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溪月第一次知道自己喝醉酒会断片儿,而且还断得特别彻底,她只记得他把她稳稳当当地背了起来,后面再发生什么,他们几点到的家,她怎么洗的澡,还有他的下巴上为什么一夜过后会多出一块儿青肿,她都没有印象。
她闷头喝一口软糯的粥,视线又探向他的脸,指指他的下巴,终于问出来,“怎么弄的?”
陆峥眼神凉凉地瞧着她。
谭溪月直觉罪魁祸首应该是她,她硬着头皮道,“我断片儿了,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她怕自己酒品太差劲,做下什么她自己都没法儿面对的事情,索性趁机全都推了个干净,又着重加了一句,“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峥无声冷笑,将剥好的鸡蛋塞到她嘴里,她倒是挺会给自己找退路,一句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想打发了他。
谭溪月想从他手里接过鸡蛋,陆峥没给她,她只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吃掉一半蛋青,露出蛋黄,他收回手,把蛋黄挤到自己碗里,又将蛋青送到她嘴边。
谭溪月一顿,他知道她不喜欢吃蛋黄,她张嘴将蛋青吃进去,看他一眼,多少有些良心发现的意思,小声问他,“疼不疼啊?”
陆峥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手,起身,绕过饭桌走到她身旁,谭溪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仰起头看他,“你要干嘛?”
谭溪月突然想到他可能要打击报复她,她怕他又要弹她脑瓜崩,赶紧捂住自己的脑门,着急道,“要是我弄的,我道歉还不行吗?”
她话还没说完,下巴已经被他擡了起来,陆峥低头含上她的唇,一点点地啃噬着,谭溪月刚睡醒的意识还有些迷糊,她慢慢闭上了眼睛,陆峥冷眼看着她,咬着她下唇的力道陡然加重。
谭溪月蓦地一疼,眼泪都差点出来,她一脚踢上他的腿,他是属狗的吗。
陆峥听到她唇间溢出的低哼,心里的憋闷才算散了些,他缓下气息,捧着她的脸,细细地吻着,谭溪月想推开他,手抵上他的肩膀,却用不出什么力,反倒搂上了他的脖子。
要不是风吹动门帘弄出了些声响,谭溪月都不知道她在一个吻里陷得这么深,她把这个原因归结于她身体里的酒精还没完全排出去,又或是因为清晨的阳光太好,所以才会在一大早被他亲得有些意乱情迷。
不过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谭溪月费力地往前蹬着自行车,在心底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能放纵自己碰半滴酒。
谭溪月这个自行车之所以骑得这么费劲儿,是因为她后座还驮着个狗……额,不对,驮着个人。
陆峥叉着腿大喇喇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很是悠闲地欣赏着路边的晨光,还能随手摘下路边的一朵野花给她插在头发上。
摩托车昨晚没骑回来,家里只剩一辆自行车,临出门前,他在小黑板上写道,他昨晚累到了,今天早晨只能辛苦她载他去镇上了。
他昨晚一路将她背回来,不会累到才怪,所以她这个车夫当得也不算冤枉。
她现在骑的这条路是他们昨晚走的那条路,这条路到镇上会绕一些,村里的人都很少走,路上除了他们没别人。
清晨的朝霞里,谭溪月越骑越慢,她又不想跟他服软,强撑着继续蹬,就在她精疲力竭之际,后面突然给过来一股力,她的车蹬子还没压下去,自行车已经往前走了。
陆峥实在看不下去她这个蜗牛爬,长腿屈膝落到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拿脚划着地面。
他划一下,谭溪月都不用使什么劲儿,自行车都能走出去好远,她实在是累得不行,索性也不费劲巴拉地骑了,直接把双脚搭到自行车的斜杠上,让出两个车蹬,她只负责控着车把就好了。
陆峥被气笑了,她不但会装傻,还很会偷懒。
他吹了吹她后颈毛茸茸的头发,谭溪月痒得不行,回身瞪他。
四目相对,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这么一幕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时是他前,她在后,微风拂面而过,昨天晚上那一幕连同她自己说过的话,就这么直直地闯进她的脑海里。
谭溪月脸上一红,想要转头看前方,陆峥没给她这个逃避的机会,他扣住她的下巴,指腹碾上她的唇角,使劲摁了摁,能想起来就行,话是她说出来的,她总归要负起这个责任。
话虽然是从她嘴里出来的,不过是一些酒醉的话,不管是他写的,还是她说的,谭溪月压根儿没打算当真,所以也谈不上谁要负责任一说。
谭溪月今天从进到办公室就忙得脚不沾地,厂长安排给她一项新的工作,让她教厂里的销售们英语,一周三节课,工资在原来基础上给她翻一倍,季度奖金也翻倍,这不是一个轻省的活儿,但谭溪月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原因很简单,她缺钱。
她平时的工作不是很多,完全能安排出教英语的空档来,至于功课的复习,她可以挪到晚上的时间。
而且谭溪月通过春玲侧面打听了一下,销售们知道厂长以后可能想做外贸这一块儿,所以学英语的积极性都还挺高的,这样比厂长下命令逼着他们硬学要更容易进行。
厂长让春玲和她对接这个事情,两人上午简单开了个会,先由谭溪月这边出一份试卷,将大家的基本情况摸个底,然后她再制定具体的教课内容。
下午谭溪月又马不停蹄地去了银行,今天银行办业务的人很多,等她办完事情,也快到下班时间了,她急匆匆地往回走,路过药店,又刹住脚步,犹豫片刻,转身进了药店,问过店员下巴被撞淤青抹要抹什么药,她拿了一盒,结账的时候,柜台前摆着蜂蜜,她也顺手拿上一罐,一起结了账。
一出药店,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她眼里先带出了笑,“时序哥,好巧,你也来买药吗?”
周时序笑得温和,“不是好巧,是我看到你进了药店才在这儿等你的,我刚去你厂子里找你,你同事说你来银行这边办事儿,我一路找过来的。”
谭溪月正色道,“是找我有什么急事儿吗?”
周时序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些书,我刚去了趟县里,就顺道给你买回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
谭溪月有些惊讶,上次她跟他咨询了一些备考的书,他给她列了个书单,她正好下个星期要去县里办一趟业务,原本打算那个时候到书店一块儿买回来的。
她接过袋子,又从包里拿出钱包,客气道,“时序哥,太麻烦你了,其实我自己买就可以的,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周时序推她的手腕,让她赶紧把钱包收回去,“不用,没几个钱,再说你小的时候我每次给你买书,青山叔都会多给我好些钱,多出的那些钱现在都不知道能买多少本书了。”
谭溪月哪里肯,一码归一码,这个钱她肯定是要给的,她对这些书的价钱有一个大概估算,她从钱包拿出唯一一张一百的,应该只多不少,直接塞到了周时序手里。
对面茶馆的二楼,陆峥懒懒地靠在沙发椅上,嘴里叼着支烟,漫不经心地看着马路边的那一男一女。
谭溪月感觉到对面有一道视线扫过来,她擡眼看过去,陆峥已经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听季辰说着物流公司的事情。
季小景去了趟卫生间,回来就见陆峥抽上了烟,她蹬蹬跑过来,直接从陆峥嘴里夺下烟,扔到烟灰缸里,大声道,“陆峥哥哥,医生不是说了吗,你不能抽烟,你怎么还抽,你还能不能听点儿话了。”
陆峥眉头一皱,眸子里生出不耐的冷意。
季辰察觉到陆峥的不悦,低声训斥季小景,“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快一边玩儿去,大人正在说正事儿呢,没你插嘴的份儿。”
季小景跺脚,“我都十八了,我现在也是大人了,陆峥哥哥,你说我是不是大人了?”
陆峥懒得理她,从烟盒里点出一根烟来,点燃,隔着缭绕的烟雾又看向马路对面。
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谭溪月回到厂子里,整理好收尾工作,把重要的文件和印章锁进保险柜里,又检查了一遍窗户,然后就拎着包和那一袋子书下班了。
陆峥倚车等在厂门口,看到她出来,掐灭烟,走过来,看她一眼,伸手接她手里的东西,谭溪月本想避开他的手,最后只把包给了他,那袋子书有些重,她自己拎着就行。陆峥直接连包和袋子一块儿拿了过来。
他想拎就拎,谭溪月也不跟他争,她还乐得轻松了。
两个人上了车,谭溪月边系安全带边问,“能不能先去一趟小卖铺,我想买点儿东西。”
陆峥点头,打转方向盘,往小卖铺的方向奔去,车里有些安静,看起来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
小卖铺很近,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谭溪月解开安全带,“你稍微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出来。”
她刚要推门下车,手腕被人攥住,谭溪月回身看他。
陆峥推开她的掌心,写道,【她只是一个朋友的妹妹】
那会儿两个人的视线虽然没有对上,但她知道他看到了她,他也知道她看到了他,不管她会不会在意,该解释的他还是要解释。
谭溪月无所谓地笑笑,“你有几个好妹妹是你的事情,不用跟我解释。”
陆峥一顿,也笑,【那我能问问你有几个好哥哥吗】
谭溪月也不和他卖什么关子,如实回答,“现在只有你一个。”
她偏头看向他,又道,“以后可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