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于漾进了超市脸上还带着笑,那俩小姑娘当时的反应实在是有趣,年轻多好。
周易说,“跟我去拿推车。”
王于漾揶揄的看他,“这也要一起啊?”
周易直接拽着他去电梯那边。
两人在一起已经有段时间了,却是第一次好好的逛超市,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现在才有心思顾虑到生活。
不到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超市里的年味很浓,各种干货摊出来卖,新年装饰品也是摆了很多。
王于漾以往过年就在老宅吃个饭,其他没变化,这回看一家一家,一对一对的挑选年货,十分新鲜。
人很多,周易全程走在男人身旁,“你有什么想买的?没有我们就去蔬菜生鲜区。”
王于漾反问,“你有想要的吗?”
刚问完,不远处就有一对夫妻问小孩有没有想要的,跟他问的如出一辙。
周易的面部肌肉抽搐。
王于漾眉眼带笑,“小易,走了。”
周易突兀的说,“我过完年二十五。”
王于漾东张西望,“嗯?”
周易说,“奔三了。”
王于漾脚步停下来,转过头看青年,调侃道,“是这么四舍五入的?”
周易抿了抿唇角,低低道,“我怕你嫌我小。”
王于漾眉毛一挑,“你还小?”
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往下一瞥,“你真不小了啊。”
周易,“……”
王于漾不逗他了,“好了小易,不要胡思乱想,年纪上面叔叔不在乎,即便你跟小白一样大,叔叔还是会喜欢你。”
周易耳根发热,“走吧。”
王于漾笑着摇头叹息,还是他的纯情大男孩.
买了些火锅的食材,王于漾就去买龙眼,他站在边上,看周易把龙眼往袋子里放。
“有没有坏的啊小易?”王于漾发现别人都在一个个挑,很仔细的捏捏摸摸,“要不干脆拿包装好的?”
周易手一顿,抬起头看他。
王于漾不明所以的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周易垂下眼皮,眼底情绪翻涌,这人很少有的提起生活化的东西,会让他觉得自己挨得很近。
从仰望到平视的感觉。
周易把一袋龙眼放推车里,拿了袋子去买山竹,王于漾跟着他,挤来挤去的也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小易,一会叔叔想买几盒巧克力。”
周易身上徒然生出一股暴戾之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尖锐,“巧克力以后能不吃了吗?”
王于漾一直微弯的唇角压了下去。
周围有多道视线看过来,几乎都以为是兄弟之间闹不愉快。
能引人注目,主要是弟弟外形太过出挑,像从事某种铁血事业的,显得格格不入。
哥哥的气场又很强大,跟清秀病弱的皮相不搭。
王于漾掐了掐眉心,原来快四十,现在也是三十好几,两世的人了,还跟个孩子生什么气,他朝着对面的货架那里走去。
周易一言不发地推着推车走在后面。
远离拥挤的人群,王于漾转过身,“不吃就不吃了吧。”
周易一震。
“不吃巧克力,那叔叔只能吃别的了。”王于漾说,“情绪上需要一样东西来压制,就像你抽烟。”
“说起来,你的烟瘾比以前大了很多啊小易,烟味重的叔叔都有点吃不消了。”
周易喉头滚了滚。
似乎烟瘾这个事只是随口一提,王于漾没继续,而是慢悠悠的说了别的,“还有兰花,想必你也不乐意叔叔再去喜欢,路过哪不小心看到了都会不高兴。”
周易没有说话。
“PTSD……”王于漾忽然说出几个字母,在青年霍然抬头时说,“是这个说法没错吧小易?”
周易嗓子眼发干,“我没有。”
王于漾自顾自的说,“像你们雇佣兵从战场上下来,应该都会进行一次心理疏导。”
“严重的话,治疗时间会很长,这是个急不来的精神病症。”
周易沙哑的开口,“别说了。”
王于漾摩挲着手指,“那些天,叔叔失踪了,你……”
周易低吼着打断,“别说了!”
王于漾看不出喜怒,“你发什么火?”
周易粗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眼角泛着红色,模样极其恐怖。
王于漾眉心不着痕迹地拧了下,“小易。”
周易眼睑猛地一颤,眼里的血性褪去,“我不想你担心。”
下一秒他又连忙说,“我没事。”
王于漾平静地看着他,眼神是包容的。
周易收紧下颚线条,薄唇拉成坚硬的弧度,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全身绷着的肌肉放松下来,“我会看医生。”
几分强调,几分安抚的重复一遍,“会去看。”
“去买山竹吧,”王于漾转身,“要是不新鲜就不买了,买小橘子,昨天吃的那个就挺甜……”
言语稀松平常,好像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发生过。
周易后心被冷汗打湿,他在原地重重抹把脸,阔步追上男人.
两人刚买好水果就接了个电话,匆匆结完账去了机场。
贺旭改签机票,提前一天带熊白去瑞士,因为他妈妈病倒了。
熊白眼睛是肿着的,精气神很差,不清楚是因为这次的离别,还是因为牛奶的事。
他蔫了吧唧的坐在轮椅上面,直到贺旭说人到了才抬起头,在人群里看见了往他这边来的两个身影,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贺旭拿帕子给他擦眼泪,“宝贝,我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吗?”
熊白吸吸鼻子,“跟你没关系,是我承受能力变差了,我最近多愁伤感的一逼。”
贺旭嫌弃的捏他耳朵,“别说脏话。”
“我没有……”熊白狡辩,手扬起来大幅度挥动,“叔叔,老大!”
王于漾揉揉他柔软的银发。
熊白扁嘴,“叔叔,今年情况有变,我得去国外了,明年一定要一起过年,我写春联,说好了的。”
老早就开始念叨,这都快成执念了。
王于漾在少年的期待下点头说好。
熊白完全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面,可怜巴巴到不行,“老大,我要走了。”
周易说,“国外没有信号?”
熊白,“……”
一旁被烦了几天的贺旭不咸不淡道,“国外怕是连电脑手机都没有,与世隔绝。”
熊白气呼呼地瞪他一眼,“你烦死了。”
贺旭看他眼睛红红的,就懒得计较,上一边给国外的医生打电话,确定到那以后能顺利给他看腿。
熊白明明已经在欧洲生活了很多年,多个国家的穿梭逗留,却像是头一回出国,担心这个吃不到那个吃不到,焦虑的要命,话特多,小嘴巴叭叭叭个没完。
其实他压根就不是怕出国,是怕见贺旭他妈。
最初只是想找个moneyboy向自己开炮,哪晓得后来会稀里糊涂答应试着谈恋爱,现在还要丑媳妇见婆婆,他都不知道咋搞。
熊白碎碎叨叨了半天,嘴巴都干了还不停。
王于漾说,“这真的有点烦啊。”
周易,“嗯。”
熊白翻白眼,“我都听到了!”
王于漾跟周易笑。
熊白也跟着乐,开朗阳光又干净,看着很柔软,一个雇佣兵,顶级黑客,经历过数不清的杀戮跟阴暗,还能这样,难能可贵。
王于漾是真的中意这小孩,“小白,照顾好自己,我们有空会去看你,当然,你想我们了也可以过来。”
“一路平安。”
熊白一想到赫赫有名的沈二爷竟然有一天会这么跟他说话,又温柔又亲切,就从头到脚的倍儿激动,他一激动,脑子抽抽,不假思索的说,“叔叔,不如你认我做干儿子吧。”
周易,“……”
熊白反应迟钝,没察觉到老大的表情不对,郁闷地嘟囔着说,“可是好像有点小问题诶,老大只比我大五岁,我叫你爸爸,那他……”
周易出声打断,“你们该上飞机了。”
贺旭马上过来推轮椅。
“叔叔,老大,我走了,”熊白一个劲的往后扭头,很大声的喊,“我走了啊——”
王于漾站了片刻,把手抄进外套口袋里,“小易,回家了。”
周易一愣,“好。”.
当王于漾在门口看到梅月时,眼皮跳了下,感慨今天的事一出接一出,攒一块了。
来的不光是梅月,还有科学院的章老。
大概是来了有一会儿了,楼道里冷,老先生冻的直搓手跺脚,倒是没有身为一个院长的威严,也不端着,穿的更是朴素,跟小区里遛弯下棋的老头子差不多。
气氛很僵硬。
钥匙在周易兜里,他没有开门的迹象,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眼底黑沉沉的,如同绷在弓上的弦,一触即发。
“料到你们会来,没料到这么快。”
王于漾轻笑着叹气,很随和的样子,“我才回来四天。”
章老被表象蒙骗,以为很好说话,正要迫不及待地表明来意,就迅速被梅月一个眼神制止了,并且示意他看拎着几个购物袋的高大青年。
经她一提醒,章老稍稍留意了一下,心下骇然。
狂躁,暴力,恐慌,血腥,杀气,这些都在源源不断地从青年体内散发出来。
章老默默地往梅月身边挪了两步,又往她身后站。
梅月嘴角一抽,章老,这家伙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跟我的职业性质不同,真打起来,我也打不过,你躲我后面有什么用。
王于漾看向梅月。
“林少南还没抓到,他多在外面待一天,多一点变故。”
梅月沉声说,“我们需要新的情报。”
王于漾闻到她跟章老身上都有花香,菊花,来之前去过墓园。
而且待的时间很长。
想起那些在基地牺牲的警员,王于漾默了几个瞬息,把手伸进青年衣兜里,在他耳边轻声说,“小易,问题总要一个一个解决,不怕啊,叔叔在的。”
周易阖了阖眼,心头依旧暴虐。
王于漾摸出钥匙开门,“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