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齐祺接到了郑南与的电话,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本想装看不见,因为总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可实际上他还是在三秒内就接通了。
“喂,齐祺,还没睡呢?”对方的声音很平静。
齐祺想,真是明知故问,但还是老实回答:“已经躺在床上了。”
“哦。”
电话那头沉默了,能听到呼吸声,所以不是没信号。齐祺很疑惑:“有事吗?”
郑南与笑了一声:“……哦,好像确实没什么事。”随后他又反客为主问道:“那要我挂掉吗?”
“……不要。”齐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攥紧被子,他想,郑南与大概是笃定他会这么回答。
“那我们聊会儿天,我也上床了。”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儿,齐祺在等郑南与抛出个话题给自己,可等了很久对方都没开口,他只好绞尽脑汁找。“……晚上我没拉住,金桥咬了只小狗,那只狗特别小,还没我脚大。”
“咬得严重吗?”
“出血了,赔钱来着,从宠物医院回来我爸就打了它一顿。”齐祺慢吞吞说,“它晚饭也没吃,就趴在那里,很委屈的样子。”
“那谁叫他咬的呢,那么大条狗,给小狗吓坏了吧。”
“嗯……小狗主人也吓坏了,狗主人好像是新住房的,第一次来这边遛,金桥就激动了。”
“是这样啊。”郑南与说,“下次我来就能拉住它了。”
“嗯嗯。”
郑南与又问他:“怎么不说话了?”
齐祺苦着脸:“我讲完了……没事说了。”他恨自己没天赋,不能像张永辉似的把一件事讲得十分生动,只好问:“要挂电话吗?”他觉得挂了可惜,不挂自己又想不出下一个话题。
郑南与说:“时间还早。”
院里狗叫了起来,应该是有流浪狗路过。齐祺没话找话:“金桥又叫了。”
“你还分得清它们谁叫啊?”
“分得清,双喜没那么爱叫,但是更黏人。”齐祺总算找到了新话题,“是从小狗养的,所以很好分……它们是一窝,妈妈是警犬,然后是我选的双喜。”
“你爸挑的金桥?”
齐祺迟疑了下:“名字是我爸取的……金桥是陈骏选的。”
郑南与轻轻呼一口气:“你们从小感情很好啊,我还以为他骗我呢。”
“嗯。”齐祺窝进被子里,“我们两家原来是邻居,后来,后来他家才搬远了一点。原来常在一起打游戏机,我比他打得好。”
郑南与听了说:“厉害,什么游戏?”
“就是卡带游戏机,就是游戏机总坏。好像是什么双人游戏吧,我记不清了。”
“红白游戏机吗?超级玛丽?”
“不是,”齐祺仔细回忆,“好像是有推雪球的,怪会变瘪,然后变成道具,有药水小蛋糕……”
“我知道了,是雪人兄弟吧?我小时候也很爱玩那个,每回搬家都带着,可惜只能玩单人模式……”郑南与说,“我家应该还有那盘卡带,你要来玩吗?”
“好啊。”
“这周末有空吗?”这通电话里郑南与声音一直很轻,听得齐祺昏昏欲睡,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被邀请做客,不然他一定很激动。
齐祺眯着眼说:“有的。”
郑南与又说了什么,可困意一上头齐祺就清醒不过来了,回答只剩“是”“嗯”“好的”。他闭着眼睛听郑南与问他:“齐祺,是不是困了?”
“嗯……”齐祺用鼻音哼道。
“睡吧,我挂了,手机不要放的离头太近啊。”
郑南与这样嘱咐了一句,但齐祺早上醒来时手机还是放在枕头旁边了。要感谢这通电话,他们好几天的尴尬期终于结束了,又恢复之前,偶尔牵手。
总提醒齐祺上课要认真的郑南与自己上课也睡着了,他最近课间总是很没精神头,常靠在齐祺身上闭目养神。于老师发现以后问他是不是快高考压力太大了,他说可能是吧。
化学课讲卷子,这张测试郑南与答得很完美,几乎满分,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睡过去了。齐祺看郑南与的侧脸,真是睡熟了,就偷偷拉了他一只手。
郑南与对他不设防,给了很多次偷亲的机会,可惜齐祺总是差那么临门一脚,自己放弃了。他想起之前郑南与说“喜欢我喜欢的”,万一人家对接吻很看重,自己又不算“喜欢的女朋友”,不清不楚地冒犯,会让人讨厌的。
下课铃响了,郑南与才醒来,感觉左手让人拉着,痒痒的。他侧过脸看齐祺,对方在他手腕上画化学方程式。
“齐祺……”他哑然失笑,倒没有把手抽回来,“很痒的。”
齐祺现在胆子大起来,被抓到也不害怕,抿嘴笑,眼睛弯弯道:“这节课的重点。”
郑南与这才看看手腕,说:“写的挺好,下次叫醒我吧。”
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这种有点松懈的状态老师还是很在意的,于是放学后班主任又把他叫到办公室问话。齐祺在门口听了一耳朵,郑南与只说晚上睡不好,隔壁的老师就支招说让他睡前泡脚。
放学后他们照例在操场留一会儿。齐祺也很关心,问:“你晚上睡不好是因为有什么事吗?”
郑南与躺到他大腿上说:“可能压力太大吧。”
看郑南与闭上眼睛了,齐祺就上手摸他的头发接着问:“什么压力?你二模不是考的很好吗?”
“考得好才压力大呢,总得担心下一次排名会不会退步。”
“不会的。”齐祺说,“模拟考试一般都是一次比一次好的,你说的。别太担心了,你已经高出公安大学去年分数线了。”
“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郑南与没睁眼,但抓住了他的手,拉到胸口。于是齐祺摸到一块硬硬的东西。
“是什么?”
郑南与牵着红绳从领口拽出来:“玉观音。”
那观音有一节拇指大小,形状椭圆,莹白油润,雕了半侧观音脸,慈眉善目手持莲花。齐祺不懂玉,但知道郑南与戴的一定价格不菲,便很珍惜地捧着看。
“新买的吗?”他问。
“旧玉,出生前就有了,是我外公收来的玉,做我出生礼物的。”
“很漂亮。”齐祺称赞道。
郑南与睁开眼:“还有一块,我妈听哪个大师说她会有两个儿子,就用这块玉找人雕了两个观音。”
“那你还有兄弟吗?”
“有一个弟弟。”
齐祺很惊讶:“我没听你说过。”
郑南与说:“小我9岁,叫郑知衡。”
“那现在是在上小学吧?”齐祺很认真地算,“四年级?我去你家要给他带点礼物吧。”
郑南与沉默了一会儿,牵住他一只手十指相扣说:“我弟弟走失了,3岁的时候,是我弄丢的。”
齐祺感到气氛凝重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做一副倾听的姿态,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那时候我家还住临河区,出了这事以后就搬走了,怕触景生情,我爸刚好就申请调令,全家去了G市。”
“那时候你才12吧,别太自责……”
“是我的错。”郑南与摇头,“我本来就不应该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那是小升初毕业的假期,他领着弟弟去公园早市买东西。那公园他们常去,因此奶奶和阿姨没有跟着。买完包子弟弟说想吃糖,他就抱着弟弟去了附近的超市,在门口时有人向他问路。
12岁的郑南与不分东南西北,说不清楚,那老大爷眉头紧锁,问他能不能帮自己带两步路。
小郑南与听到求助就很热心,还小警戒心也不强,他把弟弟放下,让弟弟在超市等自己哪儿也别去,然后就带那位大爷走到了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