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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听闻惊风 正文 第58章

所属书籍: 俯听闻惊风

    两位烟熏火燎的老仙尊万般震惊,这种话你究竟是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而凤怀月关注的重点则比较不同,怎么就认定是儿子了,我一直在把它当成女儿养。

    已经过了三百余年,这两人一个颠倒黑白,一个不着四六的毛病是半分没见改,甚至还很变本加厉,瑶光仙尊没找到一句自己爱听的,于是命令两人好好继续守着炼丹炉。凤怀月对照顾漂亮女儿这件事,是没什么意见的,待两位仙尊离开后,他便又趴在炼丹炉的缝隙处往里看,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出来?”

    司危:“儿子。”

    凤怀月:“女儿!”

    司危听而不闻,依旧想要儿子,因为儿子可以随便乱扔,看不顺眼时,还能打包送往金蟾城,或者鲁班城,或者别的什么城。

    距离小白炼出火魂尚需很长一段时日,凤怀月懒得与他争这个,只专心致志地守着炉子。与小白一同被投入炼丹炉的,还有许多珍贵的灵草与灵石,司危道:“早知如此,你我就该晚点进来,让它再多吃两天昆仑山的白食。”

    “瑶光仙尊怎么会突然用这么多好东西替我炼制灵火?”

    司危答:“反正老头闲着也是闲着。我猜他起初只是看灵焰剔透可爱,想着用手头闲置的灵草随意喂喂,结果万没想到它如此能吃,所以只能十个八个地换大炉子。”

    小白屁股一扭,把自己整个埋进火堆。

    凤怀月趴在门上紧急安慰,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们能吃一点怎么啦,能吃是福!

    两人就这么在画卷中守了两天一夜,直到傍晚时分,小白方才破炉而出。凤怀月刚一将它接到掌心,立刻便觉察出了不同——在那颗小小的焰心里,像是已经蕴满了风雨雷暴,稍微触碰一下,指尖就会传来一阵微麻触感。

    凤怀月当机立断,将来你再去昆仑山给它多讹一点。

    司危屈起手指,赏了正在闪烁跳跃的儿子一个脑瓜崩。

    而在《白毛图》外,鲁班城也好,三千市也好,或者是仙督府与彭府,都还乱得很。

    鬼船已经被道道金光锁在了码头,仙督府的弟子正在逐名登记乘客,再将他们分批关押。岸边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边又有些担心,毕竟一下抓了这么大的一船人,阴海都那头会作何反应暂且不论,光是在修真界中,因这些人而牵扯出的关系网,只怕就已经大得不敢想。

    “往后估计难有消停日子。”

    “一直拖着,难道就会有消停日子了吗?要我说,早就该这么快刀斩乱麻。”

    “听说三千市里的商户最近也关了一半。”

    有跑了的,有被抓的,还有被同伙灭口的。雪海山庄自不必说,还有与雪海山庄关系密切的邱府,与邱府关系密切的欧府,当日欢宴中那做东少女的家里也没被漏下,这么顺着线一嘟噜拎起来,三千市中的商铺别说关一半,就算关个八成,也称不上是奇事。

    而在这场行动中,彭循与宋问都是功不可没。凤怀月找了一圈没见着人,便问他们两个去了何处。彭流回答:“出息大了,都正在为姑娘愁眉苦脸。”

    凤怀月耳朵竖起来,这种好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快说说。

    结果听了半天,两位少侠并不是自己想的那种为情所困。彭循的愁眉苦脸,是因为即便他已经将雪海山庄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红翡,每每想起那未被及时救下的干尸少女,心里总不是滋味得很。而宋问的愁眉苦脸,是因为邱莲,他被舅舅强行安排照顾小姑娘,这原也没什么,但问题是邱莲并不需要被照顾,只想见她自己的弟弟。

    凤怀月:“……”

    对不住,真忘了。

    两人一回彭府就被兜进了《白毛图》,后来又顾着炼制小白,完全忘了在司危的结界中,还关着那名鹌鹑一样的怯懦少年。他问:“怎么不差人进来说一声?”

    宋问心里苦,他确实想过进《白毛图》,结果反被舅舅怀疑动机不单纯,以为这倒霉大外甥还在觊觎美人,于是怒骂一顿,当场赶走。

    凤怀月:“这就放,这就放。”

    他找来司危,让赶紧把少年放出来。结界消散,邱环立刻“哇”一口吐出鲜血,脸朝下趴在地上,明显被憋得不轻。宋问倒吸一口冷气,扛着人就往医馆跑,凤怀月也震惊道:“怎么关一关都会吐血?”

    “天生体弱,修为低微。”司危道,“与他姐姐相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所以邱莲才那般疼他。”凤怀月道,“只是不知道他这病歪歪的身体,往后能不能扛住家破人亡的惨剧。”

    “扛得住扛不住,都是他的命。”司危对别人家事并无兴趣,他握住凤怀月的手腕一试,道,“自己都病歪歪的,倒是关心起旁人来。”

    凤怀月道:“我这叫债多不愁。”

    脑子有毒,魂魄不全,灵骨还是临时找来的青竹,一个比一个严重,而且都是一时半刻治不好的毛病,要是天天伤春悲秋唏嘘这个,那我还如何能逍遥快活?倒不如看开一点,该吃吃,该睡睡,船到桥头自然直。

    至于为什么“自然”就会直,凤怀月心知肚明,那当然是因为有司危,毕竟先前自己独身一人来鲁班城时,日子过得就远不如现在洒脱,至少会拿起算盘仔细打一打,看什么时候才能攒够买药钱。

    “在想什么?”司危拍他的脑袋。

    “没什么。”凤怀月低头躲开,并且在第二天时,专门抽空去了趟阿金家。

    院中依旧坐着一群粉雕玉琢的小孩,凤怀月看了一圈,觉得还是女儿好。阿金从屋里跑出来,见到他,也是高兴万分,赶忙关上院门,又从屋中找出最好的茶,张罗着让媳妇去做饭。

    “不必忙了!”凤怀月拉住他,“我来,是有事相求。”

    “仙师哪里用得着‘求’,只管吩咐。”阿金连连摆手,“我这新找的好营生,还是托了清江仙主的福。”

    “我想买一块盖尤山的马皮,最好的那种。”凤怀月往他手里塞了个钱袋,“但我只有十万出头的玉币,能买到吗?”

    “能,能,十万玉币买马皮,哪里有买不到的。”阿金满口答应,“我有个朋友,就是做皮料生意的,盖尤山最好的马皮,也不过两万玉币一张。”

    凤怀月一呆:“不是二十万吗?”

    阿金比他更呆:“怎么可能?两万玉币已经贵得很离谱了,最早的时候,只要几百金。”

    凤怀月无语万分:“……你说他怎么又骗我?”幸亏没亲。

    阿金没听明白,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骗仙师你?骗什么了?

    凤怀月觉得这件事它不是很好说,就只“咳咳”敷衍过去,好在阿金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他办事麻利,当下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带回了十几张马皮让凤怀月挑。

    “城中最近人人都在疯传,说几位仙主要出海,还有修真界诸多世家,也要派出弟子参与围剿阴海都的行动。”阿金问,“是真的吗?”

    “不好说,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凤怀月抽出一张马皮,“就这张吧,我要做一副手套,还得找个好裁缝。”

    阿金笑道:“哪里用找,我媳妇就是裁缝,仙师可别看不上她,手艺不比仙工坊里的老师傅差,是要替自己做手套吗?”

    凤怀月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大手套:“就按这个尺寸!”

    ……

    彭府。

    宋问刚一推门,就见大美人正迎面走来,皎皎飘飘,于是当场又要提笔写诗,结果凤怀月并不想听,问他道:“邱家姐弟如何了?”

    “邱环的内伤不算轻。”宋问道,“不过经过医馆大夫的诊治,眼下已经见好,昏昏沉沉睡着,暂时由他的姐姐照顾,对了,邱莲还同我说,她想去看看狱中的欧珏。”

    “那她也没有看起来那么算计与薄情。”凤怀月坐在石凳上,宋问立刻又扛着石墩子挪过来,坚决不放过任何一次贴近的机会。凤怀月脑瓜子嗡嗡响,深刻反思,当年的自己为何要跑去参加那场百日宴,不参加,不就什么事都没有?

    他提议,不如你再发展一点别的爱好。

    宋问不肯,在他看来,美人就是世间一等一的好。

    凤怀月强烈拒绝:“不不不,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况且我自己的烂摊子都还没有收拾完,与你当真不合适。”

    他这边焦头烂额地将大外甥轰走,转身就见司危正似笑非笑,靠在树下看着自己,于是问他:“你刚刚去哪儿了?”

    司危伸手一指,那是两位老仙尊的住处。他一大中午就被叫过去,盘问半天,无非又是些“为何会受重伤”的陈芝麻烂谷子,直听得满心不耐烦,差点当场睡过去,好不容易才脱身。

    “你这样,的确不好去阴海都。”凤怀月将手帕拍到他怀中,“擦擦吧,满头虚汗。”

    司危可以接受自己满头汗,但不可以接受自己满头虚汗,因为男人必不能虚。

    凤怀月道:“没事,你可以适当地虚一下,反正现在也用不到。”

    司危下巴架在他肩头:“说不定重温旧梦一下,你就能想起前尘旧事。”

    凤怀月自暴自弃,那就让我继续失忆好了。

    司危将人拉到怀中:“大美人就该浪荡一些,何必如此矜持。”

    凤怀月道:“你若非要这么学宋问说话,他还说我既生了这张脸,就应当娶上八个。”

    司危“嗯”了一声:“那我要排第一。”

    凤怀月一巴掌将人拍开,不管排第几,都要等你不虚了再说。

    司危不满强调:“都说了我本来就不虚。”

    “虚不虚,得由两位仙尊诊断,你这人讳疾忌医,说得再天花乱坠我也不信。”不仅不信,凤怀月还拒绝了司危“今晚可以亲自一试”的提议,不试,试出来万一你真虚,容易让我怀疑三百年前的自己。

    司危恶狠狠把他按在怀里掐。

    凤怀月:“啊啊啊!”

    余回走进院子又转身出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非得在这个时候挑这条路。

    司危松开手:“回来。”

    余回又调了个头,道:“瑶光仙尊的意思,并不希望你去阴海都。”

    现在修真界的力量需得分为两拨,一半镇守陆上,维持秩序,同时时刻留意那些蠢蠢欲动的千丝茧,另一半则是出海除魔。两位仙尊是想将司危带回昆仑山疗伤的,余回道:“不过想也知道你定然不会答应,所以我提前来告知一声,也好让你与阿鸾心里有个底。”

    凤怀月道:“好,那你就先去昆仑山。”

    司危屈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方才怎么不见你如此爽快?”

    余回经验丰富,并没有问方才两人正在讨论的事,休想再玷污我的清白。

    司危是一定要去阴海都的,谁劝都不肯听。

    夜深人静时,凤怀月坐在床上问他:“为什么?”

    司危道:“因为你会去。”

    凤怀月语塞,他确实想去,因为溟沉在那里,有些话还没有亲自问明白,但抬头看看司危,又心理挣扎半天,最终还是嗡嗡嗡地说,“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司危道:“那我也要去。”

    凤怀月被噎了一下,搞了半天,你去不去其实与我无关?

    司危将他拉进怀里,掌心在背上慢慢地按,那些由青竹拼成的灵骨,薄薄的,像是稍微一捏就会错开。凤怀月初时以为他又在实践一些非礼行径,还挣扎着想躲,后来却慢慢觉察出气氛不对,犹豫着问:“你……”

    “不知道。”司危道,“但我要去找找看。”

    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用嘴唇去触碰那道由脖颈至腰窝的细细伤疤。凤怀月被亲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翻过身,将司危伸手整个揽进怀中:“那你的伤怎么办?”

    “养一养便是。”司危捏他的指尖,“别听那两个老头的,现在有你在,我自不会再去送死。”

    凤怀月将手抽回来:“我不信,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都不是很惜命。”

    司危一笑:“嗯,为你,死了也值。”

    凤怀月:“呸呸呸。”

    司危又凑上来亲他,含含糊糊地说:“反正没了我,你还有七个。”

    凤怀月稍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等着白天那句“应当娶八个”,一时又气又笑,扯住他的耳朵:“胡说什么。”

    司危哼哼地埋头在他脖颈间,一眼看去,宽肩窄背细腰长腿,凤怀月顿时觉得三百年前的自己眼光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霸道仙君常有,但这般容貌英俊身材好的也不常有,走过路过,确实不能错过。

    司危道:“可以脱了衣服给你看。”

    凤怀月狐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但司危就是知道,因为这种事他三百年前经常做,熟练得很。

    凤怀月:“快点把裤子留下,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司危:“嗤!”

    成年人睡觉,就是要不穿衣服,总之凤怀月被他抱在怀中,做了整整一晚上不怎么能说的梦。翌日清晨起床,伸着懒腰一推窗,差点把懒腰又吓回去:“你怎么在这?”

    宋问兴致勃勃,他昨晚新谱了一支美妙雅曲,因而今日一早就来奏于美人听。

    凤怀月推拒不得,被迫坐在树下,呵欠连天。

    可见果然还是年纪大了,人也变得比较荤,比起听这风花雪月,还是觉得睡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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