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夜幕四起,营地内除了只剩少数的将士在巡察,其余一切看起来与白天无异,但凝烟知道,眼下的局势已经完全转换。
她跟随杨秉屹来到一处营帐前,守在外面的护卫拱手道:“统领。”
杨秉屹颔首问:“大人可在里面?”
护卫道:“大人正在等统领。”
杨秉屹擅作主张放了叶南容,清楚自己少不了责罚,而大人又正在气头上。
他凝了凝神,转看向凝烟,“还请姑娘随我一起进去。”
凝烟点头,蜷指紧捏在掌心,随着杨秉屹走进营帐。
叶忱坐在书案后,执笔写着呈文,烛火的光影照着他的身阔,就仿若以往凝烟每一次看到时的那样,专注沉稳。
若非知晓他此刻的怒意,凝烟必然会觉得他温柔无害。
杨秉屹比她更为忐忑,拱手行了个礼,“大人,沈姑娘来了。”
叶忱平静的连目光都没有动一下,继续书写的手里的呈文,帐内安静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说不出的压抑沉闷。
“叶忱。”凝烟声音发涩。
叶忱搁下手里的笔,嗒的一声轻响,如同敲在凝烟心弦上,她浑身僵硬,背后开始出汗。
叶忱擡起眼帘,却没有看她,淡声问杨秉屹:“事情办好了?”
杨秉屹神色一凛,“大人恕罪。”
“没办好你回来干什么?”
叶忱问的平静,眼神的刺骨寒意让杨秉屹浑身开始发寒,纵然沈姑娘回来,竟也消不了大人的怒气吗?
凝烟在这一刻,看到了他与记忆深处的赵应玹重叠,浑然天成气势,无需言表,一个眼神,便足以睥睨一切,生杀予夺。
她捏紧发冷的指节,“你听我说,不是那样。”
她想解释什么,可她在知道定安侯计划当下所作出的决断,什么解释都已经是多余。
叶忱却仿佛她不存在,并不理会,漠然对着杨秉屹开口:“天亮之前,若还是办不成,你就提着自己的头颅来见。”
凝烟瞳眸惊睁,他还是不肯放过叶南容,杨秉屹额头上冷汗直冒,不得已领命,说了声是,退出营帐。
凝烟当即想要求情阻止,又死死忍住,她反复告诉自己冷静,不能乱,她现在为叶南容求请,只会更加激怒他。
叶忱在这时终于睇来目光,没有情绪的一眼,声音更是淡漠:“你也可以走了。”
“去,哪里?”凝烟声音不稳极了,看着他的目光可怜又无助。
叶忱缓缓起身,走到她身前,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她脸庞上。
过分狼狈的小脸沾染着尘灰和余悸,叶忱也想心疼她,可他现在知道,他的心疼,就是多余。
“烟儿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应该知道,已经没用了。”
冷然的言语,让凝烟心口一阵闷堵,强烈的难以言说的委屈不受控制的滋生。
她在委屈什么?一丝怒火自心口渗出,叶忱擡起她的下巴,指腹拭过她粘在脸上的灰尘,“你该走了,晚一点,你就见不到叶南容了。”
“走吧,继续走,走向他。”
他的话仿佛带刺荆棘,缠在凝烟心上,窒息惊惧的同时,还有阵阵刺痛。
凝烟迟迟说不出话,叶忱也不与她纠缠,撤手背在身后,自顾往外走。
袖摆被一股力道攥住,他不耐回过头,凝烟垂低着眸,眼睫脆弱的颤抖着,轻声说:“我告诉叶南容,我愿意救他的性命,但是,我想回来陪你一起死。”
“烟儿说这话,是在知道我不会死之前,还是之后。”
凝烟眸光一颤,她那时根本不敢去想关于叶忱的事,只要一想,满心的悲戚怆然就天翻地覆,如洪水般决堤,将她淹没,她能想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叶南容活命。
“呵。”
叶忱喉间滑过极轻的一抹笑,彻底背过身去。
凝烟大慌,死死攥住他的袖子,“他已经得到教训,你放了他,我答应永远在你身边。”
叶忱倏然反身,太阳穴处狠狠抽跳,“你觉得,你现在还有得选么?”
凝烟瞳孔微缩,是,他的一切疼爱包容已经烟消云散,她已经没了选择,甚至没有跟他谈条件的资格。
她紧盯着叶忱的眼睛,“可我会恨你。”
叶忱眼尾一眯,沉重的戾气和森寒就透了出来,凝烟急促喘息着,至少,至少他没有说无妨。
他,总是还在意一点。
叶忱攫着她的双眸,“言则,烟儿现在是爱我的了?”
凝烟呼吸停在喉间,眼睫似无措般颤抖,爱?她早已不敢把爱给他。
凝烟恍惚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他,她没有犹豫的点头。
叶忱唇角似笑非笑的勾起,眼中一片暗色,根本看不出他是信了还是不信。
“好啊。”他慢声说着,“那证明给我看。”
证明?
凝烟微怔,怎么证明?
叶忱抽出被她捏在手里的袖子,走回到书案后,身体靠坐进圈椅中,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很难么?”叶忱屈指点在扶手上,“过去烟儿是怎么讨好的叶南容?”
轰顶的难堪和羞耻让凝烟顿时红了眼睛,自今世的第一眼相见起,他从来不舍得对她说这样的话。
通红可怜的眼眸刺进叶忱眼里,他压了下唇角,冷漠道:“离天亮,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凝烟用力吞咽下嗓子里的苦涩,一步步走到叶忱身旁,将身子挤到他和书桌之间的空隙里。
叶忱微微将背脊后靠,掀起眼眸看着凝烟,此刻她那双折紧的眉眼里全是折磨,过去能与他亲密无间,耳鬓厮磨,现在却像是在上刑。
挽住他脖子的手臂也是那么僵硬,颤抖贴过来的唇印在叶忱薄冷的唇上,非但没有让他消减掉一些怒火,反而有愈烧愈烈的趋势。
凝烟努力的让自己贴紧他,可他的冷硬让她只有慌促,越发的小心意义,轻轻吻他的唇。
可他没有像过去那样,在第一时间回应,甚至唇都没有张一张。
凝烟眼眶一酸,哽噎着嗓子,更加讨好的用舌尖去舔他的唇,可还是无动于衷,她恍惚又想最遥远的曾经,她可悲可怜的爱慕着他,他却没有一丝触动。
眼泪滑过脸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委屈成这样,其实应该知道的,他就是要她臣服而已。
泪滴顺着淌进两人的唇缝。
凝烟差点止不住破声哭出来,耳边却滑过叶忱轻忽缥缈的声音,“就这么难么?”
叶忱一张口,泪珠便淌进他口中,苦涩的他心脏抽紧。
凝烟使劲眨去眼泪,放柔身体,轻蹭着他的胸膛,将唇瓣辗转过他的唇又柔缠吻至脖颈。
她把所有的矜持,羞耻心都丢到脑后,用浑身解数来讨好,他多无动于衷,她就多不管不顾。
叶忱喉结快速翻滚,凝烟直直盯着几息,心里竟诡异的生出畅快,她凑近用齿尖咬住他粗滚的喉骨,眼尾拉出一抹裹挟的苦涩的娇惑。
凝烟也不管他是不是回应她,如同豁出去一般,不管不顾的扯下自己衣衫的系带。
叶忱甚至来不及拉住她,她已经将身体蹲在他腿间,两只小手使劲拉扯他的腰带,指缘绷紧的失血。
叶忱一把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扬起脸,眼底翻涌的怒意让凝烟看不懂,“你不是要我讨好你吗?”
“你觉得,我只是要你的讨好?”叶忱怒极反笑。
凝烟忍着想哭的冲动,慢慢握住他扣在自己下颌上的手,牵引着他往下,叶忱蹙眉看她要做什么,她却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柔软上。
“难道不是吗?”
叶忱心冷到极点,她就是这么想他的?
五指不客气的拢紧,不分清是惩罚还是宣泄的揉捏,发狠的力道直接让五指嵌进了雪白的肉里,“烟儿的心也不是冷的,这么软这么热,为什么就是不能爱我?”
“你是当真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不肯爱我。”
裹满苦执的问话,让凝烟思绪乱做一团,然而等不及她思考,叶忱已经拽过她的手臂,称的上粗鲁的把她拎起放到膝上,同时一手掀开自己的衣袍。
凝烟还陷在纷乱的思绪里没有反应过来,叶忱原本擒着她脚踝的手改为不耐的拍了一下,粗声命令,“打开!”
凝烟脚尖一蜷,便被他得了去,她整个人禁不住后仰颤抖,叶忱连这机会都不给她,强势按住她的腰,一手则捏着她的脸腮,逼她对视。
温润俊逸的脸庞在这一刻显得有些狰狞。
看着她异常红艳,凝挂着泪滴的眼眸,叶忱眼里浮出不舍,可在不舍之下,是不能克制的暴虐狠戾。
而这一次,他也不准备克制。
若说第一回凝烟担心自己会被弄坏,这一次,她甚至有一种自己就要这么死过去的恐惧。
数不清次数的叠起坠落,她已然承载不住,沉黑的天光不知何时已经隐隐吐白,叶忱却如疯魔一般,不肯放过她。
脆弱处如被刀刃劈凿,他不像是在与她欢好,而像是要拉着她一同坠进绝望深渊。
凝烟目光溃散难以聚焦,被挞伐的如同残破的破布娃娃,抽噎乱呜着,曲起膝盖试图往后退,脚踝却一把握住。
凝烟惊慌失措,摇头哀求,嗓音破碎,“叶忱,好疼。”
“我知道。”
回答她的,是粗噶低哑的声音。
叶忱比她更疼,心口如同被撕裂,痛的他肺腑都纠缠在一起,可只有疼着,他才感觉真实。
感觉她是真真切切在他身边。
甚至痛着,才让他畅快。
他执起凝烟的一只手,按在心口,一边用力压紧,一边逐字逐句的说:“烟儿知道司嫣和赵应玹的故事么?”
凝烟身子随着揪心的一颤,叶忱抽了口气,晦暗的眼眸稍眯,痛与快并掺着滑出。
凝烟直直盯着他,不懂他为什么说这个。
叶忱望着她,深暗的眸里流露出悔痛,“当年,赵应玹将司嫣带在身边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她影响。”
凝烟猛地转过头,“我不想听!”
她整个人如同应激般,不断喘着颤乱的呼吸,叶忱心痛至极,俯身吻住她,越来越急切,“那烟儿能不能告诉我,司嫣将簪子刺进赵应玹心口的时候,是真的恨他恨到想要他死吗?”
凝烟抵在叶忱心口的手不断颤抖,她是后来才知道,他心口的印记,就是曾经被她刺破胸膛,留下的疤。
她企图抽手,叶忱也不松,她恨恼不能,含泪红肿的双眸盯着他说:“是!”
叶忱目光一痛,按着她腰的手在抖,另一处却欺的更狠,不知是为了惩罚还是为了证明什么。
凝烟疼的咬住唇,叶忱却执迷的说:“恨也是好的,无爱,又怎么会有恨。”
明明盛满了欲气的声音,却空寂非常,凝烟心脏狠狠一疼。
叶忱捏住她的脸颊,粗狠吻着她,又问:“她随着赵循去死,其实也只是觉得愧疚,是不是?”
凝烟想大声告诉他不是,想告诉他,司嫣是真的喜欢赵循,可她却知道真相不是这样,就像他说的,是愧疚,是补偿,是赎罪。
凝烟忽然觉得自己可悲,她的沉默刺激着叶忱,眼中戾气跳动,“回答我。”
凝烟倔强抿住唇,不肯回答,更加用力的推搡他,“叶忱,你让我好痛。”
“痛么,我更痛。”
叶忱粗声说着,扣住她那只拼命要推开他的手,还有踢搡的小脚,视线扫过杂乱的桌面,一把扯过丢在一旁的腰带,将她的一侧手腕和脚踝束在一起。
凝烟大惊,敞露的姿态让她羞耻如火烧,而叶忱原本盛怒的眼眸一寸寸变暗。
他挡住凝烟企图摒拢的腿,俯身沉迷的吻着她,声线不稳:“回答我,我就让他活。”
哪怕是谎话,只要她说出来,他都可以信。
压抑着的,近乎暴戾的肆虐,谁都没有欢愉,只有无尽的绝望和悲怆。
而心上和身上的两重折磨,将凝烟逼的濒临崩溃,她什么都想不再顾忌,破釜沉舟,豁出去一切道:“是,她不爱赵循,哪怕赵应玹那样绝情,她还不自量力抱着他会对她不舍的痴念!”
“哪怕被他利用,到最后,她还是爱他,你满意了吗?!”
明明不大的声音,却几乎嘶声,震骇进叶忱心里,没有预料的狂喜,相反,他看着凝烟双通红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痛不欲生。
同样尖锐的剜心之痛,让凝烟难以呼吸,整个人惊悸而颤,仿佛随时要窒息晕厥。
叶忱从混沌中抽神,快速扯下她腕上的腰带,将她揽入怀中,惊道:“烟儿!”
凝烟伏在他肩头,目光空洞坠泪,虚弱的张着唇瓣喃喃道:“你还要她怎么样。”
叶忱双臂紧紧抱着她,慌乱和悔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早就后悔。”
凝烟此刻神识已经崩溃恍惚,根本听不到叶忱说什么,无意识的说着:“他要皇位,要权利,就是不要司嫣。”
凝烟无力将额头抵在叶忱心口,细弱的脖颈勾着纤瘦单薄的背脊,脆弱的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破碎。
她把头轻轻摇,神志恍惚,“我孤注一掷,以为将自己给他,他就会改主意,不让我嫁给赵循,可他还是不要……”
被剖开的过往鲜血淋漓,如一记重击掼砸进叶忱心肺。
入骨的惊痛让他眼前发黑,悔痛与不舍翻搅撕扯他的心口,若能回到当初,他绝不会再让事情发生。
他收紧抱着凝烟的手臂,不敢留有一丝缝隙,“一切全是他的错,只是他追悔莫及,无论是赵应玹还是叶忱,都爱着烟儿。”
凝烟却已经晕了过去,只有眼泪无意识的淌落,满是狼藉的脆弱身体怯怯偎进他怀里,又似不敢信任一般,兀自将自己缩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