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
李妈妈的如意算盘终究落了空。
几日后老牛回来时面色沉重摇头道:“附近的县城我挨个转了一圈,今年不大太平,县城里的生意不好做,乡下地方又乱糟糟的,你和福娘怕是呆不住,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李妈妈瞪了老牛一眼,“你还和我卖关子。”
老牛建议道:“我是说,要不然往府城买去,常言道走上不走下,小乱避城大乱避乡,再怎么府城也不会遭殃。”
“呵——”李妈妈从喉咙里嗤笑一声,“府城?你知道那地方的地价有多贵吗?那里头的达官贵人又有多少?在县城里惹了事咱们还能跑,要是去了府城,往哪里跑去,那地界水太深了,我可就这一个闺女,你就不能用点心。”
老牛笑了,低着头闷声闷气道:“要不然,就再在县里头再等等,等天气暖了我再去各地好好找找。”
“那这段时间怎么办,乔家人不是个好东西,活该做了太监去,留不下种的骡子货,我呸!“要是早知道那王八对福娘打起了主意,李妈妈当初就该只把玉娘送出门。
老牛砸吧几下嘴,好半天才想出个主意来,“让她病一病吧,福娘身子本来就不好,病殃殃的横竖出不了门也看不出来,再者,还能看看陶家的心意。”
“什么陶家铜家的。”李妈妈一听他提起陶家就发火,“好啊,我就说刘妈是从哪儿改的主意,合着从你这里。”
“我是看陶三对福娘确实动心,先前你这老三那回就是太轻易了,所以吃了亏,要我说,拦是拦不住的,你别忘了福娘是谁的女儿。”老牛叹着气,意有所指道。
这一席话,说的李妈妈按下了眉眼里的火气,也低头不语起来。
最后思考的结果如何不得而知,可福娘生病这事儿是坐实了。李妈妈叫鲁婶把小院子收拾好就把福娘塞了进去,刘妈在前院照看着,不许福娘踏出门半步。
又去外头药铺医馆里买药煎煮,又去各大庙宇烧香求拜,不出两天,李家福娘生病的消息就传遍了半个县城。
福娘一搬家,整个东厢房就成了玉娘的屋子,玉娘便借着会友的名义准备去瞧瞧晏子慎买的那所房子。
只是临出门时,她细想想,还是弃车选了轿子,宁肯坐轿子花费多些,也想避开老牛的马车。
轿子停在南门外官店边上,这里挨着的就有官府的人,所以还是有些保障,玉娘又往里走了几步,见着一棵大柳树,从内数第三间,果然挂着大锁头。
晏子慎当日给玉娘的荷包里除了地契外,还有两把钥匙,玉娘比对了一下,就用那柄黄铜的开了锁头,进到院里,果然院落不大,才只一进格局。
左边有口水井,边上是棵老叔,掉了叶子也不知是什么品种;右边是个两间的厨房,院门对面就是三间小小正房了。
除此之外,再无别物,又用小钥匙开了正房大门,里边也只木板床、三腿椅、缺角桌,其余东西估计全被原房主搬走了,整个屋子近乎空空荡荡,便是贼儿看见了也得留下泪来。
这样的地方对于玉娘来说却是个好地,正是空落落,才好藏东西呢。
她挨个逛了一遍,才将房门又锁,穿过此处往楚楚家走了一趟,替两个命苦鸳鸯去通信去。
既然确定了屋子不错,眼下就要开始转移家伙事。
之前玉娘搬到东厢房住时,李妈妈曾背着她们三天两头进去翻捡,可愣是连石头都挨个摸寻了一遍,也没找出玉娘藏下的银钱来,气得李妈妈几乎要把地砖翻开挨个查了。
只是……
即使李妈妈把地砖都撬出来,恐怕也找不到,毕竟玉娘见多识广,可不会有了什么好的只往枕头底下藏。
如今屋中只有她一人,她便小心搬来桌椅,依靠着柱子将自己系了好几根的长长腰带一端捆上石头荷包,使足了劲掷过上方的梁柱,将腰带两端捏在手里,慢慢的顺着顶部滑动,直到遇到阻力才明白自己找准了东西,猛的用力一拽,那梁柱上就掉下个青布荷包来。
里面藏的正是玉娘赎身的依仗。
藏东西嘛,自然得从视线死角藏了,李妈妈那么大个身子,即便她想得到也爬不上去,毕竟木梁那么高呢,就是玉娘想爬也无法的,谁能想到东西藏在顶头去。
之前这个还是借助了腰带的帮忙,把荷包和腰带连个活扣慢慢拉到上头,捏着另一边解开绳扣就留在了上面,过后把绳子一解,干干净净留不下痕迹。
多亏了这法,才让玉娘攒到了现在。只是如今有了新的藏匿地点,玉娘就把自己之前那些挣到的银钱,二姐给的宝石,连同晏子慎后来的票据地契全都塞到了荷包里头,借着去找楚楚的工夫转移了过去。
许是他出门频繁,又可能是只坐轿子的缘故引起了李妈妈的怀疑,等第二次玉娘回来时,李妈妈就把她叫到房中,“奇了怪了,你和那人家往日住桃花源酒楼时,也没这么亲热呀,怎么?她如今搬的远了,你们关系倒是亲近起来?”
玉娘忙解释道:“好妈妈,正是搬的远了,所以心里头才记挂着呀,先前离得近时随便出个门就能遇见说话的,哪有这感慨。”
“你还和我扯话,”李妈妈瞪起眼来,“既然想念着人,怎么又坐起轿子啦了?马车的速度可比人腿要快。”
“这不是瞧着老牛才从外头回来,我看看那马喘气歇脚的实在是疲惫,老牛又不是外人,让他休息几天也好呀。”玉娘早有了腹稿,这会挨个询问挨个解释。
“好哇,我问一句你答十句,你倒是比我这个做妈妈的还有说法!”李妈妈拍着桌子喝道,见玉娘脸色毫无波动,才眯起了眼睛,“你别和我装样子,你当我不知道?那楚楚家里头陶家兄弟三天两头的过去赴宴,我看你不是会友,是去做媒去了吧。好好的花娘不当,做起了丫头红娘。”
见李妈妈提起陶家,玉娘原本的脸色似乎慌张起来,连忙为自己辩驳,“妈妈说笑了,我何曾有这样大的胆子,还敢抗着话去做什么媒。只是……只是……我看福娘哭的实在可怜,所以才去一次替她瞧瞧人,只是见个面,病没有传递消息。”
李妈妈见玉娘露了怯,越发凶神恶煞起来,“我都和你说过,叫你劝说她听话,你倒是阴奉阳违起来,成全了她们两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大姐那谁去帮忙。”
说到这里,更是拍胸扑地的哀叹起来,“可怜的娇娘哦,白护着她妹妹了,自己过的凄惨也没人想着哟。”
说的玉娘滚下泪来,愧疚道:“妈妈别说了,我再也不帮她们传话带东西了就是。”
“再也?只怕你们姐妹情深,眼下说的这么着,过后又偷偷跑了去,我能怎样?”李妈妈不放过去,继续追着话语。
“那妈妈的意思是……”玉娘擡起红彤彤的一双眼问她道。
李妈妈盯着玉娘,“我要你照旧的过去,但这席上说了什么,他们让你传送什么,你都得一五一十和我交代清楚,要不然,哼哼。”
“这,这不是背叛吗?”李玉娘期期艾艾,慌慌张张。
李妈妈循循善诱,教导有方,“怎么是背叛呢,你去了一来能安福娘的心,二来也解妈妈我的忧,三来为了你大姐的命,这是你们姐妹情深呀。我又不叫你从中挑拨,只是见了什么说一说而已,能有什么事。”
“可是……”面前人犹犹豫豫。
李妈妈不耐烦道:“有什么可是,要不然你也甭想出去了,都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一番软硬兼施,李妈妈总算满意的见着玉娘失魂落魄的出了门,躲进被子无可奈何的露出了笑脸。
瞒过去了。
接下来就能光明正大的去楚楚家中,把自己下剩的那些笨重的银两,精心绣制的玩意全都能转移到新房之中,剩下两个钥匙用棉布裹了暗自缝在袄内随身携带。
玉娘去楚楚家次数一,便时常的碰见陶家兄弟和应邀而来的几位老爷们,察觉出楚楚和陶仲宾的不对劲来。
虽然两人明面上没有摆席做客,可在私宅之中却总是挨在一处,喝酒唱曲你来我往的眼神四飞,倒让边上的花娘有些不自在,嘀咕道:“娼不娼,妾不妾的,怎么还偷起来了。”
瞒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