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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深处 正文 第113章 吹梦到西洲(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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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吹梦到西洲(十二)

    梨子吓一跳,慌忙向回跑,却听花儿喊道:“梨子别进来!“

    此时霍言山也喊到:“谁也不准进来!”

    梨子停下脚步,暗暗为花儿捏一把汗。她想为她寻一个帮助,放眼四周,除却那些麻木的人,再无可用之人了。

    此时屋内的两个人正在角逐。

    花儿骑在霍言山身上,一把小刀架在霍言山脖子上,刀刃儿已刮破他的皮肤,留下深深的血痕。花儿凑到他耳边低语道:“霍言山,你当我还是十几岁任人欺负的小丫头吗?你想靠近我,先问我的刀答不答应!”

    手腕一悬,刀印又深了,伤口汩汩流出血来。花儿这些年见血太多,此刻眸色深了,一时间心念大起:干脆结果了霍言山得了。她惊讶自己对霍言山竟没有任何慈悲心,想到要杀他,她甚至感到痛快。

    霍言山看着花儿,头靠回去,大笑出声。笑够了才说道:“孙燕归,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你真以为我会轻易被你控制吗?逗你罢了。”

    随着话音落,他骤然打挺翻身,将花儿控制在了身下!死命将她双手按在头侧,一条腿狠狠压抑她的反抗,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多厉害,什么时候才肯认输!霍言山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这是他亲眼看着,一步步从一个挨饿受冻的小姑娘长成为一个女将军的对手。

    这个对手的灵魂越不屈,他越想将她拦腰斩断,他的生活鲜少有这样的乐趣,此刻他简直要癫狂了。

    花儿不再挣扎,冷眼看着霍言山。

    “怎么?认输了?”霍言山将脖子靠向自己肩膀,以擦掉它的血痕。

    花儿不言语,在他愣怔之际突然擡膝顶向他后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她抽出了手,刀刺向他的裆部。霍言山慌忙躲闪,一个飞身跳到地上,震惊地低头看着被划出口的裤子,再愤怒看向花儿:“你来真格的?”

    “割了你,看看你夫人还愿不愿哄着你让着你!看她娘家的百万大军还给不给你用!”花儿攥着那把小刀坐起身来,女将军一身英气匪气毕露,支起一条腿来将胳膊搭在膝盖上,见霍言山惊魂未定,心中暗笑他太过宝贝自己的东西。当年可不是这样的,敢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少年将军如今要用自己□□之物来征服女人和江山了。

    霍言山好久才缓过神来,他对花儿说道:“我不愿对你下死手下黑手,终究是念着你当年救我一命。如今你于我的恩情彻底断了!”

    花儿怕什么,在她心中当初不过顺手救他一命,她根本没放在心上,那就俨然如救一只猫、一条狗一样,也因此她从不真正觉得她于霍言山有恩,是以也没有恩情断了这一说。

    霍言山的神情变了。

    从前朗俊的少年将军,讲起天高海阔双眸熠熠生辉,此刻目光若沉潭深不见底,动手扯他的龙鳞纹腰带,凉软的腰带紧接着就被他缠在手掌上,而他褪衣的动作又像一场缓慢的良心剥离,最终他变成了另一个他。

    当他走向她的时候,她并不害怕,并做好了彻底激怒他的准备。她了解他彻底怒了,就会有纰漏,他有纰漏她就有机会!

    花儿从前自认只是芸芸众生中的蝼蚁,却不料在那一年偶入圈套,从此与王公贵族有了牵扯不清的恩怨。她本身并没有恩怨,她的恩怨到如今也不过是过真正安稳的日子。可他们并不这样想,他们要天下、要鱼肉他人、要纵情享乐,她最痛恨霍言山一再为此欺瞒她利用她,是以她对他永不会手软。

    他终于走到床前,花儿缓缓解开自己的盘扣,衣裳一扯,露出半个肩头。那与霍言山见到的任何一个女子的肩头都不同,那上头有一块狰狞的伤疤。

    霍言山愣住了。他的凶神恶煞和摧枯拉朽的心思在一瞬间崩塌了。他以为他们会你死我活大战一场,带着愤恨和怨念,直到其中一个认输。却没想到她径直解开了自己衣扣,露出她的肩头。

    “还想看看别的吗?”花儿问他,作势要解别的衣扣,云淡风清说道:“还有好多,很好看。我之前还想,待一切尘埃落定,去你们滇城找那个有名的师傅在我的伤疤上都刺上花,那可就好看了。”

    行军打仗哪有不受伤的?她从来不在乎。此刻在霍言山面前袒露,也并不羞赧。她看到霍言山的气势一点点委顿下去,最终颓然坐在她身边,对她说:“穿好。”

    花儿拉好衣服,盘起了腿,看了眼霍言山。她只想吓他,是以不知晓他此刻内心的触动。霍言山不懂,好好的女人,原该有更好的活法,推开窗就能看到苏州河的江南院落,一生衣食无忧的安稳生活,换做别人是要满怀感激去接受的。可她呢?活成这般模样。

    霍言山能从她的伤疤中想象她多少次死里逃生,命悬一线,可下一次她还会一如既往去拼杀。

    他不懂。

    “你…”霍言山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去问,索性咽下了。花儿也不追问,只是捣他心口一拳,起身到窗前,推开窗。

    外面树后人影一闪,花儿知道那是梨子不放心藏在那。这个小丫头又善良又胆小,若刚刚真的出了事,花儿想象不到她会如何做。

    霍言山是过了许久才回过神的,他的震惊和触动在他的心间一点点消退,良知并未回归,但他对花儿产生了一丝惧意。要问鼎天下的人最厌恶恐惧,他理应藐视苍生,不该在女人的伤疤之下萎顿。

    这突生的恐惧令霍言山兴致全无,起身走了。

    他走后,梨子慌忙跑来,看到花儿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她关上窗,偷偷对花儿说:“其实江南人都知道,霍家人最在乎颜面。姑娘你往后可别说那些话了,当心惹祸上身。”

    “你别怕,遇事你先跑。”

    梨子闻言似乎是迟疑了一下,下了半天决心,才对花儿说:“姑娘想跑吗?若姑娘想跑,我可以帮姑娘。”

    见花儿似乎感兴趣,单纯的小姑娘忙凑到花儿耳边,与她耳语。

    原来这空城里头的一些老苦役,在来的第二年就看清了形势,知晓霍家是断然不会放他们活着回去的,是以开始偷偷凿一条逃生的路,那条路眼看着再有两三月就凿通了。

    “若姑娘想逃,我与那工匠头目悄悄说上一说。那工匠头目很厉害,这城里的每一处他都造过,了如指掌。命是大的,至今没有累死病死。”

    花儿不懂,如此隐秘的事为何梨子会知晓?梨子却自顾自兜了实底:“他说待挖通了逃离那一日,也将我带走。”

    花儿懂了。在这座空城里,即便人人都如行尸走肉,却还有人惦记一些世俗的儿女情长。这怕是拿命换来的情感了,若被那些监工发现,怕是几十鞭子将人抽死了事。花儿是聪明人,在这件事上不再多问,只是对梨子说道:“先别说,别为你惹麻烦。但你若信我,倒是可以将人指给我看,我寻个恰当的机会自己找他,这样也可以为你免去麻烦。”花儿这样对梨子说,她不想牵连她,同时非常想得知关于这空城的一切。

    “那姑娘仔细记一下。”梨子凑到花儿耳边,小声将那头目的出入时辰和地址与花儿说了。她都到了这种地方了,却还是不长心眼,花儿对她好一点她就开始掏心掏肺,一点不怕她出卖他们。

    遇到这样一个人是好事,但花儿又担忧她这样实心眼会被有心人利用,所以劝了她几句,要她往后凡事都留些心眼。

    花儿觉得霍家造这座城,定是会有很多机关暗道的,她隐隐觉得没准这里就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要探上一探。

    又想到懈鹰,他混进来,自然也不会白白回去。以花儿对懈鹰的了解,不将这里翻个底朝天,他绝不会回去向白栖岭复命。白栖岭的人真是像极了他。

    再入夜时候,花儿张罗出去夜游。空城的河道边早就挂好灯笼,似乎早就做好准备迎纳新人。霍言山的人跟着她,那几个人都是霍言山的贴身侍卫,功夫了得,花儿若想甩掉他们绝非易事,但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一日从贴身的小妆盒里沾了点香膏抹在耳后,那香味随着晚风细雨在夜色里弥漫而去,在他们到巨佛前面的时候,花儿故意大声道:“这巨佛眼睛会发光!”

    而后绕佛一周,走了。

    跟着她的人脚步渐渐慢了,待她绕进林子里,那几人已靠在了树上。

    花儿见状快步而去,林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细雨穿林打叶的沙沙声。花儿藏在里面,等着梨子说的那个工匠头目。依梨子所说,他会在夜深人静时出来,穿过这片树林,最终在一个地方消失。

    她等了许久,果真有脚部的声响,但不是一个人的,而是许多的。花儿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向前看。黑暗中的她看到远处的小河边停了许多船,从船上下来的人已走出仗远。其中三人应当是主子,因为后面的侍卫为其撑着伞。

    待他们再近些,花儿看到他们身上佩戴的冠玉,依稀觉得他们都非常人。那些人从她面前绕过,转而去了林后。她远远跟着,看到他们穿出树林,最终停在了一座高塔前。

    那高塔掩映在树林之中,在城中根本看不到,有专人守着,见人来了,塔门缓缓开了。内里灯火通明,俨然一座黄金殿。远处的花儿被这等富贵景象震惊,想再多看些,那塔门已关了。

    花儿想多看些,但掐算着时辰,不得不回去。她匆忙向回赶,看守她的人神情仍涣散着。她什么都没说向回走,那些人就在身后跟着她。

    暗处的懈鹰暗叹她大胆,一个人勇闯孤城,还带着自己十八般武艺,能在霍言山手下偷生。二爷的夫人果然不一般!

    懈鹰跟了她一路,花儿自然察觉到了。只是在林子里远处有人他们不好相见,但下次该如何碰头,花儿心中已有了主意。

    回到卧房,梨子问她外头冷不冷?

    花儿答:雨夜湿冷。

    那些侍卫的目光渐渐如常,梨子问他们:“姑娘刚刚去哪里了?”

    “就在城里随便走了走。”已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花儿躺回床上,在静谧之中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回忆那几个人带的冠玉名牌,原本模模糊糊,又好像有了轮廓。其中一人的冠玉上刻着“王”字。

    花儿倏地睁开眼:王?哪个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