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绪今年二十四岁了,她以前不爱学习成绩不好,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浑浑噩噩念了两三年专科就毕业出了社会。按道理她出社会都三年了,应该已经工作了,但她从来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朱绪毕业找的第一份工作是某公司前台,一开始工作没人教没人带,她做的不是很顺利,经常莫名其妙背锅.最后在入职三个月被公司领导硬去应酬的晚上,她忍不住爆发了。酒桌上被人劝酒,她起身扭头就走,搞得领导很没面子,第二天就被开除了。
后来她连着找了两份工作也都没待多久就走了,于是她的简历上显示她的稳定性很差,渐渐地,她的简历投出去都没有什么回应了。
朱绪在苏家,以前她外公主事的时候,她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后来苏怀晏和苏锐文的父亲苏翰济掌家,她也曾过得很滋润,生活费不少。但五年前的事情发生后,苏翰济已经对她产生了反感和质疑,她的生活就一落千丈了。
朱绪对此没话可说,她也想尽早独立,可是事与愿违,生活比她想象的艰难,几份工作都不理想,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工作的问题。因此,这几年收入不太稳定的她过得紧巴巴,和人合租一套房子生活迷茫,不知不觉她就为了钱开始替苏锐文跑腿,成为他生活上的半个助理,被随叫随到。
相比朱绪的惨淡人生,苏锐文这几年人生一直在走向巅峰,他是苏家最被看好的接班人,是财经和娱乐杂志的头条,是城里有名的贵公子。他在事业上红红火火,情感上也从来没有空窗期,交往的对象从小明星到模特,回回都很精彩。而苏锐文在生活里很难信任别人怕留把柄,很多讨好追求善后的事不会交给工作上的助理去处理,他发现朱绪这个他名义上的妹妹更好用。于是,他和朱绪默契达成了一种雇佣关系,他花钱让她去办事,让她去接近他想要的目标。像这次对有官背景的刘乐知,苏锐文带着自己妹妹去参加商业酒会,让朱绪先去结识刘乐知一切都很顺理成章又简单,还给他自己留了好形象和神秘感。
在这种雇佣关系里,朱绪从一开始从苏锐文那拿小钱,到越来越狠从千元到万元的费用,她看似没有吃亏,但她总是很憋屈。明明是苏锐文害她落到这种尴尬地步,她还不得不让他成为自己经济上的“老板”,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活得那么窝囊。她努力存钱,却永远赶不上花的,她现在看着卡里的一万多块钱余额,心里拔凉拔凉,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
朱绪从江心公园沮丧回到家,她的室友沈舒也才下班回到家,两人在客厅打了个照面简单问候了两句就各自回房了。
沈舒在进房后锁上了门,她和朱绪做室友半年多了,对朱绪一直保有一定的警惕性。同住期间,沈舒看到朱绪工作不稳定,经济状况分明不太好,但会突然有几天看上去珠光宝气。而沈舒曾在窗边看到一次朱绪打扮漂亮上了豪车,这让她很难不去想朱绪是不是私生活不太正常。
沈舒曾和朱绪谈过一次,她希望合租期间双方都不要带异性回来。朱绪当时听到这个提议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了,脸上很尴尬。沈舒也很尴尬。
那次谈话之后,两人本来就陌生变得越来越陌生,除了面对面遇上避不开的礼貌招呼以外,朱绪都在避开沈舒。她在沈舒会用到公共区域的时间,都会尽量避免出房间。这种无形紧张的合租环境,让两个女孩都过得不太舒服。
朱绪这晚失眠睡不着觉,苏怀晏要回来了,她很焦虑。虽然她现在不受苏家欢迎,平时她除了去看望苏家外公,已经很少回去苏家。而她大概率能和苏怀晏再遇上的地方就是苏家,所以这意味着他们再见的几率很小。
但她了解的苏怀晏和外人眼里有修养风度的绅士不太一样,他虽然不像苏锐文心胸狭隘有仇必报,却也也不是什么很简单善良的人。所以她只能希望时过境迁,他愿意回来了肯定是因为已经看开放下了。但她很难说服自己,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朱绪久久没法平静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愧疚心和恐惧作祟而不安,还是其他的情感在牵绊她。她翻来覆去,睁眼到天亮,竟想起了很多年前她在山里的生活。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出去务工很久没有回来,大家都说他们死了。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爷爷去世的那年她才十岁,独自一人生活了一年,都没法好好去上学。她当时从没有设想过自己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她只想今天能吃饱饭就好了。后来,孙瑾柯带她到了苏家,她仿佛才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人,人活着应该有一定的理由和意义。于是,她找啊找,找到现在好像回到了最初。
朱绪很爱苏家的外公外婆,她刚回到苏家就感受到两位老人的爱,她的人生也短暂富足丰盛过。她曾想报答他们就是她生活的意义。
苏怀晏的航班会在这天下午抵达,苏锐文特意回了趟苏家,他到家的时候,苏翰济和他的后妈黄依秋正备好车准备去机场。
他笑上前说:“其实我去接哥就可以了,我都已经推了会议安排了时间。”
黄依秋笑了笑回道:“公司里那么忙,锐文你还特意安排时间过来,真是有心。”
苏翰济则扫了眼苏锐文说:“你哥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家人来来去去很平常,你没必要这么慎重其事劳师动众。”
苏锐文面带微笑,顺从接话说:“那我们一家人晚上在家一起吃个饭,就当给哥接风洗尘。”
苏翰济闻言冷淡说:“明晚吧,明天接了你爷爷出院,我们再一家人一起吃饭。”
苏锐文笑不语点点头。
司机上前开了车门,苏翰济让黄依秋先上了车,他回身又看了眼苏锐文,说:“明天不该出现的人让她不要出现,你爷爷那边提前安抚好。”
苏锐文很快明白了苏翰济的意思,垂眼说:“她今天在医院陪爷爷,我会安排好。”
苏翰济这才放心上了车。
苏锐文目送车子驶出苏家别墅院子,目光深幽冰冷。他原本应该是苏家唯一的儿子,他母亲和父亲才是真正的夫妻,苏怀晏是小三的儿子却早于他出生。他母亲原本以为他的出生能挽回父亲和他们的婚姻,结果一切更像一场笑话了。最后,他母亲在六年前因病而逝,整个家就差点完全真的属于黄依秋母子了。
车子在苏锐文的视线里消失,他擡起头看了看苏家院子里的天空,似笑非笑感叹说:“有妈的孩子真是一个宝啊,想搞乱伦这种事到了父亲面前都成了可以容忍的小事。”
机场的行李转盘还没有开始转动,苏怀晏下机已经走到,他低头看了看表,脸上不见焦急的情绪,他只是等待。而他的黑色行李箱很快就出来了,他取了行李阔步往外走。
他看到父母来接机,上前先拥抱了黄依秋,而后是苏翰济。
黄依秋忍不住眼里含泪,苏翰济则热切说了一句:“回来了就好。”
苏怀晏神色一直很平静,一双眼睛深邃明亮。而他随着父母上了车,他坐进了副驾驶座同司机说了一句:“老杨,先去医院看爷爷。”
苏翰济和黄依秋都措手不及,老杨则没敢回答擡眼看后视镜里的两夫妻。
苏翰济先反应过来,他说:“你今天才到,先回家好好休息。你爷爷在医院有人照顾,我们明早就去接他出院团聚了,不着急今天就去。”
苏怀晏闻言沉默片刻,答了一句:“那就先回南山路。”南山路是苏家别墅所在的区域,苏怀晏习惯那么称呼那里。
司机老杨这才放心发动了车子。
回到家,黄依秋张罗着吃喝给苏怀晏,让保姆把他的行李送到他的房间。但苏怀晏只是坐了会,起身拦住了保姆说:“我今晚回自己公寓住,妈,你别忙了。”
黄依秋忙道:“你那长久没人住都多久没打扫了,干嘛那么着急回去?这里你的房间都收拾好了,你好歹住一晚。”
“房子我找人打扫过了,我现在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苏怀晏一直用很平和的语气在说话,却让人无法反驳和质疑。
黄依秋没法不由看向苏翰济,后者微微皱眉,最终若无其事笑说:“那行吧,你回去吧,让老杨送送你。反正你已经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住。”
苏怀晏颔首,他见黄依秋又红了眼眶有些不忍,和她说:“我明天一早就会过来,我们一起去接爷爷出院。”
黄依秋点头说好,努力笑了笑。
苏翰济看着苏怀晏出门后,立马拿过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医院病房里,朱绪坐在她外公苏劲松病床前,老人家已经睡着,她还不想离开依旧安静陪着。她戴着耳机听了会歌,后来她低头看着歌单半晌,最后单曲循环了一首很久没听的歌,皇后乐队的《Loveofmylife》。她到苏家之后,多少格格不入找不到真正的归属感,后来她接触到了皇后乐队,那就像一个窗口带着她接触到了世界以外更广阔的世界,真正触碰到了被人遗弃的边缘,然后发现这并不可怕,她感受到寂寞也是种蓬勃的生命力,也诠释了生命。
歌曲不知道反复循环了几次,朱绪的思绪也越飘越远,直到苏翰济的电话打断了她。他让她立马回趟南山路苏家,她才急匆匆起身离开。
苏劲松一觉睡醒,感觉到有人握着自己的手,他张开眼缓缓看向床边人,待看清来人,他不由微笑说:“我睡着时是漾漾陪着我,怎么醒来变成你了?”
苏怀晏看着慈祥的苏劲松,笑拍了拍他的手说:“对不起爷爷,我很久没回来看你了。”
苏劲松摇摇头若有所思说:“不要紧,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世界,要花很多时间往前走,不用担心我。”
苏怀晏闻言不由把老人枯瘦的手握得更紧,而当他听到苏劲松问他有没有碰见朱绪时,他的眼神愈发深沉摇了摇头。
苏劲松目光逡巡在苏怀晏脸上半晌,最后几不可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呢喃说:“我知道你们还是看不起漾漾……”
苏怀晏心口一紧,一种熟悉的苦涩感涌上他的喉咙,让他一时忘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