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你不是摸过吗?
策马在车边的蔡玠将马交给随着出门的冬来,一掀帘子进来,大马金刀往冯敏身边一坐,打量她的脸色,红里透白,精神奕奕的,“早上吃好了吗?要不要路上买点东西或者零嘴,给你打发时间。”
“不用了吧,上中天了,大军还在城外等着,咱们去晚了不好。”冯敏已经养成了守时守规矩的习惯,特立独行可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能干的。
蔡玠有点不满意,他特意将她带出来,就是希望她能放肆一点、舒心一点,并不理睬冯敏的担忧,叫马车直接上街,吩咐冬来去最有名的几家点心干货铺子,买了一大堆吃食。
冯敏望着塞进怀里的大包小包,隔着袋子便闻到各种香味。身边这人微微靠向她,怂恿她都打开尝尝,冯敏开了一包果脯,酸酸甜甜的,味道很不错,印着花的糕点也很香甜,吃了两口听他问,“好吃吗?”
她打开黄纸包,打算给他重新拿一块,手却被人握住,她咬了一半的糕点被他一口叼了去,吃完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果然很好吃。”
冯敏微顿,默默将几包拆封的黄纸包重新打包好,极力忽略身边存在感极强的人。车子遥遥走了一会儿,估摸着还没出城就停下了,冯敏疑惑地望向蔡玠,他笑着倾过来,捏捏她的手,“回去打个招呼吧,我等你回来。”
冯敏不明所以掀开帘子,竟是自己家门前,等不及了便上前敲门。听到一家三口团聚欢欣的声音,蔡玠靠向冯敏之前坐的地方,舒展出大长腿,从壁橱上拿下一本书,看了不过一刻钟,帘子重新捞起,眼圈红红的人重新坐了进来,哭过,但精神很好,双目湛亮跟他道谢。
让她回家看一眼是想她开心,怎么还哭了?始料未及之下,那泪跟滴在他心上似的,烫的一抽,将人拉过去坐下,自己都没发觉的迁就语气,“想爹娘了,回来的时候我再带你来看,别哭了。”
“谢谢大爷。”冯敏真心实意道谢,看到家里谷仓殷实,爹娘面色红润,穿着厚实,证明今年的年,他们过的很好,而这一切都来源于刺史府,她就什么委屈都烟消云散了。时间那么紧,他还抽空送她回来,说不开心是假的,刚跟爹娘撒完娇的情绪来不及收敛,眼神娇娇俏俏的,格外粉软可欺。
喜欢的情绪一直在心中激荡,一比一深厚,抱抱老大还舍不得爹娘的姑娘,蔡玠在她脸上亲了亲,再次承诺有机会会带她回来,逗的人破涕为笑,总算放心下来,抓紧赶路。
正月还没完,前几下了一场雪,这几天化雪,路上泥泞不堪,吃住都很是简陋,好在出门前爹娘装了一包家里自己做的野葱饼跟素菜包子给她带上。用小锅随便炖点干菜叶,将干饼揪成块丢下去,暖暖和和这样喝一碗,肚子里便饱的很了。
冯敏以为就自己一个家眷呢,是以带了好几套用来在外行走不起眼的衣裳,跟大军汇合后,发现两个千户也带了妻子料理家事生活,得知冯敏是小妾,倒没什么其他想法,看她厨上手艺这样好,忍不住来搭话聊天,彼此之间渐渐熟悉起来。
冯敏大方,那些吃不完的零嘴又舍得分出去,做出来的东西也不藏私,曹千户的娘子赵欣娘是个爽朗利索的,跟冯敏来往最勤快。交谈之中,倒透了不少消息给冯敏,其实往年屯田一家齐上阵的也有呢,庄户人家,家里妇人能顶半边天,这一次之所以只这么几个家眷,不过将大部队放在了后面,等这批人先过去稳定下来,安置好落脚点,才好安排。
至于为什么屯田的地方那样远,赵欣娘小声告诉冯敏,他们这支千人部队表面屯田,实则挖矿,不至于严密封锁消息,总要防着关外的羌人,“虽说春天关外肥马壮,不定就来抢咱们,咱也不好大咧咧告诉人不是?我一早就知道了,去年屯田我也跟去了,一天就到了,哪像现在?冯妹子瞧你细皮嫩肉,还是个下地的人呢。”
赵欣娘说话直来直去,冯敏刚开始真不习惯,熟了之后便觉得亲切又自在,带的她也恢复了不少本性,两个大姐带了不少东西,士兵都没有马,更别说马车,全靠肩抗手提,冯敏便将她们的东西放在车上,她下去一起走路。
这一走,便将近一个月,一直走到一片绵连百里的山脉脚下,前头终于传来安营扎寨的消息,冯敏狠狠松口气,再走下去她都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住了。实在是好子过得太久,体力跟耐力都变差了,每里又是几十里的脚程,一天下来,腿脚肿胀,坚持不住的时候,一看两位大姐走得那么轻松,她就不好意思自己整天窝在马车里。
艰苦的行程算是结束了,将帐子扎好,两位大姐将自己的东西从马车上搬走,冯敏也将晚上要用的床铺放进帐子,点燃火炉,祛除寒气气,烧好水将要用的东西擦洗一遍,剩下的水给自己擦身子。做完这一切,时间也晚了,风声呼啸,简单吃了点大锅饭,冯敏便钻进帐篷了。
到了地方,几个主负责人便忙起来了,一直到天色完全暗黑,蔡玠才掀开帘子进来,炉子上温着热水,暖炉里的茶也是滚烫的。床上隆起一块,听到动静,被子里钻出一张白净的脸,望了他一眼又困倦地闭上眼睛,他快速将自己打理好,扑进柔软的床铺,隔着被子揉人。
之前待在马车上,人来人往,都没有好好亲热过,看她这么软绵绵缩在被子里,便忍不住想亲亲。冯敏被打搅了好梦,闭着眼睛都忍不住溢出怨气,捂着脸往一边扭,像只拒绝亲热的猫似的,蔡玠忍不住笑,“这么累吗?”
“困。”好久都没劳累过度了,这几全靠一口气撑着,今天一松懈全垮,只想睡觉。他来捣乱,还碎碎念,“人家两位千户娘子是常年跟军的,什么艰苦没见过,你坚持不住又不肯坐马车,我说把马让给你,你又不敢上去。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倔呢?”
行军一月,他骑着马都觉得难受,她竟然就这么走过来了,没有一句抱怨,也不肯退缩,叫人又气又心疼,真是小看她了。
冯敏懒的跟他解释,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从没有为了生存发过愁,怎么会明白穷苦人家的儿女,只能靠一双手养活一大家子的艰难。平一点病不敢生,生怕倒下去不但赚不到钱,还得花钱。
她长到这么大,很少生过风寒,以前一把子力气,腰腿结实,搬动百来斤的重物不在话下。前几天跟赵欣娘两个混在一处,人家三十来岁的人比她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还结实,晚上她悄悄摸自己小腿,比以前软乎多了,再这样下去,真养成个四肢不勤的,可不得了。
是以不敢再怠慢,每有意识多走路锻炼身体,幸好底子还在,这一个月虽辛苦,习惯之后便找回了从前轻盈灵活的感觉。赵欣娘昨儿还说她一点不像大户人家娇滴滴的内眷,比她们那些过惯苦子的娘们也不差什么,本还担心大家相处不来,现在是完全没有隔阂了。
到达卧佛山的第二,整个队伍就忙了起来,挖矿的准备工作不少。首先便是这么多人的吃住,要先在合适的地点搭建棚造房屋,准备开山的材料工具,修建简单的冶炼工坊,运输工具和路径的开辟……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冯敏才得知这次要挖的是金矿,朝廷很重视,两州的刺史责任重大。
不过那些事都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一个多月功夫,大片新房落成,大部分人便搬上山,一马车的东西都是常要用到的,拆出来一摆,将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塞得满登登的。
粮食送过来,冯敏自己开了小火,吃过早饭,跟赵欣娘几个去附近转悠。三月份了,冬去春来,漫山青翠弥漫,有专门的士兵每隔十天采买粮食回来,刚开始用人力车往山上推,近来采买的马匹送到山脚的马场,便由马驼上来。
冯敏第一次看见成群结队、布满山坡的马,那么高大勇猛,听赵欣娘说随军的女人们大部分都会骑马,心生艳羡,想学却不知该找谁。最好的人选自然是蔡玠,不过他太忙了,从住下来的第二就带着人进山,早出晚归,有时候彻夜不归,回来也是一副累瘫的模样,洗漱完匆匆刨两口饭,便困得不行,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拉着她做什么,每晚抱着睡大觉。
一直到半个月之后,因为一批开凿的工具路上出了点岔子,晚两才能到达,这一早才算睡了个好觉。晴光从小小的窗户透进来,照在厚重的床幔上,睁开眼睛朝身边一摸,没有人,屋里的味道再不是高雅的熏香,而是诱人馋虫的饭菜味道。
他翻身坐起来,起床洗漱,之前一直没有时间帮冯敏张罗,现下一看,屋里井井有条,干净整齐,简陋的条件置办不了大件的家具,但都被她用巧妙的东西代替了。屋子很小,生活用具样样俱全,他每天那么晚回来,吃的东西虽简单,但可口又饱腹,显然是废了不少心思的。
身边的女眷中,凡事都这样的周全可靠,他只在母亲身上体会过。
快速收拾好,吃完饭,蔡玠出门找冯敏。冯敏正跟赵欣娘在一处,路上的时候几个人就商量着若是有条件可以自己开垦点地、种点菜蔬,本来大家就是来屯田的。今儿天好,赵欣娘找到一块肥沃的好地,打算叫人从外面采买种子来,问冯敏要不要一起,刚借了开山的工具打算翻地。
没商量出个章程来,便被冬来找到,说是大爷在家里等,只好丢下工具回来,进门便被拉着下山,在冯敏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他道:“不是你自己说想学骑马吗?我今有空,正好教你,再等几又要忙了。”
马群刚送来那一晚上她提了一句,当时他已经倒在床上睡过去了,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而且还记得,冯敏很是惊喜,再不抗拒被他拉着手了,到了马场便感兴趣地东看西看。
蔡玠有经验,很快给她挑了一匹性格温顺的矮个母马,“你来摸摸它,等它熟悉你的气味,就不会摔你了,没事的时候给它采点嫩,隔几帮它洗澡,它就喜欢你了。”
“大爷好像很有心得?”完全想像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会愿意与马儿厮混,还刷马。
“骑马既能锻炼体魄,又能培养胆量。我从十岁就开始骑马了,从西域过来的汗血宝马也骑过。”他甚至还会骑没有马鞍跟马镫的马,控那种马,只能依靠骑者的腰腹力量,大腿紧紧夹着马腹,还不能让马儿感到紧张,重心贴近马背,要稳当坚定,对骑术和身体素质要求很高。
说到这里,他凑近她,笑容得意,“你不是摸过吗?还说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