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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栏女儿奋斗记 正文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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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

    县衙开堂这日是初九,宜祈福、出行、拆卸、动土、安葬。

    清平县城人对此案都十分有兴趣,哪怕县令老爷并不允许其他民众进入堂内围观,单是在衙门口那就聚集起了一大帮子的人。

    作为原告的宋妈妈再次出行在县衙里时,已然大变模样,形容枯槁面色憔悴,连身上都没换过衣裳,还穿着早上给小七煎药时的那身黄布袄子灰长裙,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站立不住,看她这样恐怕也走不进大堂,玉娘便求谭老爷开恩,许她扶着宋妈妈进去吧。

    按理说,今儿陪宋妈妈过来的该是她院里的两个花娘,可五福眼看着要嫁人,进了衙门沾染上命案太晦气,六巧得在家里照顾人,玉娘便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比起其他人,她可进过好几回衙门了,一回生二回熟的,舍她其谁。

    便是李妈妈嫌弃玉娘爱出风头,可看着宋妈妈的份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嘴里嘟囔着反正你也赎身了,我也管不住你之类的话语,由着玉娘今日陪着宋妈过去。

    相扶着进去,果然是在县令的衙门大堂上审理,大堂高挂明镜高悬四字匾额,下面是暖阁,上首的高背椅上坐着一位清瘦中年人,时不时捂拳咳嗽几声。直到如今,都已经六年时光,玉娘才算见着了清平县的真正一把手——传闻中的夏老爷。

    他左下首坐着黄县丞,右下首坐着张主簿,边上设有小案,坐着书吏准备做笔录,两边衙役持棍肃立,闼东之已然站立其中,见着宋妈妈与玉娘过来,他忙朝上同黄县丞对视了一眼,见着黄县丞点头才放下心来,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宋妈妈麻木的下跪磕头,依旧是那个流程,依旧是召来当初的人手询问,夏知县用帕子捂着嘴时不时就咳嗽几声,有气无力的问着话,由着黄书琅在那里推进流程。

    先是门房,再是轿夫,最后衙役,黄县丞等着全部问话结束,也没见着夏知县有什么动作,真个就像是重新把三日前的故事演练了一遍似的,半点也无插手的意思。

    宋妈妈只跪在地上垂着眼,手缩在袖子里半倚靠着玉娘,玉娘一边盯着堂前闼东之的位置,一边按住宋妈妈,示意她时机还未到,且再等等。

    啪——

    夏知县听完证词,惊堂木一拍,慢吞吞的下了判词,“此案无有明证,岂可因疑心定罪,念在宋氏慈母心肠,不再追究,此案已定,不许再报,退堂。”

    哎呀,闼东之听着这话,犹如久旱逢甘霖一般神清气爽,低头躬身拜谢道:“谢老大人还学生一个清白。”

    夏知县也不理他,只挥手就走,其余人紧跟着退散开,黄县丞朝闼东之笑笑,果然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便跟着夏知县离开了。

    闼东之踱着步来到宋妈妈边上,轻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手段,原来也只是白费功夫,有什么用。”

    他低着头笑眯眯的打量着在旁的玉娘,嘴里惊讶了一句,“怎么才死了一个女儿,这么快又认了一个呀,噢,老爷我说错了,那个还没咽气呐,命还真硬。”

    玉娘搀扶着宋妈妈起身,两人并没有像闼东之想象的那样勃然大怒亦或是反驳辱骂,反而加快了脚步踏出房门,将他甩在了身后。

    闼东之呸了一声,这样软弱的下贱东西,还敢和他耍心眼,要不是碰巧桥下有人,早把那叫什么小七小八的淹死在水里了,哪还有后头的事。他感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心慈手软了,下回动手一定要更狠辣些才行,免得留下后患。

    正想着,忽听见堂内有人叫他一句,闼东之疑惑的转过头去,那明镜高悬的匾额下头的砖石间竟然有光闪烁,他眯眼仔细一看,才发现缝隙里不知何时冒出来了水渍,闼东之不由自主就上前了几步查看,头上也滴答落水了才反应不对,衙门里哪来的雨水。

    这时候动作已经晚了,猛听得轰隆一声,顶上房梁瞬间塌下一块,顺着匾额的方向直接连带着砸向了闼东之,将他压在了木瓦之下动弹不得。

    才出堂门的老爷们都被吓个够呛,谭塨带着人极力招呼他们赶紧往外跑,也不管屋里有人没人,只要三位老爷没事,其余人死不死与他何干。

    外头人听见梁折瓦碎的大动静也惊慌起来,纷纷叫喊着:“不得了了,县衙又塌了!”

    外面叫喊,里边的闼东之忍着剧透也使劲求救,“快来人呐!快来人呐!人都死哪里去了!”

    尘土飞扬之际,果然见得有人冒着被砸的风险疾步行来,闼东之大喜过望,拼命张着嘴许诺好处,“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救我出来,我赏你黄金百两,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可许诺出去也没见人答应,闼东之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看来人,映入眼帘的先是一双沾着泥土的布鞋,再往上是膝盖灰黑的裙子,土黄带药迹的短袄以及一张才刚被他嘲笑过的麻木的脸。

    只是这会盯着他的眼睛明亮,隐隐还能看出一丝痛快,那人高举右手,手上一抹比珠子还显眼的明光。

    “等等——等等——我——”

    闼东之刚要求饶,才说了半句就听见刀刃划过长空的气声,紧接着就是颈部的剧痛和噗嗤噗嗤往外飞溅的喷血声,宋妈妈头也不回,解下裙子包住短刀就往外走,原来她内里还穿着一身同样的裙子。

    说来也奇怪,摇摇欲坠的匾额直等着宋妈妈走出了门,才轰然倒下,将闼东之严严实实遮盖在明镜高悬之下。

    外头乱糟糟人群四散,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才聚集到一处,黄书琅发现不对,怎么他的侄子闼东之不见了人影。

    记录的书吏小心猜测道:“该不会……闼公子留在了屋子里没来得及跑出来吧。”

    黄书琅当即揪住了谭塨的衣领,怒喝着叫他赶紧去救人,一定要把人平平安安救出来。

    谭塨为难道:“老爷,不是小的躲懒不肯去,而是房梁倾斜倒塌,尘土尚未分清,看不清里头的情形,这时候进去底下人怕是也容易遭难,还是再等一等吧。”

    “等?”黄县丞黑着脸却无可奈何,总不能强逼着这些偷奸耍滑的奴才去送死,只能悬着心等待。

    直等到尘埃落地之时,众人才进残墟中找人,在朽木烂瓦里头发现了闼东之的尸首。

    黄县丞暴跳如雷,连边上的夏知县都没顾及,恶狠狠的发令道:“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胆敢在县衙行凶,查!给本官去查!”

    “咳咳——”夏知县又是一阵咳嗽,捂着帕子慢条斯理的拦住了人,“黄县丞许是慌着了,怎么可能有人敢在县衙里头行凶,传出去,岂不是本朝巨案?你我不都成了庸碌?”

    黄县丞这会哪里还管什么名声,死的是闼家老三,曹公公义子的亲儿子,四舍五入那就是曹公公的孙子啊,处置不当,他头顶的帽子也甭想要了。

    黄县丞冲夏知县不客气道:“难道大人是要包庇凶徒,草菅人命?”

    “黄县丞,凶徒不是你说了就有的,”夏知县平静的摇着头,对着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有半分慌张,只叫人带了邕仵作过来验尸,“可验出是谋杀还是意外?”

    邕仵作六十多岁黑瘦的身躯,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才回禀三位老爷道:“回禀大人,是意外被飞溅出的梁柱木片划破喉咙,失血过多而亡,并非有人谋害。”

    “哈,”夏知县笑了一声,转头对黄县丞道:“书琅可听见了,邕仵作是积年老吏,祖辈都在清平县做胥吏,几十年的老仵作了,他不会看错的。”

    黄县丞抖着人指着那几乎割断了快小半的喉咙,气笑道:“什么木片竟能如此锋利,倒比得上刀子了。我看这房梁倒塌也有问题,合该仔细审查。”

    “哦,既然这样,谭塨,”夏知县扭脸看着谭塨问话道:“你方才在大堂上,可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这梁柱可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来?”

    谭塨顶着黄县丞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坚定的摇着头:“小的看过了,梁柱是积水过多腐朽而断,并无任何人为痕迹。”

    “这么说,你们也觉着是意外?”

    “是。”不但谭塨点着头,其余衙役书吏也点着头,时间还没过去过久,在场所有胥吏手里都还留着当初贪墨下来的银钱,梁柱的事情绝不能细查!

    黄县丞看着底下人异口同声的回答,原本被怒火填充发热的身躯,突然一瞬间就感到了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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