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蔡玠一看这情景,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漫不经心地吃着饭,柳嫣给他添饭盛汤,笑容娟娟,他一概没听清,只时不时忍不住去瞄冯敏。看她淡淡的表情,看也不看他,心里就仿佛有猫抓似的。
想让她不用伺候,赶紧去吃饭,看她一撇三千里的表情,敏锐如他,如果真开口叫敏敏下去,她绝对会比柳嫣还要生气。他一早就明白,冯敏宁肯得罪他,不肯得罪柳嫣。
桌上这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柳嫣慢慢掰着一块小点心,一半没吃完,蔡玠已经放下碗站了起来,表示吃好,要走了。柳嫣扫了冯敏一眼,叫她拿大衣裳给大爷穿上,蔡玠先一步拿过衣服,似乎嫌她们麻烦,迳直去了。
饭桌上只留她一个人,柳嫣胃口顿消,放下碗也不吃了。春鸢劝她再用半碗粥,柳嫣不肯,站起来进屋里歪着去了,等冯敏走了,把春鸢叫进来,“你看出什么来没?”
春鸢一头雾水,“什么?”
一看春鸢迷茫的表情,柳嫣稍稍放心,连春鸢这么聪敏机灵的都没看出来,说明确实没什么情况,其实她也没看出来什么,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冯敏不得不防。
有了这一回,之后便顺理成章了,柳嫣每在冯敏的服侍下用饭,再跟春鸢说说笑笑的,过得还不错,就是蔡玠太忙了,从那早上过来吃了一回饭,接连半个月没出现。
她从成亲开始,便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有志气的,读了那么多年书,走南闯北长了那么多见识,却不肯仗着家里谋个一官半职,非要等待什么时机,她也不懂,只能照管好自己,少给外面的男人添麻烦。
可一连半月不见,还是想的,好在这段子柳婵好子将近,她可以回娘家去凑热闹了。冯敏得以松口气,蔡玠也隔了半月之久,再次出现在后院,看见冯敏婷婷袅袅立在屋里,心头微动,遵从心里最渴望的想法,搂了上去,在她耳边呼吸一口属于她的香气,怎么觉得分别了好久好久?
冯敏任他静静抱了一会儿,拉下他的手臂,倒了一杯热茶,又将他惯常看的书摆过来,态度是没任何问题的,只是有人关心则乱,觉得她冷淡不少,而他最受不了她的冷落了。
他就像惹了情人不快的毛头小子,哪还有半点深思熟虑的谨慎,只想时刻了解她的心情,不甘心地将人拉到身边坐下,“怎么了?我半月不来,生气了吗?”
冯敏扫他一眼,心说你哪怕半年不来呢?她还乐得清闲呢,“知道大爷忙,我省的。”
这么懂事,反叫人无所适从,虽然她一直以来便是如此,可他现下本就心虚,她这样,他不能不多想,执着她的手放在掌心,擡起眼睛解释,“大奶奶这几回娘家了,她再叫你立规矩,我去说说好不好?”
冯敏吓一跳,“不用。”他可别添乱,现在她还应付得来,可要是他一出手,事情就全乱了。就像柳嫣的直觉告诉她冯敏有威胁一样,从进府的第一天起,女人的第六感也告诉冯敏,只要蔡玠别插手,在柳嫣面前,她就不会有伤筋动骨的时候。
他一颗想要维护她的心,被这斩钉截铁的一句‘不用’伤到了,剑眉微蹙,心下很不是滋味,“为什么?你知道看你伺候人我有多不好受吗?一口都吃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不想得罪人,忍着什么都没说。”也知道柳嫣为什么容不得她,是以便不在吃饭的时候出现了,可每到那个时候还是会想到她,怕她饿肚子难受。
事实证明,就没有不会说情话的男人,哪怕是个深沉如海的人呢,也会想将自己的心情向意中人剖析出来,渴望得到回应。
可冯敏注定不会给他任何回应,坐在他结实温暖的怀抱里,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无奈、无措、无言,酝酿好久,平心静气道:“这也不算伺候人,在家的时候我娘犯病、我爹受伤都是我经手的,端个盘子根本不算什么,那么点时间,也饿不着我。”
她明明知道他话里深层的意思,越不愿意回应,连眼神也避开他的,蔡玠失望的同时也清醒过来,各种情绪都退下去,长久以来的不甘几乎冒顶,他箍住她的腰,越是浓烈的情绪越是淡淡的口吻,“你对我哪里不满意?”
明明每晚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水,却心门紧闭,秋毫不犯,不吃醋不怨怼,他来她就接着,他不来,她没事人一样。这半月来,他还叫蔡妈妈过来探望了几回,她却没有丝毫言语,越想越觉得心被人揪着,辨不清是什么滋味。
冯敏挣扎着站起来,表情淡然,神情真挚,“我听不懂,大爷的条件拿出去是多少人羡慕的存在,何曾要我满意什么?我满意与否一点都不重要,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没有满意,也没有不满意,没有喜欢,也没有不喜欢,是这个意思吗?蔡玠心里要气死了,可自己也知道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要是冯敏爱他要死要活,争风吃醋,跟柳嫣对着来,那才该烦恼。冯敏这样的妾室该是很多男人喜欢的,美貌温柔、本分敦厚,对大妇尊重有礼,他还有什么不满意?
蔡玠迷茫片刻,到底思变,想到冯敏一直对柳嫣恭敬有礼,生怕怠慢,是害怕跟他过近没有好子过吗?事实也确实如此,整个刺史府,能针对她的,只有柳嫣,她进府好几次吃亏全来自那边,是他疏忽了。
想通之后,蔡玠拉住冯敏的手,重新坐下,脸靠在她颈侧,心下抱歉,“没什么,看你被立规矩,我怕你连带恨上我。家里那么多伺候的人,怎么就非你不可,这次是你们奶奶过分了。”
冯敏听他这孩子气的话,心下好笑,又想到春鸢前些时候的警告,东院几个丫头老是在她面前强调,大爷大奶奶如何相亲相爱,如何不容旁人插足,是密不可分的一对。可在她看来,蔡玠的心根本就不在后院,说是有东西两房妻妾,恐怕还不如他前院的屋子在他心里令人放松。
柳婵正式跟杜家定亲了,换了名帖合了八字之后,亲事板上钉钉,婚期约定在年后二月,蒋夫人在纳征那一也去了,充了个中人的名头。冯敏近来没有机会出门,只在自己屋里闲散度。年前事情多,柳嫣不说回了娘家,留在府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蒋夫人得知冯敏识文断字,便将她每叫到身边,繁忙时差用一二。
这样一个大家,冯敏刚开始也是什么都不懂,细枝末节、零零散散的事情很多,样样都要蒋夫人裁度。看的久了,就发现刺史府上上下下自有一套严谨的管理系统,蒋夫人身边几个妈妈兼之妈妈们在外面的丈夫,一应有人情往来、出入钱财、内里厨房、采买几个大部门,这每个部门上若干事情再细分,责任到人,各司其职,关键点上总有人把持,蒋夫人大权独揽,虽只处理要紧事,一天也有一二十件要过目。
刘妈妈跟红英都是蒋夫人的得力助手,冯敏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做决策轮不到她,银钱也不从她手上过,跑个腿、拿个东西还成。她记性好,偶尔抄写礼单,过了好几还能记得上面是些什么东西,等红英将单子找出来,跟她背的丝毫不差,蒋夫人倒惊喜了,“还是你们年轻人记性好,我就不行了,精力也不济,你们奶奶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啊,天生的劳碌命。”
刘妈妈跟红英不能同意这个话,总要将大爷大奶奶一顿好夸,哄的蒋夫人喜笑颜开才好,又把冯敏拉过去,说好帮手不就在眼前?蒋夫人心里舒畅了,对冯敏越发满意,就是看她的肚子还没动静,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冯敏这么聪慧伶俐,蒋家的第三代若是从她的肚子里出来,还愁不能兴家旺族吗?Ζ
越发将冯敏带在身边,叫她见识些大家豪族之间的人情来往,或者府里一些杂事的处理。冯敏本就闲的发慌,在上院待着,看得多听得多,比每天闷头看书练字有意思多了,还能听一些其他府里的闲事趣闻,跟春梅讨论讨论,一晃便到了年根底下。
天气越发肃冷了,临街的院子里就能听到外面小孩子燃放炮竹的笑声,硝烟味被风送进来,春梅给冯敏兑好洗脸水,听到里头响动,捞起帘子,“听厨下说今儿又要送一批年礼来,还是京城来的,每年从京城来的年礼最重要,回礼也是夫人细斟细酌跟大人商量着来。姨娘赶紧吃完饭上去,说不定还能看看呢。”
冯敏坐起来伸个懒腰,窗户稍微打开一点,冷风灌进来,立刻清醒过来。她对刺史府的各色节礼不感兴趣,还不如这两给爹娘准备礼物上心,挑挑拣拣,总觉得不够好,但是春梅很好奇,催着她洗漱好,主仆俩赶着去上院凑热闹。
两大车东西摆在蒋夫人的院子前头,红英跟刘妈妈对着礼单一样一样地捡过呢,看冯敏来了,赶紧央她帮忙,才有时间去吃早饭。将大件跟不常用的器物都收起来,一些吃的穿的、玩的戴的笼总也有一大堆,将给几家姻亲好友的挑出来,其他的封存。
那么多的东西,好些见都没见过的,精致淫巧,冯敏过足了眼瘾,在上院盘桓了一,回到屋里,春梅还叽叽喳喳的,“今年比去年的还多还好,库房都装不下了,我听上院的妈妈们说,皇后娘娘很是想念兄嫂,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要去京城了,也不知京城是什么样子……”
春梅一家子都是蔡家的家生子,京城里也有许多亲眷,这些年都有书信来往的,怪不得她对京城好奇向往,冯敏却没想头,对注定不能去的地方便无向往,点点春梅的脑袋,“还不去厨房打水,去晚了又要等了。”
她们西院干什么都被排在后面,不过这些时候蔡玠忙,柳嫣回了娘家,一应吃食用水还算宽松。春梅本不着急,又害怕大爷会来,每回大爷来,用水量便剧增,姨娘不肯去劳动厨房,前两月还能用冷水将就,现下是不成了,不过也有解决办法,“若是没了,咱们自己烧就是了,大爷前儿给了十两银子的柴火钱还没动呢。”
“现成的倒不好,还要自己费事?你要烧你烧,我可不帮你劈柴了。”
被冯敏一吓唬,春梅便蔫了,忙叫了另一个丫头一起去擡水。两个丫头出去带上了门,冯敏转身回了屋子,还没进内室,听到门响,以为春梅折回来了,扭身一看,倒是蔡妈妈,端着一个托盘,放在桌上,说是蔡玠给她的,前头还有事情忙,转头风风火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