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卓,酒吧去不去?”朋友来电话。
“不去,写不出东西,今天该更新了。”卓宇文回绝。
“嗨,我今天也没写出来,喝两杯,指不定就有灵感了呢?”朋友软磨硬泡,“你说咱俩多久没出去了,得放松下,这酒精一上头,再碰见个帅哥美女搭讪是吧……”
“行行行,我去。跟你说,不多喝啊,有人管。”
卓宇文最近有人管,自打晕进医院以来,小陶就对他进行了严格的管理。一日三餐要规律,多吃蔬菜水果,少喝饮料咖啡酒。小陶一般周末会在他家过夜,那时候便会不允许他熬夜,十点半就把他摁到床上睡觉。
“别老坐着啊,你看你这个后背。”陶飞雨会给他按摩,“硬的跟块钢板似的。”
“你专业的?”
“学过。”
“疼,嘶……轻点儿,你这手劲儿太大了。”卓宇文趴在床上疼的呲牙咧嘴,“你说,你手劲儿到底有多大?”陶飞雨当场徒手给他捏软了半块香皂。
“专业必修课啊,学过按摩都手劲儿大。”最后,专业的小陶总会和目前他唯一的主顾滚到床上进行不专业的特殊服务,滚累了就两个人一觉睡到大天亮。
卓宇文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正人君子会包养男大学生?他曾经很嚣张,老师说他作文写的不好,他说如果自己是鲁迅老师就会说他写的好了;他曾经很叛逆,梳着一头脏辫在夜晚的市中心喊摇滚不死,拎着电吉他打过群架;他曾经很完蛋,和狐朋狗友每晚飙车熬夜,差点嗑|药被父亲送去戒毒所……
然后有一天他二十八了,仿佛过了个生日就变得成熟。他仍然嚣张,觉得自己写的天下第一;他仍然叛逆,会没有计划的突然一个人去拉萨只为了拍个照;但他没那么完蛋了,算不上洗心革面,但足够父母刮目相看。
假如卓宇文是先遇到小陶,那他很可能飞快的厌倦平淡,和下一位貌美的小辣椒谈轰轰烈烈的爱情。所以他认为自己不算好,因为他绝不是那种从一而终的人。
不过恰巧,就是恰巧,卓宇文在三十岁的时候遇上了陶飞雨,对的时间遇上了想过日子的人。
陶飞雨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人有着特别的默契,便是默契地不开口。那份微妙的感情流露在每一个吻,每一次肌肤触碰,就是不能说出口。聪明人的爱情是一场比赛,先表白的人就会输,就连有没有被对方看出自己心动都要较劲一下。
卓宇文心想,怎么也得输得体面点吧?
“哪有被小情人管着的,明明你才是掏钱的,他还敢管你?”朋友一边给他倒酒一边吐槽,“他啥身份,你啥身份?”
“那就……我未来男朋友身份呗。”卓宇文说,“以后你得叫嫂子那种。”
“不错不错这个剧情,我回头写进去,读者就爱看这种包养成真爱的狗血戏码。”
“严格意义上不能说是真爱,没有一见钟情天雷地火,我们只是……”只是跟合得来,很适合在一起。卓宇文想还没说完就被酒吧里一阵骚乱打断,朋友戳他说前面有人打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劈腿男的啊?”陶飞雨揪着那个男人的领子,周围竟然没一个人敢拦他。
“靠,别打了哥,要赔钱的!”杨浩思喊。
魏慎漠把他摁住:“没事没事我赔的起。”
朋友肃然起敬:“我误会了卓哥,我以为你是养小情人,合着你是与狼共舞啊!勇士勇士,小弟甘拜下风,嫂嫂好身手!”
“……”卓宇文欲言又止,放下杯子去拉架了。
“谁?”陶飞雨没回头,“松手,不然连你一起打。”
“飞雨哥,是卓哥!”魏慎漠小声说。
陶飞雨不动了,卓宇文把地上的那个男人扶起来,叹口气:“不好意思,这是我电话,去医院查查,出什么事我赔。”处理完地上那个再回头,陶飞雨已经快溜出门了。
“回来!”卓宇文喊他。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小陶装傻。
“陶飞雨。”
“我是他哥哥,你找他有事吗?”小陶往后退,“没事我就先走了。”
卓宇文说:“我又不聋,魏慎漠刚才还喊你飞雨来着。”
陶飞雨转头看魏慎漠:“你喊了吗?”
魏慎漠转头问杨浩思:“我喊过吗?”杨浩思摇头说“我没听见”。
“……”卓宇文被这帮小孩气笑了,转身跟朋友说,“你先回去吧,我得忙了。”朋友点头表示了解。
四个人走在街上,卓宇文问:“大学生?”
“……差一点。”小陶挽他的胳膊。
“二十出头?”
“二十六不也是二十几吗?”
“你才小我几岁你叫我叔叔?”卓宇文拍他脑袋。
陶飞雨反驳:“怎么床上的事也拿来说,不还喊过爸爸吗?”
杨浩思捂住了魏慎漠的耳朵:“乖孩子别听。”
魏慎漠把他手扒拉下来:“干嘛,不应该我捂你的耳朵吗?”杨浩思气的踩他,两拨人在路口告别,各自打车回去。
小陶又回归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靠在他的肩头解释:“他劈腿我朋友来着……”他眨眨眼,和刚才那个能把人打得起不来的凶神判若两人。卓宇文没理由生气,他只要看着小陶低头抬眼观察自己的模样就觉得可爱,就算那层人畜无害是表演出来的,他也乐的欣赏。
不过没必要吧,他把陶飞雨的手拉到自己手里,捏他的指节:“手疼吗?”陶飞雨摇头,又点头。“没必要,不用非得装,你本来就挺乖的。”
直到躺在床上,小陶才回应了这句话。
“那样你会觉得我很糟糕,我不是为了讨你欢心才来的吗?”他说。
“不是都这样吗?把你糟糕一面都给我看,我受得了你就把你的好全给我。”两个人都躺在床上,床头一盏小夜灯,隐约能照出彼此的脸庞,“我十几岁逛qq空间的时候大家都说这么说的,现在不流行这个了吗?”
“我有的好不值得……可能,就比如你承受了很多就只得到一点呢?”
“你怎么就确定你那么糟糕,我要是就想要你那点好呢?”
“我和很多人睡过,你肯定知道吧?包括那个人,那些照片你不是都看过吗?”也许是床上的状态太安稳,又或许是昏暗的环境给了人更多的勇气,陶飞雨突然坦白,“……我不是大学生,我的工作就是让人睡。”
哦,默契被打破了,两个人变得有点尴尬。
“我知道,那你别做了,金盆洗手吧。”卓宇文说。
这句话说完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就在卓宇文快要睡着的时候,陶飞雨抓住了他的手。只一下,又很快松开了。“我其实不打人的,我……别……”他声音很小,像是鼓起勇气做了最后的试探,假如卓宇文不想听就装睡也可以。
那句话没说完,陶飞雨吸了下鼻子。
卓宇文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看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他就懂了,是“别不要我”。他知道,陶飞雨有时是好面子的狐狸,有时又是胆小的兔子,所以话总要他先讲。
“之后你想干嘛?想读大学吗?”卓宇文把他搂在怀里,“还是想干什么别的事情?”
“我不知道……”小陶也搂住了他。
“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和我过下去?”这句话毫无征兆,卓宇文都被自己吓了一跳,“呃……就是,和我在一起。”我愿意养你,你想当兔子想当狐狸,都可以,我都喜欢。
“………”
难道是我太唐突了?卓宇文拍拍他的后背:“那算了,你可以当没听到,睡吧……”
“不能算了,你别后悔。”陶飞雨抬头,“和我在一起……”
“现在还没打算后悔,过几年就不知道了。”
“明天开始晨跑吧,和我在一起得活的久一点。”
“……呃,那我现在后悔了。”
小陶在他怀里笑了,凑上来吻他:“不可以,我会打你的。”
他亲吻陶飞雨的额头,仿佛吻到了一个明媚的春日。从冰雪中苏醒的春天窝在他怀里,尽管自己不觉得,可他能看到,春日耀眼的模样。
也许三年五年,他们分开了,但此时此刻他们是相爱的。他们接吻,做|爱,一起醒来,假使分手再回头,这也应该是一段温暖的回忆。卓宇文想,自己总是考虑得太远了,未来那么多变化,也许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呢?
也说不定。
但是春天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