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祺推着自行车往回走,他家离学校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的话也就是十几分钟。郑南与是住宿生,他感觉有些可惜,因为听郑南与说过他家的地铁方向是和自己家顺路的。虽说坐地铁齐祺反而要多走路,但如果有机会和郑南与在放学后独处一站地铁的时间,他会很高兴。
他还没上车就让人提着领子拽过去,回头一看果然是陈骏。
陈骏说:“我今天用。”齐祺把书包从车筐拿出背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卸下其中的车钥匙给陈骏。
他动作慢,陈骏扶着车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别每天把钥匙挂你那串儿上啊?插后面锁上不行吗?我都嫌麻烦。”
钥匙扣的线圈因为经常拆下已经没有那么紧了,只是齐祺手笨,这上面还挂着他的家门钥匙以及学校柜门钥匙。“没有钥匙扣,会丢……”他小心翼翼的把钥匙交到陈骏手心里,“你明天给我吗?”
陈骏看一眼他那个已经磨掉漆的福娃钥匙扣,“啧”一声:“晚上给你。”说完长腿一跨,上车远去了。
齐祺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像要确认这人是否会善待自己的自行车。这车是刚上高中时爸爸买的,高一下学期后就基本是陈骏抢过去在骑,尽管如此齐祺还是很宝贝这辆自行车,每次还回来都要拿湿毛巾细细擦一遍。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公,齐祺本身就是一个对事略钝感的人,自行车借给同学,他自己走回去就好,习惯了就不觉得多难过。
而且步行也很有意思,因为这样走路碰见小猫小狗不用停下车才能摸,齐祺这样想。
他走路时也不怎么看手机,像小学生一样握紧自己的书包背带,在等红绿灯时擡头看看天,猜测现在是几点。本来他有一块绿色地电子表,也是爸爸送的,让王志徽弄丢了,好在爸爸也没有发现。
裤兜一阵震动,齐祺看手机是爸爸地电话:“喂,爸爸……”
电话那头很乱,他爸嘴里有东西含糊不清:“儿子,到哪里了?给你爸带两盒烟,身上有钱吧?我回来再给你……胡了!哦齐祺,再买瓶啤酒回来。操,你大爷的偷看我牌是吧?”
齐祺明明贴着话筒,却觉得自己声音很小,“嗯”两声便挂掉了电话。
他走到家附近地小卖铺,买了东西,先赊账,因为身上地钱早上被拦路的混混搜走了,只好回来等爸爸给钱再回来还一遍。到家,门是敞着的,里面烟雾缭绕人声鼎沸,齐祺闻不得烟味儿咳嗽了几声,他爸从麻将桌上回头注意到他:“怎么这么慢?”
“走得慢。”齐祺把酒放在茶几上,烟拆开包装递到爸爸手边。
他爸看他一眼,不经意地问:“你自行车呢?走什么?”
“借给同学了。”齐祺有点紧张,但幸好齐父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要深究关心的意思,叼起烟点着,让他和牌友们打一圈招呼便放他走了。
“厨房里有饭,吃了回你屋吧。”
“哦。”齐祺点头,放下书包去厨房盛饭。齐父爱叫人来家里打牌自然免不了组饭局,每天都是酒肉凉菜,给齐祺剩下一桌杂烩。齐祺自己也不会做饭,挑挑拣拣放进微波炉打一圈,把剩下的盘子放进洗碗池,等写完作业再洗。
他的房间在楼上,木制楼梯台阶很高,又窄又陡,以至于明明是回自己房间还要担惊受怕一番。齐祺一进屋子就把校服脱掉,被熏上了烟味他鼻子难受,换了睡衣挂在窗外。他坐在书桌旁写作业,觉得十分难,数学题看了犯困,英语题读了发晕,只有语文勉强写好。或许可以问问郑南与,他不是说会给自己讲题吗?
齐祺想今天中午食堂郑南与请了自己一袋qq糖,这说明两人的亲密度有上升,他根据自己脑海里奇怪的亲密指数表对比了下,确认两人是可以问题的朋友关系,便发了条qq给郑南与。
郑南与很快就回他。
「维他命:你拍照我看看。」
齐祺认真拍照,裁剪好发他。
「维他命:这题不好打字,你方便等一下电话吗?」
电话!齐祺的心脏很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亲密指数一下有了个质的飞跃,他还没和哪个朋友通过电话。说实话,他还有点怕接电话,但是是郑南与,他很期待。
电话里郑南与地声音有些失真,周围很安静:“你先看条件,你刚刚发我地解题步骤里少了个条件,先自己找。”郑南与很擅长讲题,深入浅出,而且很会鼓励他,不像数学老师只骂他,“……对,这不是明白了吗?真棒。”
齐祺脸红了,他能感觉到郑南与用一种哄小朋友地语气和他讲话。也许是自己笨的像小学生,一直很钝感地齐祺唯有和郑南与讲话时才敏感起来。“谢谢你。”
“不客气,你还有别的题不会吗?一口气快点讲了,我好回去。”
“回哪里?”
“回教室啊,齐祺,现在是晚自习时间,给你讲完题我得赶紧回自习室了,不然老师要点名。”
齐祺很讶异:“那,那你现在在哪里?”
“在厕所。”郑南与很嫌弃地干呕两下,“味儿真大,你快问,自习室不让带手机,你再给我打电话就得九点以后了。”
“哦哦!”齐祺脸上很热,他一想人家在厕所给自己讲题,自己居然还走神,没法不脸红,于是专心了十分钟。挂掉电话后他也还是脸红,扑到被子里,刚刚讲的题都抛脑后了,只把郑南与讲题地声音提到脑前回放,想他为什么说话声音这么好听。只听声音时,齐祺必须要费很大功夫才能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内容而不是声音上。少有人这么好声好气地和他讲话,郑南与的声音听起来就很像他本人,词汇匮乏的齐祺想半天,认为可以和冬天里的热气腾腾的番茄牛肉汤放在一个等级。
他趴在床上还要回忆,有人敲窗户,是陈骏,推开窗户翻进来。齐祺住二楼,窗户下是后院,他爸睡前不上锁,有梯子。
“车给你停院子里了,”陈骏指间转着那圈车钥匙,丢到他身上,“钥匙给你。”
陈骏从不走正门,偏爱爬墙,时间长了连后院齐父养的两条大狼狗都懒得叫他。
齐祺手忙脚乱接住钥匙,认真地套回自己的钥匙串上。陈骏两手抱头直接躺到他床上,外套也不脱。齐祺想让他把外套脱了再上来,不敢开口,自己起来去书桌旁坐着了。
陈骏只是闭目养神,顺便吹吹他房间的空调,齐祺决定下楼,等他走了再回来。
“干嘛去?”陈骏喊住他。
齐祺很实诚道:“去洗碗。”
“操,”楼下齐父和牌友们的声音还是很大,陈骏皱起眉毛来,“喜欢洗碗,回头让你替我刷盘子去。滚吧。”等齐祺洗完碗再回来他已经走了,窗户关严了,桌上放着根折得曲里拐弯的狗尾草。
已经十点了,齐祺发信息问郑南与还能打电话问他题吗,郑南与说可以。这回是在宿舍里,讲了二十分钟物理跟化学,齐祺头一回写上了所有题,很高兴。十点半,郑南与说还有不会的明天再问他,齐祺说好。
“给你买的那包糖吃完了吗?”他突然问。
齐祺回答:“没有。”
对方突然用很严肃的语气和他讲:“那你得现在拿出来吃了,你都会做这种题了,怎么也得吃好几块糖奖励自己……”严肃到一半没绷住,笑起来,“哈哈哈,好了,我得洗漱去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见。”
齐祺有很多不如意的事,他没有寻死觅活,因为习惯了觉得可能自己的命就是这样。如意的事情很少,所以很惊喜,感觉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天是一如既往的不如意,齐祺觉得郑南与“奖励”给他的糖,很多余,又很有必要。
作者有话说:
因为算漏条件错过新书榜单的我流下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