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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048章

    第47章

    森林阴黑得像永无尽头,许诩靠坐在一块巨石旁,疲惫的喘着气,同时用余光观察着对面的男女。

    噜哥的脚受了伤。这一片捕兽夹很多。她因为一路戒备着许诩,脚下分心,踩中一个,顿时血肉模糊。

    只是他们伤了一个,逃亡速度稍有减缓,许诩想脱身却还是不能。

    噜哥正坐在一块树桩上,昏暗的夜色里,依稀可见因疼痛而紧绷的五官。珀蹲在她面前,托起她的脚,正用随身带的绷带给她包扎。

    “珀,你带她先走,我断后。”噜哥忽然说。

    许诩微微一怔,却听珀答道:“不用。”

    噜哥默了默,答:“我这样迟早会引来警察。”

    珀忽然站起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牢牢注视着她。片刻后却松开她说:“一起走。”

    噜哥没再说什么,只是表情多了几分坚毅。

    然而这两人着实厉害,一夜奔袭,竟然真的让他们从天罗地网中逃出来,逼近了老挝边界。

    此时天色发白,微湿的雾气丝丝袅袅浮动在树林里,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山谷,山谷尽头,是一条湍急的大河。过了河,就是老挝。

    珀转身看着许诩:“到了边境,就放你走。”

    许诩一怔,噜哥已经皱眉:“你要留她这个祸患?”

    珀瞥她一眼,算是默认。

    “可是她一定会给警方通风报信!你留下她,我们能逃多远?”

    “把她打晕扔在河边!”

    噜哥还想争辩,珀看一眼许诩,鹰眸冷漠,语气果决:“她比很多人,更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许诩和噜哥都没说话。

    河面湍急。

    太阳已经从远山背后升起,明亮的日光将山谷照得通亮,河水闪闪发光。

    珀站在最前头,目光专注的盯着上游——他在寻找最适合淌水过河的地点。

    许诩双手一直被绳子绑在身后,此刻已是精疲力尽。望着晃荡的水面,压下心头隐隐燥动不安的情绪——季白肯定不远了,她活着就是最大的胜利。等他!

    微喘着,刚想用手指勉强从口袋里夹出一块纸片,忽的心头生出异样的感觉。转头——

    噜哥沉默的看着她,慢慢举起了枪。而珀背对着两人,丝毫未觉。

    许诩望着黑洞洞的枪口,思绪有刹那的空白,而后她感觉到身体不由自主变得僵硬,手心开始冒汗。

    季白,我是不是等不到了。

    ——

    季白已经跟特警们分散开,沿着山谷搜寻。越接近边境线,意味着许诩越危险,所以大伙儿扩大了搜索半径,追踪更加急迫,用对讲机彼此联系。

    季白始终维持着沉肃警惕的心情,不去想任何不好的可能。但胸口好像始终有一块地方,隐隐钝痛,寒意无声。

    透过一片小树林,远远看到河流奔腾。季白越过树林,正沿着水流举目远眺,猛的浑身一震——

    只见前方不远处,铺满鹅卵石的河滩上,一人面水而立。另一人站在他身后,正举起枪,对准一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周围空旷而寂静,只有河水奔流的声音。季白看着这一幕,心口某处,仿佛也随着那人拔枪的动作,急速塌陷下去。

    他心爱的女人,从来坚韧的、聪明的小女人,被人逼上了绝路,沉默赴死。

    胸腔中瞬间生出一股惊痛的怒火,他已闪电般拔枪,“砰”一声子弹破空而去。

    ——

    噜哥正要扣动扳机,突的听到耳边一声尖啸,肩头已是一麻,随即泛起钻心的疼,手枪脱手,“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许诩浑身一震,转身拔腿就跑。谁知一旁的珀反应比她更快,一把将她提回来,手臂一勒,枪口就对准了她的脑门。

    季白持枪快速奔跑逼近。

    颠簸的视线里,许诩的样子越来越清晰。短发凌乱、衣衫也被荆棘划破许多。她的脸隐隐有些发白,漆黑的眼却依旧透着执拗和顽强。在看到他的瞬间,那双眼里涌动的许多许多的情绪。

    季白的脸色越发沉肃,没有半点表情,隔着十几不远,也抬枪稳稳瞄准了珀。

    两相对峙。

    许诩看到季白,只觉得恍如隔世。

    在刚刚濒死的瞬间,她生平第一次全身冷透,无计可施。她只能听到耳边静静的风声,还有胸膛中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可现在,看着他墨黑的眼,就仿佛有一股沉沉厚厚的暖流,瞬间就强势没过心头,包裹住她不稳的心脏……

    呼吸渐渐平复,她抬起冷肃的眼,看着面前三个人。

    她还慌什么?季白已至,大军将至,现在慌的,应该是珀和噜哥。

    这时珀恶狠狠的说:“放下枪,否则我杀了她。”他非常狡猾,把许诩提起来,自己身体要害部位都被挡住。

    噜哥从旁威慑:“季白,你是神枪手。但珀的枪,不比你慢。”

    季白持枪不动。

    阳光越来越刺眼,河水哗哗流过,一时间四人都没说话。

    ——

    许诩知道这局面相当棘手:其他干警听到刚刚的枪声,必然很快赶到。到时候珀狗急跳墙,稍微一点心理波动,都可能导致她血洒当场——

    他们现在的精神高度紧张,必须避重就轻,攻心为上。

    稍一思索,她有了主意。

    季白正深深的看着她,正打算开口,却听她低柔沉静的声音,先响了。

    “珀,大家都是一把枪,谁都不占优势——如果你杀了我,季白就会杀了噜哥。”许诩说,“我死了,对季白来说就是牺牲个下属。她是你唯一爱的女人,你舍得吗?”

    她讲话的同时,季白已经快速将枪对准噜哥。珀的脸更加紧绷,暗红的疤痕似乎也变得更加纠结,噜哥亦是神色微变。

    许诩继续说:“你不想她死,我也不想死,只能僵持。现在季白顾及我的命,等大部队赶到,局面一乱,有中方有缅方,不是人人都会在乎我一个小警察的命。你们国内,也有人一心想你死吧?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乱枪之中,我们三个都是死。所以我提议,一命换一命,你放了我,跟噜哥马上走。你和季白都是神枪手,都有顾忌,都不会开枪。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

    许诩的话正好说中珀忧心的事,他抬眸与季白对视一眼。

    这时,却听一旁的噜哥冷冷说:“不行。”

    三人全望着她。噜哥嘴角浮现个讥讽的笑意。她先是看着季白背后的山林,隐隐可见树影攒动、她似乎已经听到了零落的脚步声。那是大批人群正快速包抄过来。

    她又深深看了眼珀,开口:“不要相信她。之前我没深想——我们这次被发现,肯定与她有关。既然这样,老挝境内肯定也已经埋下伏兵。就算我们能逃过去,也是必死无疑。她在骗你。”

    季白和许诩都没出声。

    噜哥又说:“不要放她,带她去老挝!她会是你的护身符。我的手和脚都受了伤,走不了,也不会成为你的累赘。快走!我替你断后!”说完就拔出刀,挡在季白面前。

    珀沉默一瞬,目光极为狠厉的看她一眼,点点头,拖着许诩一步步往水里退:“噜,活下去!”

    情势骤变,许诩一时无计可施,抬眸望着季白。可季白完全没看她的脸,他的枪暗暗瞄准珀,手指慢慢扣上了扳机,沉黑的眼一片坚毅……

    噜哥眼尖,挥刀就刺向季白的心口。

    “住手……”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背心口位置添了个小小的血洞——那是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见情势不对,开枪击中了她的心脏。

    这突如其来的□,令正在后退的珀,一下子抬头看着她,线条凌厉的脸神色骤变:“噜……”

    许诩心头一震,季白自然也看到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枪射出,精准命中珀的右手腕!

    珀浑身一震,手枪脱出。许诩猛的向前一扑,季白已是大步抢上前,一把将她从水里抱起来。

    身后脚步声杂乱逼近,数名特警从林中冒头,见状全一拥而上,将珀制服。珀被数人压在地上,身躯如野兽般僵直紧绷,手臂被反剪,眼睛赤红。噜哥奄奄一息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

    ——

    季白举枪的手臂终于垂落,低头看着怀里的许诩。许诩亦惊魂未定的看着他,耳边是他沉稳而略显急促的心跳,他的脸在阳光下英俊而沉默。

    “三哥……”许诩下意识轻喃。仿佛在喊他的同时,自己的心也能得到慰藉。

    季白盯着她,黑眸中慢慢逸出一丝笑意。

    许诩也笑了,把头埋在他胸口。季白双臂猛的一收,令她整个人都紧贴进他的胸膛里。

    ——

    飞往霖市的航班上。

    噜哥和珀已经分别押送往中缅监狱,等待他们的,将是两国的严厉判罚。

    多日辛劳,有惊无险,终获圆满硕果,专案组众人都是疲惫又喜悦,各自靠在座椅里,时不时聊上两句,语气都带着欣慰的笑意。

    许诩和季白坐在最后一排,季白侧头看着她白皙素净的小脸。

    失而复得,他的心头明珠。

    大劫之后,两人都是心潮涌动。但自噜哥二人被俘后,他们就一直忙着后续工作,话都说不上一句。现在周围亦是两国警员,亦不方便,只能紧紧在座位下牵着手,不发一言的看着彼此。

    过了一会儿,季白看着她,轻声开口:“胆子好大,自己的命还悬着,就拿噜哥的命威胁珀?”

    许诩的心情已彻底平复,不紧不慢的答:“不要紧的,他很在乎噜哥的命。”

    过了一会儿,她却又转头看着他。

    “那你当时打算怎么做?跟我想的一样吗?”她记得他当时也打算开口。

    季白看她一眼:“你分析珀挺到位,可你忘了分析我。”

    珀舍不得心爱的女人,难道我就舍得?

    那两人是穷凶极恶的匪徒,任何差池都可能令你受到伤害。所以我怎么可能在你命悬一线的时候,冒着激怒他们的风险,还用噜哥的命威胁珀?这种事也只有你干得出来。

    事实上,当时涌进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拿自己去换她。

    他会想办法说服他们——譬如噜哥手脚受伤行动不便,许诩人小体弱,珀带着她俩难以逃亡,如果人质换成他,可以帮珀背着噜哥;又或者一个刑警队长,季家的小孙子,远比一个普通小警察更有价值……

    他的话令许诩一愣——她忘了分析他?季白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捏着她的手,往椅背一靠,阖目休息。

    许诩望着他俊朗安静的睡颜,过了一会儿,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猜测——难道他是打算……

    她静默片刻,凑过去吻他。

    谁知嘴唇刚触到他的脸,他就察觉,倏地睁开漆黑的眼,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不管不顾周围的人,低头深深吻住了她。

    窗外,一朵朵流云被阳光照得雪白发亮,暖暖的金黄色映着碧蓝高远的天。而遥远的地面上,隐隐可见匍匐的山脉、绿意晕染的田地。霖市就在前方航线上。

    <第三卷完>

    最终卷-卷四

    第48章

    飞机抵达霖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暮色灰蒙蒙笼罩大地,远处灯塔如珠玉点缀。

    停机坪上站着一堆人,看样子架势不小。季白和孙厅走在最前头,迎接他们的是省市领导的亲切慰问,以及记者们环绕不停的闪光灯。

    季白看到省领导身边的一位青年男子,没有太诧异,微笑:“华秘书。”

    华秘书笑:“你哥哥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一切顺利吗?”

    季白点头:“顺利。”

    一旁省领导笑:“季白是我省公安系统楷模,他出马没有罪犯能逃脱,请季司长放心。”

    许诩走在最后,刚下飞机,就被大胡赵寒几个霖市警局代表围住。前头他们过不去,全都远远眺望着,关切的问许诩:“还好吧?听说你被挟持了?有没有受伤?”

    许诩看到他们,心头也是一阵暖意,一一回答了。大家聊了一会儿,又都隔着人群,看着前头的季白等人。

    天色已晚,按照计划,许诩和季白需要明天上午到省厅参加表彰总结会,今晚没有安排。眼看前方人群始终停着不动,驻□谈,许诩就向大胡等人告别:“那我也先回家了,明天见。”

    大伙儿都点头。

    就在这时,却见前方人群里,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过来。

    正是季白。

    高大身形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挺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更显得棱角生动、眉目清朗。他先跟大胡等人打了招呼,大伙儿都很兴奋,问长问短。许诩也微笑看着他。

    忽然,他抬眸看向她,转身,径直走到她面前。

    周围知情的人全露出笑容,不知情的也察觉异样,目光好奇。许诩看着他温和含笑的表情,反应很自然镇定:“师父。”

    季白抬起一只手,自然而然放到她肩膀上,黑眸静若无人的看着她:“我现在走不开,你怎么回去?”

    众目睽睽下,许诩的脸慢慢的热起来,他的手更是令她感觉肩头皮肤热得发烫。她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衬衣:“我哥来接我了。”

    “好,明天见。”他盯着她,眸中笑意淡淡,“好好休息。”

    “嗯。”许诩继续低头。

    他的大手这才放下来,转身笑着跟大胡几个告别,大步走向前方的人群。

    前方官员里,亦有几人颇有兴致的看过来。华秘书将这一幕也看得清清楚楚,微笑不语。

    季白倒是半点不尴尬,当众关爱过女朋友,就跟领导们坐专车走了。苦的是许诩,她还要跟大部队一起坐机场摆渡车、步出登机口。一路总有目光含笑打量,市局后勤处一位中年大姐干脆爽快的问:“小许,你是不是在跟季大队长在谈恋爱啊?”

    许多人都看过来,许诩只能答:“是的。”

    ——

    许诩一到出口,就见许隽一身白衬衫西裤站在人群中,清俊又疏懒的样子,极为醒目。

    看到妹妹,许隽脸上浮现笑意,接过她手中行李,再摸摸她的头。发现她明显晒黑了些,下巴也瘦尖了,不由得蹙眉:“以后不要再去这种破地方。”

    许诩失笑。

    晚上两兄妹直接回家。许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

    许教授生性温和内敛,席间大多是许隽问着缅甸期间的种种。许诩跟父亲一个性子,言简意赅的答着,内容颇为枯燥。过了一会儿许隽索性也不问了,只嘱咐她要把皮肤养回来,体重恢复到原有及格线。

    吃完饭,许隽主动去刷碗,父亲例行到书房去练字。许诩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也跟进去,不多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研磨。

    知女莫如父,见小女儿难得的什么也不干,只乖巧的黏在自己身边,父亲微微一笑。写了一会儿,他话锋一转:“这次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许诩答:“有惊无险。”

    父亲就点点头,也不多问,看着她,眼中升起温和的笑意:“许隽说你交男朋友了?”

    许诩脸微微一红:“嗯,刚交没多长时间。”

    “你看中的,爸爸放心,肯定是踏实稳重的小伙子。”父亲说,“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带回家让爸爸看看。”

    父亲睡下后,许诩又踱到许隽房间。他正靠在床上,夹着根烟,拿个笔记本电脑,加班看下属发过来的工作文档。

    许诩在他身旁坐下,过了一会儿说:“我这次差点死了。”

    许隽原本眼睛紧盯着屏幕,一下子转头看着她。

    许诩笑笑:“当时怕死了。真以为再见不到你和爸了。”

    许隽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这就是许诩对待亲情的方式。

    也许是被两个男人养大的原因,平时她是沉默而内敛的,绝少有普通女孩子的娇柔依赖。但关键时刻,她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情感,甚至十足十像个女孩子,在长兄处寻求慰藉。只是,对着年迈的父亲,她又会有所保留,对所有委屈缄默不语。

    从许隽房间出来后,许诩心情挺好,洗了澡舒舒服服躺床上,拿出手机给季白发短信:“我睡了,晚安。”

    季白的电话立刻打过来。

    晚上这种饭局,大多数时间都在聊天,吃不了多少东西。季白刚回小区,正在楼下超市买宵夜。此时夜色幽深,灯光明亮的超市里除了几个工作人员,就只有他拿着盒速冻水饺,站在收银台前。

    “以为你早睡了。”他轻声含笑。

    “没,刚跟许隽在聊天。”许诩也笑,“你干什么呢?”

    季白正在付款,一眼瞥见旁边货架上花花绿绿的精致盒子。微微一顿,拿起盒最贵的杜蕾斯扔进购物篮,答:“买水饺,晚上没吃饱。”

    ——

    第二天一上班,两人却是各自忙得够呛,话都没说上一句。

    季白处理完桌上积压的工作,已经临近中午,文件盒最下面,压着姚檬的辞职信。

    这事今早老吴也提了,他微一沉吟,先给局长打电话。

    局长的态度很明确:“我找她谈过了,小姑娘有其他想法,也不能勉强,你签个字,她的离职手续也就齐全了。”

    季白并没有马上签字,而是把姚檬叫了进来,关上门。

    时隔一个月,再见到季白,姚檬心中依旧有些微微的难受,但已经可以非常坦然的望着他:“头儿,找我有事?”

    季白开门见山:“我的意见,并不希望你辞职。你的才能非常全面,是警队难得的人才。”

    这话让姚檬心头微颤,露出浅浅的笑:“谢谢。但是我……”

    “如果是不愿意留在刑警队……”季白直视着她,语气平和,“你想去局里任何部门,我都可以推荐。以你的资质,应该不会有任何困难。省厅我也可以帮你联络。”

    姚檬静静看着他,沉默片刻,眼中浮现非常明亮的光泽。

    “谢谢你头儿,我真的很感激你。”她轻声说,“这段时间,跟你学了很多;上次噜哥的事,也是你帮我讲话。毕业能遇到你这样的领导,是我的运气。不过我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想要离开警局。”

    她露出明朗的笑容:“我有更想做的工作:一个朋友让我帮忙,过去帮他管一个杂志社。我觉得这份工作很有挑战,也更感兴趣,所以才辞职。”

    季白点点头,也笑了:“我明白了,那就祝你一帆风顺。另外,如果今后想回警局,只要专业还没丢,我们随时欢迎。”

    姚檬的眼眶有点湿,无声忍住,朝季白用力点点头。

    季白起身跟她握手:“晚上队里聚餐,有时间一起参加。

    姚檬笑笑摇头:“今晚约了人,不去了。下周局里庆功宴我参加,也跟大家正式告别。

    ——

    晚上的接风宴,定在警局旁边的一家酒楼。除了刑警队,还有其他科室跟季白关系铁的几个人,清一色大老爷们,把季白和许诩团团围住。大伙儿聊着缅甸的案子,气氛热烈。

    赵寒坐在最外头,点好了一堆酒水,忽然想起来许诩,张嘴就问:“嫂子喝什么?”

    许诩没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也就没回答,却听身旁季白答:“她喝果汁。”

    许诩这才一怔,目光微敛,在场所有人神色如常,似乎这称呼已经正式冠给她。

    许诩脸颊微烫,面上也跟其他人一样淡然,继续听他们聊天。

    上了酒之后,气氛才真的火热起来。刑警们喝酒大多生猛,吵着要敬季白和许诩。季白大手一拦,将他们放在许诩面前的酒杯,拿起来放到自己面前:“她不喝酒。”

    于是所有人顺理成章冲季白去了。

    俗话说酒品知人品,季白不酗酒,亦不肯被人白灌,但该喝的酒,也是坦坦荡荡,一杯不落下。过不了多久,便喝得俊脸微红,手臂也搭上许诩身后椅背,一副闲散惬意的样子,黑眸倒是越发透亮锐利。

    许诩一直安心吃菜,这时就有人问:“嫂子,你也不管管季队?这都喝多少杯了!不像话啊!”

    话音刚落,所有人全狭促的望过来,季白也微眯着眼,侧头似笑非笑看着许诩。

    许诩看一眼他,摇头:“他不用管。”

    她的想法是季白这人知进退、自控力也很强,这种人一般不会出现喝过量的情况。

    但大伙儿听了,先是一怔,随即全笑了,有人故作羡慕的叹气:“嫂子这是赤~裸~裸的放养啊!季队你真是太有福气了!”

    季白在众人的戏谑声中,眸光含笑的看着她。

    他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两人之间不需要这种多余的互相约束。可她率真直接的回答,偏偏无心插柳,在外人跟前,给足自己男人面子。

    既有面子又有里子——他们说得对,当她的男人真是好福气。

    ——

    虽然这桌的酒,季白都替许诩挡了。但恰好这晚,局领导也在酒楼款待专案组的外地同事,过了一会儿,孙厅就带着两个刑警过来喝酒。

    孙厅看着季白和许诩,特别高兴:“想不到我们缅甸之行,不仅抓了罪犯,还造就一对刑警的姻缘。来,我敬你们!”

    季白刚想把许诩的酒拿过喝了,孙厅手一拦:“嗳!身为刑警,就算是女同志,这点酒还不能喝?季白你一边去。”

    季白就看一眼许诩,低声嘱咐:“能喝多少喝多少。”引来旁人一阵起哄。

    许诩点头,喝得倒干脆。

    只是两杯下肚,任务完成,也略有点头晕,她起身到外头透透气。季白跟人聊了一会儿,见她还没回来,便望向门口。这时大胡也刚从隔壁屋敬酒回来,大刺刺在季白身旁坐下说:“头儿,许诩在走廊。”

    季白看他一眼,大胡继续说:“刚刚看到她干呕了几下——头儿,是不是有了?啧啧……时光如梭啊。”

    季白失笑:“滚蛋。”起身出了包厢。

    ——

    许诩是干呕了几下,不过跟服务员要了杯热水,就平复下来。窗外夜色正浓,城市华灯璀璨,她站在窗口吹着微风,一时倒不想进闹哄哄的包厢。

    “没事吧?”季白低沉的嗓音在身旁响起。

    许诩摇摇头。

    走廊里人来人往,季白隔着一步的距离,与她并肩看着夜色。

    “吃完饭还有其他事吗?”他问。

    “没事。”许诩答。

    季白转头看着她:“去我家?明天是周六,晚上看看电影聊聊天,放松放松。”

    他的面容很静,俊脸映着窗外淡淡的光线,黑眸澄亮,看起来特别坦荡。

    许诩:“……好啊。”

    季白看着她也不知是因酒意,还是害羞而绯红的脸颊,心头一荡,往她身旁走了一步,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盯着她,低声说:“你上次的睡衣还在我家,洗干净了,可以直接穿。散席后直接走吧。”

    ——

    两人回包厢坐下,交杯换盏,光影明亮,热闹依旧。

    过了一阵,季白看看表:“八点半了,喝得差不多了,散了吧。”

    谁知话音刚落,大胡立刻端起酒:“那怎么行?再喝再喝。”季白看他一眼,他却一脸坦然。

    又过了一会儿,一堆人吆喝着去隔壁包间敬酒了,房里就剩下刑警队几个人,大伙儿也都有些意兴阑珊,安静下来休息。季白在桌下握着许诩的手,慢慢喝着热茶。

    忽然间,听见大胡清了清嗓子,问身旁的一名刑警:“吃完饭还有事吗?”

    那青年刑警也是个老油条,笑眯眯的答:“没事。”

    大胡:“去我家?看看电影放松放松?”

    许诩微微一僵,季白抬眸看着他二人。

    大胡一脸正经:“你的睡衣还在我家,我洗干净了,还是手洗的……”

    许诩脸如火烧,尴尬至极,在桌下用力捏了捏季白的手。季白反手将她握紧,含笑喝止:“闭嘴!”

    众人哄堂大笑。

    敢情季白两人讲话的时候,这几个追踪窃听能力超强的警探,都趴着听墙角呢。

    结果酒席结束的时候,季白还是没能跟许诩一起走。刚结了帐,局领导和专案组那屋就派人过来,让他过去聊天,晚点再负责陪同专案组领导回酒店。

    其他同事都先走了,两人站在酒店门口,对望了一会儿,都笑了。

    季白把许诩送上出租:“结束可能会很晚,明天再给你电话。”

    许诩倒也不太在意,点头:“嗯,我正好去我爸那儿把行李拿回家。”

    ——

    车驶上高架,渐渐看不到身后的酒楼了。许诩靠在窗边吹了会儿风,因季白今晚的话,又想起两人在缅甸那一晚,安静在夜色里缠绵,差点就擦枪走火。而他光裸着宽大的背坐在床边,声音无比的沉静温柔:“我不想你第一次在这么个破地方……”

    许诩默默想了一会儿,抬头对司机说:“师父,我去另一个地址。”

    季白家的一把钥匙还在她手里。他的家跟以往一样干净而清冷,她的睡衣还真的整整齐齐叠在床边柜子上,闻着还有淡淡的清香。许诩原本有些燥乱的心,仿佛也随之平静下来,打开电视,自己放影碟看。

    谁知看完一部电影,季白还没回来。许诩一看已经十一点了,这么晚他又喝了酒,说不定直接跟专案组住招待所了。许诩就起身回家了。

    进小区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路灯清稀,树影阑珊。许诩的酒意早醒了,倒也悠闲,沿着楼梯一步步慢慢往上走。

    到了楼层,拉开楼梯间的门,却见自家门口黑黢黢的,隐隐有个人靠墙而站,指间夹着一点红光。

    许诩轻咳一声,感应灯亮起。

    季白就站在灯下,高大身影宛如雕塑,眸色静谧:“还以为你不回来了。等了你一个多小时。”

    许诩原本已经平复的心跳,突然又默默的加快了。

    原来,他也在等她啊。

    刚走过去,就被他抱住,略带酒气的嘴,热烈而沉默的吻住了她。

    季白在局领导的酒席上,就一直想着她。等把专案组领导送回招待所,也没肯留下休息,直接就打车到她家楼下。想到她说要去父亲家拿行李,也不好半夜打电话过去,就一直等一直等。许是心境原因,一点也不觉得无聊难等。

    现在吻着她,更觉这静夜甜美宜人。

    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季白只盯着她不讲话。许诩红着脸掏出钥匙开门,也不知说什么好,忽的想起他刚才在抽烟,随口就问:“怎么又抽了?”

    其实季白现在已经很少抽烟了,也没什么瘾了。只是刚才市局领导打了烟,他等许诩的时候有点犯困,抽根烟提神。

    见他不做声,许诩倒也没太在意,刚打开门走进去,却听他在身后慢悠悠的答:“我抽根烟壮壮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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