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
“丽娘,是你!”荣娘高兴的又哭又笑,万万没有想到最后一刻来营救自己的竟然是她。
她努力支起身子想扑到丽娘怀里,可惜才刚使了力气,这会手脚有些丧失了力劲,只能瘫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略带血腥味的空气,真香甜呀。
丽娘一边拿黄书琅的衣裳擦拭刀上的血迹,一边自得道:“可不就是我么,前几日玉娘她们就托人送信给我,说已经救出了福娘,过半月就坐我的船回县城去,我想既然这样,就没往其他地方去,只在附近做些生意。”
“前日恰好听说了你的事,我们就在码头那里等着,今儿他兄弟传话说是个姓马的船头,我们就知道是谁了,一直跟在后头,到天黑才悄摸凑过来的。”丽娘走上前去拉了荣娘一把,劝告她道:“幸而是我们救了,这姓马的不是个好人,既不卖茶也不卖布,专拉活物。”
这话一说,荣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呀,这下她身子里不知哪里又冒出来一股子力气,咬牙切齿就往黄书琅的身上踹,边踩边骂:“老猪狗,丧良心的燎子尸,我一颗心的做你生意,你竟然还想卖我,我呸,就这么死了白便宜了你!”
她踏蹬不解气,干脆往黄县丞下三路狠命踩了几脚,哼哼道:“我叫你下阴曹地府也做不成个男人去,下辈子转世投胎做/阉/鸡/。”
“咳咳咳——”船舱外的康逢瞅见了这幕,任他再冷静的面孔也破了功,忍不住就咳嗽着打断道:“快走吧,这条水道也不是个隐蔽地方,万一被人瞧见可就要报官去了。”
丽娘点头,也叫住了荣娘,“行了行了,横竖人也死了,叫他喂鱼去岂不好,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吧,往外头躲几年,风声过了再回去。”
如今河道水匪数量日益增多,且乱着呢,只要不被当场逮住,把人绑石头丢河里找不着尸体,官老爷也懒得去管,只当是失踪,哪里肯花时间精力去查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荣娘刚想跟着丽娘离开,一听她这话里的意思,是叫自己藏几年,不由得脚步就迟疑了些,吭哧吭哧犹豫了一会才开口道:“二姐,我不能走。”
“怎么?你还要给他摔盆办丧不成?”丽娘惊奇道。
荣娘垂下眼眸,只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迹低声道:“我这一走,可就没个身份了。”她平生最爱的就是享受和面子,好容易几年做小伏低的做花娘,傍上了县丞才从李妈妈那里拿了身份,光明正大立了户籍,这会一跑,那先前的身份不就没了?
不单如此,还有她花银钱买的首饰衣裳,置办的屏风箱柜,岂不是全便宜了郑家人,一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攒的家业白给别人,这比拿刀捅自己还叫荣娘疼哩。
“你,你个蠢东西。”丽娘气得想拿刀背敲荣娘的头,打晕了扛走倒好,省得还要费口舌,“人死了你还不赶紧跑?留在原地等官府抓你么,那驿卒门卫都瞧见是你和他一起出的城门,他失踪了你好好的,你以为旁人是猪脑子,连这都猜不到?”
“所以我得借姐夫一用。”荣娘右手一伸,直直的指向船舱外站着的康逢,“他是男的,手掌比咱们大些,让姐夫下死手往我脸上扇几个巴掌,二姐帮我身上做文章,既然河道里闹水匪,那水匪杀人强女自然也是有的,有我作证,也可以摆脱你二人的嫌疑。”
荣娘不怕疼,早几年被李妈妈打过多少回了,疼没事,苦才熬不住,与其隐姓埋名过风里行水上住的日子,还不如现在吃点苦头,等事情了了回清平县照样做她的花娘生意去。
说干就干,荣娘越想越完善,让康逢别收力,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又让丽娘帮忙,身上腿上掐红印,手腕指头留绳痕,撕扯了衣裳碎成片,口角流血真堪怜。
康逢都看不下去了,荣娘倒是还接受良好,还有空问他们现今离那个县城更近,县老爷名声如何。
丽娘细想想才道:“已经行了一日,这几天是顺风,船速比先前要快,如今离清平县只四五百里,在闾县附近,既然你下了决心,那干脆再行一夜,赶到二百里的五莲县,那里上任的县老爷年轻,才三十多岁,他爱惜名声想往上爬必不会像夏老爷那样荒唐。”
说着还求证似的问询康逢,“五莲县那里衙役收过几回钱?”
康逢在外头闷声道:“上回上岸下水只收了一次,倒还公道。”公道就行,荣娘点头就定下了地点,只要是个出气硬挺的男人,就不怕自己计划不成。
丽娘同康逢都穿着短衣下裤,只消把脸和头发裹住,也看不出个男女来,他们趁夜一气行了二百多里,直到快看见码头时才按船停下。
荣娘把船舱里值钱的物件全都收拾好塞进了包袱,叫丽娘带走,那里头可还有她的首饰呢,多多少少想来也是值点钱的,不能留下白便宜了别人。
等着丽娘康逢划船走了,荣娘这才回舱细致收拾了一遍,缩在榻角呜咽着哭泣,天亮她那嗓子几乎要哭成干哑时,终于引来了码头上人的注意,叫住了一艘小舟往船方向划去,站在船头朝里边喝问道:“好个胆子,谁许你在此苦闹。”
见里头人没有回应,那吏员越发生气,举着税板往里走去,没防头就被两具尸体绊了一跤,摔在他们怀里。
“啊——”
“出事了——”
"杀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