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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的那个哑巴 正文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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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夏秋初的天气总是多变,上午阴了一会儿,中午又出了大太阳,到了下午,太阳跟咸蛋黄一样明晃晃地还在半山腰挂着,天空突然噼里啪啦地掉起了豆大的雨点子,这场雨把所有人都下了个措手不及。

    谭溪月关上办公室的窗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雨,神思有些怔忪,院子里还晾着衣服,还有……那些灯笼和花,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让这大雨这么一浇,肯定得被淋个七零八落。

    她很喜欢花,小时候跟着爹娘去地里,漫山遍野都是野花,爹总会趁娘不注意,摘好大一束花,偷偷走到娘的身后,再捧到她面前,娘嘴上骂着没个正经,眼里的笑却比手里的花还要好看,自从爹走了后,她就很少再从娘眼里看到那种笑。

    谭溪月想到顾慧英,心又有些焦,老太太经常会趁下午稍微凉快点儿的功夫往地里跑,今天可别又去了,谭溪月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等下班了她得先回家一趟去看看。

    顾慧英今天没去地里,而是和沈雅萍一大早来了镇上,找了个人流多的街口摆摊卖起了衣服。

    谭溪川还跑长途车那会儿,为了省一份人工钱,基本都是沈雅萍跟着他一起出车,后来谭溪川进了运输公司,工作相对来说就稳定多了,基本上都是当天出车当天回,沈雅萍也就闲下来了。

    两人一商量,干脆先把孩子生了吧,可小夫妻俩夜夜努力,小一年过去了,孩子还是没个信儿,沈雅萍想自己总不能就这样一直闲着,哪怕先做点儿小买卖,挣点儿零花钱补贴家用也是好的。

    要说什么正经手艺,沈雅萍没有,她也就勉勉强强混到了初中毕业,不过她很喜欢做衣服,谭溪月的那些裙子,基本上都是她做的,沈雅萍手巧心更巧,别人要是做衣服,可能还需要参考个人家商场里的样式,她就拿谭溪月当模特,在脑子里想着衣服穿在她家小姑子身上是什么样子,转头就能画个图样出来,再扯块儿布,没一会儿功夫一条裙子就做出来了。

    商场那些衣服都老贵了,她自己做,根本用不了几个钱,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姑子好看衬衣服的缘故,她总觉得她做出的裙子比商场里卖的那些还要高级,当然这王婆自卖自夸的话,她也就在谭溪川面前说说。

    之前谭溪月就跟沈雅萍提过这件事,说好多人都问过她衣服是在哪儿买的,沈雅萍从那会儿就开始琢磨上这买卖了,真正让她打定主意的是在谭溪月结婚那天,谭溪月出嫁穿的裙子就是她做的,她那天可是被好些小姑娘大妹子的给围了,都在跟她打听那件裙子,这又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沈雅萍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她有了什么想法,就想试一试,成不成得试过之后才知道,而且谭溪川和婆婆都支持她。

    说干就干,她没几天就做出了几件秋装的裙子和衬衫,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她没敢做太多,她想的是就算到最后,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可以给小姑子穿,她家小姑天生的衣服架子,身条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今天来出摊是沈雅萍翻日历专门挑的日子,说今天是宜开业宜动土宜婚假,总之是个再好不过的日子,沈雅萍开始还干劲儿十足,想着最差怎么也能卖出去一条吧,结果站了一天,来来往往看的人不少,问价的也有,但到最后下定决心掏钱要买的,是一个也没有,这临了,青天白日的,还下起了大雨,沈雅萍多少有点儿泄气。

    顾慧英着急忙慌地装着衣服,看沈雅萍一眼,开口道,“要我说,这场雨下得好,老话不都说,做什么事情,遇水则发,老天爷这是在天上看着呢,你这生意肯定错不了,到后面会越来越好。”

    沈雅萍本来还垂头丧气的,听到婆婆这么一说,脸上立马又带了笑,手上也加快了速度,“对呀,娘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太阳还在天上挂着呢,就来了这样一阵抽风的雨,敢情这雨是为我下的,没准儿这就是我命里的福气,我以后说不定就是咱镇上第一家服装厂的老板。”

    顾慧英都不用再给沈雅萍什么回应,她家这个儿媳妇优点之一是很好哄,缺点是太好哄了,哪怕你只给她一个瓜子,她转天天不亮就能给你开出一亩地的向日葵来。

    今天第一天出摊儿,不太顺当,她先把气儿给她打起来,到后面她自己就会调整好心态。

    衣服全都装好,顾慧英利落地系紧好袋子,又拿铺在地上的布把袋子裹紧,幸亏今天拿的这块儿布是防水的,不然这兜子衣服全都得完了蛋。

    顾慧英刚要起身,周围突然起了嘈杂的尖叫声,一辆失控的摩托车正对着顾慧英和沈雅萍冲过来。

    谭溪月下班的时候,雨暂时停了会儿,不过乌云正在四面八方地聚拢过来,沉压压地阴着,像是还憋着一场大雨。

    春玲下午出去跑业务了,朱翠翠要陪她的厂长舅舅加会儿班,谭溪月一个人出的办公楼,临下班的时候来了点活儿,她今天比平常晚出来了十多分钟,脚下不由地加快了些速度。

    到了厂门口,他常停车的地方没有人,谭溪月又往别的地方看去,谭溪川正站在花坛边上抽烟,看到谭溪月,冲她招手,“妹,这边。”

    谭溪月看到来的人是谭溪川,不知怎么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了不好的预感,直接跑了过去,“哥,你怎么来了?陆峥呢?”

    谭溪川烟吸得太急,被呛到,边咳嗽边往外简单蹦了几个字,“他让车撞了,在家躺着呢。”

    谭溪月的脸一下子失了血色。

    谭溪川缓过劲儿来,忙道,“哎呀,你别着急,一点儿都不严重,就腿上擦破了点儿皮,已经上了药,这不刚下完雨嘛,老太太怕他出来伤口再沾上水,就打发我来接你了。”

    谭溪月一错不错地盯着谭溪川的眼睛看,“哥,你不能骗我。”

    谭溪川笑开,“我骗你干啥,走,快上车,咱回家去,你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雨后的天气又闷又热,连蝉鸣都蔫儿得没了精气神,叫一会儿歇一会儿,时断时续,谭溪月抠着包的一角,听谭溪川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手心凉得跟冰块儿一样。

    骑摩托的那人叫刘长峰,是镇上首富刘永文最小的儿子,这几天在和自己的小女朋友冷战,下午刚从女朋友的好姐妹儿那儿得知,女朋友怀了宝宝,人已经去了医院,说是要打掉孩子,刘长峰急疯了,骑上摩托就去追,快骑到沈雅萍那个小摊位的时候,摩托被地上的一块儿小石头颠了一下,要搁平时也没事儿,可他今天中午喝了不少酒,反应有些迟钝,没控住车把,摩托车就失控了。

    要不是陆峥及时把顾慧英和沈雅萍挡开,又帮刘长峰控制住了摩托车,今天顾慧英和沈雅萍再加上一个刘长峰,都得进了医院。

    谭溪月莫名得觉得今天的路很长,好像一直都开不到家,谭溪川感觉到了妹子的着急,但他第一次开陆峥这个车,不敢放开速度,再加上下了场大雨,路不好走,慢点儿就慢点儿吧,稳妥为主,今天不能再出什么事儿了。

    车刚一停稳,谭溪月推门就下了车,顾慧英正在灶台旁做饭,刚下过雨,柴火有些湿,灶台被白色的烟气围绕着,呛得不行,顾慧英边拿扇子扇着,边咳两声。

    谭溪月急着跑过去,眼眶已经泛红,“娘,您没事儿吧??”

    顾慧英站起身,看着她纸白一样的脸,语气听着像是不耐烦,“我能有什么事儿,一点儿也没碰到磕到,要不然我还能在这儿给你们做饭,”她说着话,拿手里的扇子朝谭溪川砸过去,“你是不是又吓她了?”

    谭溪川一个抱头躲开,大喊冤枉。

    沈雅萍端着一篦子刚包好的肉包子出来,也特别想拿个肉包子砸他,“我跟你说没说,让你在路上的时候先不要跟溪月说这些事儿,你光说我们没事儿,她看不到人,这一路都得担惊受怕。”

    谭溪川挠挠头,自知理亏,他抽了两根烟,一转头把媳妇儿的嘱托给抛到脑后了。

    谭溪月走到沈雅萍旁边,上下仔细看她,“嫂子,你哪儿都没事儿吧?”

    沈雅萍回道,“我没事儿,”她擡下巴点一下里屋,“人在你屋呢,他把我们送到家,老太太才看出他腿上的不对付,给老太太气得够呛,嫌他不早说,现在不让他下床。”

    沈雅萍又压低了些声音,“说句不该说的,今天要不是陆峥,我和老太太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说是救命恩人都不为过,老太太嘴上不说,心再硬也指定软了,这不,这大骨头早就炖上锅了。”

    谭溪月指甲陷进肉里,蓦地一疼,眼睛浮向窗户那边。

    沈雅萍拍拍她的胳膊,“快进屋去吧。”

    谭溪月起初两步有些迟疑,一迈过门槛,脚步越来越快。

    陆峥刚听到了她在院里的说话声,再看到她进来,多少松了口气。

    他没什么大事儿,没伤到骨头,就是被刮了一下见了血,他穿着黑色的长裤,本来不明显,他想的是先把丈母娘送回家,再去诊所看一眼,结果丈母娘火眼金睛,直接给看出来了。

    他现在已经在床上呆了一个多小时了,没事儿干只能拿着她桌子上的书看,他那冷面的丈母娘虎着脸根本不让他下床,他乱动一下,丈母娘的眼睛就要放冷箭,那眼神看起来就像是在骂人,他索性也就不动了,省得更不招丈母娘待见。

    她来了就好了,他是真躺不下去了,陆峥放下书,起身要下床。

    谭溪月急着走过去,摁住他的胳膊,“你别乱动。”

    他应该是换上了她哥的短裤,右腿的小腿上包裹着大片的纱布,这哪儿只是擦破了点儿皮,谭溪月看着他的腿,想碰又不敢碰,又擡眼看他,眼里闪着潮润的水气,“疼不疼?”

    疼肯定是疼,不过还可以忍受,但被她这样柔柔软软地一看,那种钻心的疼劲儿好像就上来了。

    要是真说疼,他又怕会吓到她,陆峥擡起右腿屈膝转了转给她看,一点事儿也没有,也一点都不疼,要是她肯让他下床,他现在还能给她在屋里走两圈。

    谭溪月又摁住他的腿,不让他再动,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她乱七八糟地想了好多,现在看到了他的人,知道了他的具体情况,她的心反而安定下来。

    他既然不想躺着,谭溪月去柜子里拿出冬天盖的厚被子,给他垫在身后,这样他靠着会更舒服,她又从床底下给他翻出来一些杂志和故事书,比他刚才看的高中数学要有意思些,他也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杯子里续满温水,又拿盘子给他装了些炒花生和红枣放到床边的凳子上,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花生是给他当零嘴的,红枣是给他补血的。

    弄好这些,她最后还不忘扯个薄毯搭在他的腰上。

    陆峥仰头看她,漆黑的目光里有点儿像那种小狗讨肉吃的可怜。

    谭溪月被他看的心里一软,不过语气没有软,“你现在不能下床,等吃饭的时候再说,”她顿一下,又道,“你……要去厕所吗?”

    陆峥靠回床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他要是去,照她这个架势,该不会是要扶着他去吧?

    他想什么呢,谭溪月横他一眼,扭头就走,她不想管他了,爱去不去。

    小雨又滴滴答答地下起来。

    顾慧英一勺一勺地从铁锅往盆子里盛大棒骨,谭溪川一手给老太太撑着伞,另一手已经拿着一块儿骨头啃了起来,烫得他龇牙咧嘴的,也不舍得把那骨头棒子给扔了,嘴里还不闲着,“娘,我怎么觉得您今天做的尤其得香,这果然女婿来了就是不一样,您这明显偏心啊。”

    顾慧英端起盆子,拿胳膊肘狠狠拐他一下,压着声音骂,“你说对了,我就是偏心,今天晚上这骨头你一块儿都不许吃,半点儿也没你的份。”

    谭溪川认错永远是最快的那一个,“我的亲娘啊,我说错话了还不行,您不能这么狠心。”

    顾慧英都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蹬鼻子上脸的混账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生的。

    堂屋里,谭溪月摆桌子放碗筷,沈雅萍在一旁边拌凉菜,边和谭溪月说着今天卖衣服的情况,想让谭溪月给她分析分析原因,是不是她价格给定高了。

    谭溪月想了想,“嫂子,要不回头让我哥给你做一个围挡,能把人从头到脚完完全全给罩起来的那种,你再准备个镜子,如果有想买的,也可以有个地方让她们试一试,这样是不是会好一点儿?”

    沈雅萍一拍手,惊喜道,“哎,小月儿,你可太聪明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买衣服当然要上身试才行,明天我就让你哥给我弄一个。”

    谭溪月也不知道这样到底行不行,主要在街上,就算有围挡,有些女生应该也不愿意上身试,要是有个店面就好了,但镇上位置好的店面光租金一个月就不少钱。

    这边姑嫂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低声商量着,院子里谭溪川因为嘴贱,又挨了烧火棍的揍。

    陆峥懒懒地靠在床头,神情里有平日不多见的温和。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

    雨渐渐变大,天上似被人拿锤子砸了个窟窿,雨瓢泼一样往地上泄,饭都快吃完了,大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院子里的积水都要漫上台阶。

    谭溪川抿一小口酒,“就这雨势,路上肯定好多地方都淹了,车都不好走。”

    沈雅萍瞄顾慧英一眼。

    谭溪月又给陆峥添了碗汤,“等一会儿雨停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就这么段路,怎么也能开回去。”

    顾慧英“啪”一下放下筷子,开口说了今晚饭桌上的第一句话,谁都没看,“开什么开,这么大的雨,路上哪儿哪儿都是积水,那车再熄半路上,大半夜的谁给你弄去,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家里什么东西都有,衣服穿你哥的。”

    谭溪月一愣,眼眶又有些红,她轻声应,“欸,知道了,娘。”

    桌子底下,陆峥攥住她的手,拢在掌心,握紧。

    谭溪川再慢悠悠地喝一口酒,给沈雅萍使个眼神,看吧,这小老太太就是憋不住。

    沈雅萍抿嘴偷笑,赶紧去给陆峥找衣服和牙刷。

    顾慧英吃完饭就睡了,她这两年体力明显不如以前,在外面折腾这么一天,已经扛不住了。谭溪川明天一大早还要出车,他和沈雅萍收拾完,也早早回了自己屋。

    谭溪月端了盆温水进屋,今天没法洗澡,只能拿湿毛巾简单地擦擦。

    陆峥坐在椅子上,看着她里里外外地忙活,起身要帮她,她立马道,“你坐着,不要动。”

    她这样严肃着一张小脸儿,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陆峥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盆,放到凳子上,伸手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谭溪月拍了他手背一下,没拍开,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他总喜欢捏她,捏她的脸,捏她的手,捏她的耳朵,还捏……别的地方……谭溪月思绪闪了闪,又使劲拍他一下,结果用力太过,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她忙去关紧门,不敢和他再闹了,墙的隔音不好,只要稍微闹出点儿大的声响,隔壁就能听到。

    陆峥又捏了捏她粉红的耳垂,她这胆子,大的时候是真大,小的时候又比兔子还不如,一有点儿什么动静,耳朵先红,压根儿骗不了人。

    谭溪月把浸了热水的毛巾拧干,递给他,陆峥脱下T恤,扔到椅子上,没有接毛巾,看她,她不是不让他动。

    谭溪月本想把毛巾直接怼到他身上,余光里看到他腿上的纱布,睫毛颤了颤,她展平毛巾,叠成豆腐块,往前挪了一步,站到他跟前,视线落到他宽阔的肩膀上,一时不知道先从哪儿开始擦起。

    陆峥也不急,懒懒散散地站着,垂眼瞧着她雪白的脖颈在一点点变红。

    谭溪月故作镇定,将毛巾覆到他的肩膀上,从上往下,跟擦玻璃一样,认真地擦着。

    毛巾温热,她的手很软,发丝不经意地拂在他的胸前,陆峥气息渐渐不稳,他从她手里拿过毛巾,算了,还是他自己擦吧。

    谭溪月红着脸踢他左腿一脚,臭流氓。

    她转身把他扔到椅子上的T恤叠整齐,放到床头,她这张床比单人床宽一些,但两个人睡得话,应该会很挤,更何况他块头还那么大,也不知道要怎么睡,不过也就一晚,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

    陆峥擦得很快,擦完穿好衣服,将水倒到院子里,又兑了一盆温水进来。

    他关紧门,走到桌子旁,屈指叩两下桌面,她可以去擦了。

    谭溪月看着书,头也不擡,小声道,“你先去睡吧,我待会儿再擦。”

    两个人虽然已经有过抵死亲密的时刻,但让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脱衣服擦身子,她做不来。

    陆峥知道她在害羞什么,也不再逗她,毕竟这是在丈母娘家,他揉揉她的脑瓜顶,回到床上,阖目装睡。

    谭溪月看了好一会儿书才起身,床上的人呼吸已经均匀,她放下蚊帐,又关上灯,盆子里的水还是温的,她找了个墙角,背对着床,拿夹子把头发夹到脑后,上衣还穿在身上,只解开了扣子。

    屋内昏暗模糊,水声又轻又小,窗外大雨滂沱,偶有闪电横空劈过,给黑暗中带来了些光亮,陆峥枕臂躺在蚊帐后面,看着角落里的人。

    雾里看月,也别有一番意境。

    谭溪月擦背擦得有些费劲,她只简单抹了两下,今天就先这样吧,明晚回去再洗。

    身后有人慢慢走过来,谭溪月肩有些僵住,她没有回头,陆峥走到她身后,拿过毛巾,掀开衣服的下摆向上,细细地给她擦着,擦完一遍,他把毛巾放进盆里,投过水,拧干,又擦一遍。

    细微的水声溅起,撩拨着人的心弦。

    谭溪月往他怀里倚了倚,复上他的胳膊,以手作笔,一笔一划地写着,【谢谢你】

    就像嫂子说的,今天那种情况要是没有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她至少要跟他说声谢谢。

    陆峥眸光微暗,他不是很喜欢她跟他道谢,在任何时候。

    他也回在她的胳膊上,【怎么谢】

    谭溪月想了想,【你想我怎么谢】

    陆峥的要求很简单,【赔我信】

    谭溪月指尖一滞,怎么又回到了信上,她的手离开了他的胳膊,她不会赔的。

    陆峥的手向前,慢慢往危险的边缘探去,谭溪月急了,但她根本挡不住他的手,她转头看他,想用可怜些的眼神求饶让他心软,他真的不能在这儿胡来,有个什么动静,嫂子那边就会听到。

    陆峥无动于衷。

    谭溪月踮脚附到他耳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不知道怎么想的,唇刮蹭着他的耳朵,颤颤巍巍地挤出了一声。

    “喵~”

    空气里安静得听不到任何声响。

    陆峥看着她,眸光比外面瓢泼的雨夜还要沉。

    谭溪月脸埋到他的肩膀上,不想看他。

    对,她就是那只野猫……

    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