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飞鸟 正文 第10章
苏锐文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当他坐在朱绪书桌对面检查她的期末试卷，红笔在上面画圈，气得快头顶冒烟，嘴里骂骂咧咧。
朱绪不满问他：“你骂谁呢？”
“骂试卷呢，妹妹，我骂这笨蛋试卷，怎么就不知道照着你的答案出题！”苏锐文擡头微笑热情回答朱绪的问题。
朱绪气不过拿起桌上的橡皮擦丢他，说：“你以为我听不懂吗？”
“你听不听得懂我没关系，漾漾，关键你要听得懂题，这样你哥哥我才能出去玩啊。”苏锐文躲开橡皮擦，开始咬牙切齿。
朱绪气结，起身隔着桌子抽回苏锐文手上的试卷，愤愤拿过涂改液准备重新写。
苏锐文看她涂涂改改半天写不出一个正确答案的样子，开始大喘气恨不得叫救护车。最后他说：“来来来，我报你写。我跟你做个交易，以后我辅导你的时候，我给你写作业做试卷，咱们一次性都对。然后我能出去玩，你也能去玩，爷爷奶奶还开心，皆大欢喜。”
朱绪听得出神，一瞬间对苏锐文描绘的美好世界心动了，但很快她冷静下来白了眼苏锐文说：“二哥，你能不能认真点教我？”
“还不认真？我命都快没有了，你知道吗？”苏锐文恨不得仰天长啸。
“你活该，每次都看我笑话，每次笑得还最响。”朱绪哼声。
“所以就这样给我判死刑？”苏锐文痛苦不堪。
“多行不义必自毙。”朱绪没好气说。
苏锐文站起身开始在朱绪房间里踱步，他今晚本应该跟朋友去酒吧玩，现在却要对着朱绪，他感到太郁闷了。
朱绪看苏锐文走来走去也很烦，她正要发飙，房间门被敲响了。
苏锐文飞快走去打开门，只见苏怀晏端着夜宵站在门外。
“奶奶怕漾漾学习辛苦，让李婶做了点夜宵，你们先休息下，漾漾趁热吃。”苏怀晏说。
苏锐文听到这话，忍不住阴阳怪气：“奶奶真偏心，就担心她学习辛苦，不知道我这个教的人，命都只剩半条了。”
苏怀晏没搭腔，径直走进房间，把夜宵搁在了朱绪书桌上。
朱绪的房间很宽敞，隔成了学习室和卧室方便朱绪日常学习。上次徐执授课，胡金毓不喜欢男教师和外孙女在房间独处，让人把公用小客厅收拾了给朱绪上课用，自己还在外间会客室陪着。胡金毓陪朱绪，自然也有人时不时来陪胡金毓尽孝心，所以朱绪上一节课，其实耗费家里所有人精力。
现在好了，由自家哥哥教了，朱绪也不想被人盯着学习，就搬回了自己房间。老太太这次也狠了点心，心想哥哥教妹妹，骂就骂两句，她只要不听见，随他们吵闹去。
朱绪放下笔准备吃夜宵。苏锐文见状，着急这一被打扰，学习的时间又要往后拖，便站到桌边催朱绪：“漾漾，你吃两口就好了，赶紧先把试卷订正好。”
朱绪听到这话不怎么高兴，但还是照做一边吃一边翻试卷。
苏怀晏看到地上有块橡皮擦，弯身捡起来放回桌头，看了眼苏锐文说：“锐文，你想出去就去吧，剩下的我盯着漾漾做完检查完。”
苏锐文和朱绪都很震惊。当时苏翰济说是让两人辅导朱绪，但主要责任还在苏锐文，而这两天朱绪也都是指名苏锐文来辅导功课，一副跟他杠上的样子。苏怀晏只要不主动请缨，这“破事”很难沾他身。
所以苏锐文震惊于苏怀晏主动揽活，怀疑他脑子坏了，不由问：“哥，你总不会等我一走就去爸和爷爷那告状，说我丢下漾漾跑了吧？”
苏怀晏笑了笑说：“原来你一直这么想我的？”
苏锐文一下心虚，尴尬笑说：“我这是很难相信有这种好事啊。不是我吓唬你，哥，教她真的会短寿。”
朱绪被说得无地自容，一时哑口无言。
而苏怀晏看了眼朱绪，笑说：“没事，死不了就行。你管自己去吧。”
苏锐文犹豫了片刻，最终抵不住玩和自由的诱惑，转过身就夺门出逃了。
朱绪目瞪口呆看着门口。
苏怀晏拉过对面的椅子到旁边坐下，伸手抽过朱绪的试卷开始看，还说：“你慢慢吃。”
朱绪勺子都快捏碎了，还不敢置信苏锐文就这么把她丢给了苏怀晏跑了。
苏怀晏见朱绪盯着门口，冷不防出声问：“要关门吗？”
朱绪回神忙摇摇头。
苏怀晏还是站起身过去关门说：“还是关上安静些。”
朱绪已经开始紧张出汗，低头又吃了两口糖水就吃不下了，她端起碗站起身说：“我把碗送厨房去。”
“放门口吧，李婶一会会上来收。”苏怀晏说。
朱绪闻言，硬着头皮开门把碗放在门口，然后犹豫着要不要关门。
苏怀晏擡起头问：“怎么了？”
朱绪听得问心虚关上了门，回答：“没什么。”
苏怀晏假装没看到朱绪的反常，把卷子放回她座位前面说：“过来改卷子吧。”
朱绪在苏怀晏的监督下写试卷，快把自己头发薅秃了，一紧张就挠头。好不容易写完，她感到虚脱力竭趴在了书桌上。
苏怀晏不紧不慢帮她整理桌上的作业本试卷和文具，说：“明天我们先把英语错题集过一遍。英语除了背还要多看多听才能培养语感，我给你找几部电影，你假期慢慢看。”
朱绪听这口气不对，擡起头问：“明天还你教我？”
苏怀晏反问：“我教你怎么了？我比你二哥教得差？”
“不是……”朱绪摇头。苏怀晏比苏锐文脾气好太多了，不会阴阳怪气不会嘲讽，讲题还耐心细致。
“那我教你怎么了？你二哥分明不想教，你非要拉着他教，你是太喜欢他了还是想折磨死他？”苏怀晏似笑非笑问。
朱绪一下被问进了死胡同，竟完全答不出来。
苏怀晏停顿了片刻，继续打量朱绪，他不傻早看出朱绪总是躲他。他原本可以不在意，但他最近越来越不舒服，尤其这两天，他看到朱绪总是指名要苏锐文，他有种被排挤出去的失落感。
在朱绪来这个家之前，家里没有这么热闹和谐，他知道他和他妈妈在这并不是完全受欢迎，他只是苏家私生子。他小时候曾希望自己能讨人喜欢一些，也总是被要求做最懂事的那个人，后来他的懂事成了习惯，慢慢也就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只是照着大人们的期望和要求去做事做人。从朱绪到苏家开始，他一直比苏锐文表现得更接纳她，他真的有发自内心心疼她小时候的不易，也欣赏她身上的活泼和生命力，也喜欢她无形带给这个家庭的粘合力，所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而不被她选择信任。
苏怀晏等了会没等到答案，见朱绪尴尬到满脸通红，他没再追问什么，但他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个人感受也越来越明显。他不由沉下了脸，把收拾好的文具摆回朱绪桌头就起身离开了。
朱绪看到苏怀晏就这么生气了很意外，因为以她当时对苏怀晏的了解，虽然刚才问题尖锐，但应该是三分真七分假的玩笑话。照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事，可是他却生气了。
这是朱绪第一次看到苏怀晏生气，多少颠覆了她对他的认知。
第二天，一家人吃早餐。朱绪在餐桌上见到苏怀晏，四目相对，苏怀晏不等她开口打招呼就转开了脸。朱绪抿了抿嘴低头看盘子。
今早餐桌上，苏锐文母子都没有出现。孙瑾柯身体不好，早餐一般送到房里去吃，不出现在餐桌上很正常。苏锐文没出现就让苏翰济有些不爽，因为他已经听说苏锐文今早凌晨才回来，还喝了不少酒醉熏熏。
苏翰济喝了口粥，看了眼朱绪问：“你这两天学习怎么样？”
“还行。”朱绪回答。
“你二哥昨晚给你补课了吗？”苏翰济又问。
朱绪迟疑点点头，下意识看了眼苏怀晏。
苏翰济皱眉说：“所以昨晚他给你补完课，人又跑出去喝酒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朱绪回答。
而苏翰济也没有再追问，神色微沉继续吃早餐。
他一直觉得苏锐文不服管教做事没有章法，为人聪明却过于骄傲，自视很高。苏锐文以前上学成绩不错，但和同学老师摩擦惹事的情况也不少，身边的朋友多又是鱼龙混杂，上了大学后就更没有正形，一个月花钱如流水，他担心这小儿子会学坏闯祸。他让苏锐文教朱绪功课，多少是想约束他的行为。
所以，吃了几口饭，他又问朱绪：“今天你想让谁教你？”
这个问题开始让朱绪很有心理负担，之前她毫不犹豫选苏锐文，不仅仅是因为她怕和苏怀晏独处，也因为她觉得苏怀晏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可是，昨晚她发现她的行为，好像伤害了同为哥哥的苏怀晏的自尊心。
于是，朱绪陷入了纠结，最后她喝了口豆浆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说：“让怀晏哥教我吧。”
苏翰济对朱绪这个选择有些意外，不免也有些失望，因为他个人看法让苏锐文做朱绪的辅导是两全其美的事，苏怀晏则大材小用了。苏怀晏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他已经有意向让大儿子开始陪他出入一些重要应酬场合和交际圈，尤其是在过年这段期间。所以，他想了想问：“怎么换人了？你二哥教不好欺负你了？”
“没有，就是想，换个人吧。”朱绪回答，没敢看苏怀晏的表情。
苏翰济则好笑说：“让你挑，你还真挑上了。你怀晏哥可比你锐文哥忙，你这点事……”
而苏翰济的话还没有说完，胡金毓就不高兴打断了他：“你自己让她选的，她选了就选了，你想说什么？换个人教有什么不好，最好不同方式方法都试下。我看怀晏教正合适，锐文没什么耐心动不动就取笑漾漾，我这两天就一直担心他教不好漾漾。”
苏翰济张嘴把剩余的话吞了回去，求助看了眼苏劲松，他想父亲能懂他的意思，肯定要以公司的事为重。
却不想涉及到朱绪的事，苏劲松开始睁只眼闭只眼说：“这也花不了怀晏多少时间，先试试看吧。”
黄依秋示意苏怀晏表态拒绝，但苏怀晏视而不见只管自己吃早饭。
饭后，朱绪看到苏怀晏离开餐桌就往后院走，她忙追上去问：“怀晏哥，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给我辅导功课？”
苏怀晏闻言站住了脚，他打量着朱绪半晌，不紧不慢说：“就早上吧。”
“好，那我回房间等你。”
朱绪说着转身就要走，苏怀晏喊住了她：“等下，漾漾，你今天为什么选我？”
朱绪闻言第一个反应是怎么苏怀晏一下多了那么多为什么。她有些不安反问：“你不高兴吗？”
苏怀晏没回答，摇了摇头说：“你先去看错题集吧。”
朱绪点点头转身离开。
苏怀晏看着朱绪的背影,心里在想果然只有哭闹的人才有关注。他真的开始有点厌烦，在别人的期盼下做谦谦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