘛,所以……她惊觉自己好像被封建统治阶级腐化了,竟然变得如此不接地气!
自我反思的同时,她也大力推广了这杯套,还自己给额林珠绣了个“咪咪头”的,给太子绣了个“旺财头”的。碧桃也跟着绣了锦鲤和乌龟的,送给了阿克墩;青杏绣的都是蔷薇和山茶花,这种花样比较适合她用。
这次出门,程婉蕴和两个孩子都各带了两个水杯,分别装的热牛乳和温开水。官嬷嬷单肩挎着个小布包,里头装的是程婉蕴要吃的果切。额林珠的耿妈妈也垮了个小布包,里头有额林珠的尿片、擦嘴帕子、吃饭围兜、专用碗筷、换洗衣物以及两样玩具。
出门时,阿克墩的奶嬷嬷就傻眼了,她显然没经历过这阵仗,不就用个膳么?阿哥若是饿了,她带他下去衣服一揭开就能喝奶,巾子帕子乾清宫难道还没有么?随便叫个太监也能取来,奶嬷嬷因此啥也没带,一方面觉着程婉蕴很有些小题大做,一方面又很有些惴惴不安地站在那绞着手指,生怕程婉蕴怪罪她伺候的不尽心。
谁叫太子爷要带娃出去都通知得都很临时呢,经常叫何保忠过来传话是立马就要走的,耿、索两个奶嬷嬷常常被弄得手忙脚乱,所以程婉蕴这样的布兜程婉蕴预备了好几个,里头的东西都是一整套的,平日里就装好在布兜里了,要出门的时候随取随用,自己的东西自己用得安心,也防着人做什么手脚,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见状,程婉蕴立刻叫人回去再取一个布兜来应急。
阿克墩现在也没完全戒了尿戒子呢,白天虽然能自己说要解手了,但有时候憋不住了也会尿,他身边这奶嬷嬷竟然没想到要给阿哥带衣裳,这实在是……程婉蕴冷冷瞅了那嬷嬷一眼,把那奶嬷嬷吓得跪下了。
“程额娘……”阿克墩很依赖奶嬷嬷,他已经知道跪下是犯错的意思了,犹豫着拉了拉程婉蕴的袖子,“嬷嬷不乖……程额娘骂骂,不要打嬷嬷好吗……”
程婉蕴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怒气对那奶嬷嬷道:“是阿哥求情,我才饶了你这一遭,再叫我发现还有下次敢这样怠慢阿哥的,自己回去找唐格格领板子!”
“是……是……奴婢一定尽心,不敢再犯了!”
等人气喘吁吁取了布兜回来,程婉蕴这才牵着孩子上了宽大的肩舆,张开胳膊将两个孩子都搂着,心里还在生气,想着若不是阿克墩实在离不开这奶嬷嬷,否则她也要跟太子谏言将人换了才是。
怨不得之前李侧福晋那么恼她,谁知也没换成功。
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但相处这些日子总会有些感情……心知非亲子这种事情最好别管的程婉蕴暗自叹了口气。
储秀宫已经近在眼前,僖嫔早已派大宫女侯着了,程婉蕴领着孩子进去给僖嫔请了安喝了茶,听了僖嫔搂着两个孩一会儿一个心肝肉一会儿一个亲亲姨婆,程婉蕴在一旁只是保持着微笑,维持着既不搭腔逗趣也不过分冷淡的态度。
太子爷似乎对这位姨母并不十分……热络。
这事儿并不是太子爷对她说的,而是程婉蕴自己观察出来的,逢年过节,太子爷给僖嫔的节礼和其他嫔位庶母没什么区别,平常也从不带两个孩子去僖嫔那儿坐坐,而僖嫔也一样,如非必要,她是不会主动递话或递信给太子的。
他们之间似乎维持着刻意又微妙的疏离。
若不是这次是程婉蕴头一回参加大宴,比起僖嫔,太子爷在后宫没其他人可以托付,否则也不会让她领着孩子到僖嫔这儿。
程婉蕴琢磨不透,只能选择跟紧领导的风向,与领导保持高度一致。
僖嫔给宫女拿来两个刻着“福绥安康”金裸子分给两个孩子,这是长辈以示亲近之意,程婉蕴便没推拒,笑着谢道:“娘娘何必这样客气,都是一家人。”
“就是一家子,和这俩孩子投缘,本宫才愿意给呢,旁人本宫可不花这冤枉钱。”僖嫔玩笑了一句,让周围伺候的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起身瞧了瞧刻漏,“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吧!”
等她们到宁寿宫门前的空地上,都已停满了各宫的肩舆,擡肩舆的太监也聚在墙根底下,远远瞧着乌压压一片,全是灰蓝色的衣袍。
程婉蕴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跟着僖嫔迈过宁寿宫的门槛,终于开始紧张了。
幸好她这样位分的人,太后不会多关注,反而是额林珠和阿克墩一进来,太后娘娘就发话:“叫太子爷的大格格、大阿哥都上前来。”
僖嫔和程婉蕴就牵着孩子上去给太后磕头请安了,太后叫了起,眼神就没在她们俩身上停留,笑吟吟地拉着两个孩子的手,把人拉到跟前来,一只手搂一个,十分亲近地问:“阿克墩,你能拉开你阿玛的小弓了吗?额林珠,最近可还有淘气?你阿玛说你把你额娘窗子下的鱼都捞死了两条,是不是?”
额林珠懵懵懂懂,她也表达不出来,阿克墩就替她回答:“回老祖宗的话,我力气不够大,还拉不开弓,程额娘和阿玛都说让我要多吃饭多吃肉,长了力气就能拉开了……妹妹淘气的毛病已经改好了,现在程额娘的鱼鱼又胖胖了。”
然后额林珠就一脸认真点头:“鸽子(哥哥),对!”
程婉蕴在一旁无奈扶额,这孩子怎么还是叫不出哥哥这俩字啊!教了不知道多少遍都还是鸽子鸽子的。
但额林珠的话却把太后娘娘逗得笑不拢嘴,她揽着两个孩子亲昵地摸了摸脸:“真是聪明的好孩子。”
这就是太子爷领娃时常刷存在感的好处了,因为太后让这两个孩子下去以后,又留神看了一眼程婉蕴。
太后博尔济吉特氏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已生了斑白华发,脸上皱纹倒不多,因保养得宜,瞧着竟不像五十出头的人,但她是典型的蒙古人模样,黄褐色的皮肤,长阔脸,眼睛细小,颧骨略微突出,并不好看,不过常年养尊处优与不问世事,让太后娘娘身上沉淀出一种温和慈祥的气质。
皇太后的眼神像梳子,将她从上到下都梳了一遍,才用略带欣慰地口吻说道:“你就是额林珠的额娘程氏吧?嗯……生得好福相,孩子也养得好,听说你又有了身子,可要好好保养,多为太子爷开枝散叶!”
程婉蕴恭敬地福身:“是,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太后叫赏,程婉蕴跪下谢恩。
然后这次会面的政治任务就结束了,程婉蕴带着孩子去偏殿喝茶了,僖嫔娘娘去了东偏殿,那都是后宫妃嫔,程婉蕴跟着太监去了西偏殿,那儿全是皇子福晋侧福晋、各亲王福晋、诰命夫人。
程婉蕴意料之中地瞧见与她一起晋封了侧福晋的“刘格格”——如今也要叫刘侧福晋了,正挺着个大肚子在人群中跟她使劲挥手。她扶着官嬷嬷的手连忙过去,欣喜道:“我就知道你也在。”
“我早就来了,宜妃娘娘出门早,我跟着她来的,已经吃了一肚子茶了,等你等得好苦。”刘侧福晋抱怨道,随即望着额林珠又笑开了,“这就是大格格吧?生得也太漂亮了,快让姨姨亲香亲香!”
“你慢点,额林珠这孩子淘气,小心碰着你!”程婉蕴见她那大得出奇的肚子都害怕,赶紧把额林珠拉远些,“你肚子怎么那么大?不是比我还小半个多月么?”
“太医说了,可能是双胎。”刘侧福晋没摸到额林珠,遗憾地直起身来,又哼了一声,小声靠在程婉蕴耳边说,“不是人人都有你这好福气,得了太子爷的真心,我啊……还是别说了……五爷院里前阵子也进了新人正得宠呢,唉……是托了这俩孩子的福,你以为五爷怎么能开口晋我当侧福晋呢?他本来打算等我生下他的长子,再给我请封的!”
程婉蕴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肚子:“累吗?”
刘侧福晋眼眶立刻就红了:“也就你会问我这句话,我额娘进宫来,倒喜得天天求神拜佛,一点忙也没帮上,还劝我把身边的宫女给五爷收用了,免得五爷被其他格格拉拢了去,我就把虎姐叫过来给我额娘看,她才没话说了。”
程婉蕴心疼地拉着她的手揉了揉:“那你自己要知道心疼自己啊,该吃吃该睡睡,说句不好听的话……”她压低了声音,“什么让爷们收用宫女之流的手段留下来的恩宠都好似烟云,一吹就散了,还是自己身子最重要。”
刘侧福晋红着眼点头:“我明白。”
两人都是孕妇,刘侧福晋更是身子重,这才没说了两句话就羞赧道:“我要去更衣了,你要不要一块儿去?”
程婉蕴知道她两个孩子辛苦,原本孕晚期才会出现的尿频症状已经提前出现了,更是深感她的不易,点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宁寿宫更衣的地方设置在长廊尽头,她们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一个宫装美人捧着肚子也出来,三人差点撞到,都下意识护着肚子吓得后退了一步。
那人身着宫装,显然是后宫妃嫔,但瞧着很年轻,位分应该不高。刘侧福晋近来心情憋闷,脾气也大了,已经横眉倒竖想骂出口了,但注意到她惨白着脸护着肚子,这才忍了,只是嘟囔了一句:“走这么快,不要命了啊!”
那美人先低头道了歉:“婢妾答应王氏,惊扰两位侧福晋了……”
程婉蕴和刘侧福晋身着的侧福晋冠服还是很好认的。
“不碍事,我们也莽撞了,惊了王小主,也请海涵。”程婉蕴拉了拉刘侧福晋的袖子,好歹是康熙妃嫔,名义上是各皇阿哥的庶母,不可无礼,让到一边,“请王小主先行。”
王答应又一福身,三人擦肩而过。王答应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觉着其中那位性子温柔的侧福晋好似有些眼熟,她正想着,脚下却踩中了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方绣帕,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八仙花。王答应眸光一颤,连忙命身边宫女拾了起来,捧在手里与她自己的那方帕子一起仔细对比看过,确认针脚一模一样,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八仙花本就不是宫中常见的绣样,她手里这帕子还是刚进宫婉荷教她绣的……王答应捧着帕子踌躇了一会儿,眼眸依依地回望着更衣的屋子,脚下竟有些挪不动步子。
“小主?”扶着她的宫女有些疑惑地出声看着她,“咱们回吧,待会贵主要担心的。”
王答应倏地回过神来,笑道:“你说的是,这帕子只怕是方才两位侧福晋遗失的,略等等还给她们吧。”
这儿人来人往,宫女嬷嬷伺候的人跟着一大堆,实在不是叙话之处,何况……她身边的宫女嬷嬷都是贵妃娘娘的人,王答应捏紧了那帕子,但她还是想知道这帕子的主人究竟是哪一位……
于是程婉蕴和刘侧福晋出来,就发现那亭亭玉立的王答应还竟然站在门口,不时往屋子处垫脚张望,似乎正等着她们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