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岁月062
素娥既然做好了台球,也试玩上手了,自t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很快就在一次郭敞叫她伴驾时,带上了全套台球东西是沉重了一些,不过以她如今情形,别的事也就罢了,叫几个宫中杂役来擡东西还是很简单的。
甚至多的是人抢着来。
“这是什么东西?阵仗还挺大。”郭敞见素娥指挥着人将台球桌支在殿外的亭子里,一时看不出来什么,就好奇问道。
素娥还是小心谨慎,即使郭敞不在意,也没有直接将台球桌安放到福宁殿的屋子里面。那些屋子都是各有用处的,就算足够宽阔,塞下一张台球桌也无妨,放进去也会有些打乱福宁殿一直以来的‘规矩’。
索性这一天的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放在亭子里玩也无妨。
素娥先用三角框的顶点框住置球点,然后按照基本规则在三个角放上了三颗球(置球点可以放除黑八以外的任何球,素娥放的是最常见的一号球。至于底角,就一个半色球,一个全色球了)。填充其他球时也没有一定之规,不过素娥还是按照常见做法,半色球和全色球均匀分配着放的。
只有最中心的一颗球,特意将黑八放在了那个位置是嗯,这主要是为了防止一开球把黑八打入袋了。
摆好球,又拿出了球杆,素娥就给郭敞解释起了规则:“官家平素叫臣妾多打打捶丸,也好强健身体,臣妾不愿辜负官家这一番苦心,却又实在不方便常去后苑。思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个游戏,将之命名为‘台球’,倒是与捶丸有异曲同工之妙,说是桌上捶丸也不为过。”
“这台球的规矩是,必须先用白球将一颗红球撞入袋后,才能任选一颗彩色球来打,啊,这白球又可称之为‘母球’。在彩色球被撞进球袋后,要取出重新摆到原本的位置上,接着再打红球,红球进洞再打彩色球,一颗红球一颗彩色球如此往复。”
“等到红球全部撞打进袋之后,就按所值分数不同,由低到高去打彩色球。从低到高是黄球、绿球、棕球、蓝球、粉球和黑球,如此直到所有彩色球入袋。”
素娥又说了比赛的话,如何计分,如何交替击球等等。
这是‘斯诺克’的玩法,其实台球还有很多其他的玩法。不过素娥当时随着家里人看比赛,大多是斯诺克,她因此最熟悉斯诺克,所以此时给郭敞介绍的也是这个。
素娥没有介绍具体的台球技巧,比如如何持杆、如何推杆什么的,这些还是自己玩的时候摸索着来就好。她只是介绍完台球基本规则,就拉着郭敞直接上手了。
郭敞倒和后世人们刚接触正经台球比赛,会觉得规则稍显复杂不同,接受的很好。主要是此时大多数竞技游戏都是这样的,有着相对复杂的玩法规则。而不像后世,主流的体育竞技运动,大都直接对垒,突出一个直来直往,规则还有越来越简单的趋势。
“这也有趣。”郭敞玩了一会儿,就体会到了台球的乐趣。
正如素娥之前考虑过的,台球真的很符合此时富贵阶层的喜好。而且那好歹是经过时间考验筛选的体育项目,即使不是什么主流项目,基本的趣味性也是毋庸置疑的。
“你这是为自己想的?如今进献给朕了,你玩什么?”郭敞接过一旁宫人递上的手巾,擦了擦手。
素娥也放下了球杆,洗手擦手:“再叫司珍司做就是了,除了制球的象牙难得一些,其他的也容易。而且便是象牙,也只要普通象牙就足够了,宫中也不缺少这些。”
“用的是象牙么?这倒是个金贵物了,本想着这个游戏有意思,说不定能传出宫去,若是象牙就”郭敞想了想说:“用别的材料不行么?木球、石球?”
“其他料子重量不对,击球时总不如象牙球来的爽快!”显然,原本历史上台球会选择用象牙来制作,不只是因为这样显得奢侈豪华,也是从实用方面考虑了。
郭敞不说什么,只是扶着台球桌说道:“你那住处太窄了,哪间屋子摆放上这个,也是碍手碍脚的。唔,不过这也不打紧,左右你快挪地方了,到时候你做了主位,总有地方叫你玩这些。”
郭敞上次提过亲耕礼后要给素娥晋升位份,之后就没了动静。素娥并没有如一般无品贵人一样,听到这种事就沉不住气。有机会见到皇帝总要试探一番,甚至还要催促她表现的像是没有这件事一样。
这也是素娥越来越了解郭敞的性格了绝对不要催促,甚至督促他,那真的会让他不快!他要给的东西,想给自然会给。若是不想给,或者就是忘记了,那哪怕是许诺了,也别多嘴,不然就会让他觉得你是在逼他。
什么东西都是他可以给,但别人不能自己伸手去拿。
如此,素娥索性姿态就做得漂亮一些,只会等待,绝不会自己去拿。至于说会因此失去一些机会,她倒是觉得还好。衡量这件事的利弊得失后,她还是认为利大于弊。毕竟,只要不降低在郭敞那里的印象,机会总会重新回来的。
可要是让他讨厌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臣妾做主位真的能行吗?”素娥略有些担心的样子。
郭敞笑了笑,隔空指点了她的额头:“有什么不行的?这宫中又不是没有才人做主位的先例。不过叫你做了主位,倒是不好叫其他妃妾住进去了,不然到时候不能服众,要闹得你心烦了只能搬进空着的宫殿的话,就没什么好的可选了。”
相处这么久了,郭敞当然能感觉到素娥性格是怕麻烦的。相比起同一殿中有二三‘姐妹’,到时候大家‘热热闹闹’,自然是自己一个人住来的轻松省事。
若是旁的什么人,郭敞也不会考虑‘才人’之位不太够,不能叫下面的妃妾服气她做主位,会生出事端——后宫之中尊卑有序,大一级也是大!下面的小妃妾不服管教,给她们些教训就是了,不然呢?
真要是有人明明占据地位上的优势,还压不住下面的人,把日子过得烦心,郭敞也只会觉得是自找的!
然而面对素娥,他却难免有这种忧虑。还会自己给她开脱:素娥也不是不聪明,又或者性子太软,立不起来。她就是太善良了,有一股子‘呆气’,特别是对下,极容易有怜悯心,可怜别人生活不易。这本来是好的,可遇到一等刁钻的,便是‘人善被人欺’了。
“那倒是无妨的,如今空着的殿阁,许多都刚刚经过修缮,这倒是臣妾占便宜了。”素娥面带欣喜地说。
自从郭敞继位,宫中殿阁楼宇就经历着一系列的扩建、修缮。只不过一直住着人的宫殿倒不好弄这些,所以素娥才说空着的殿阁刚刚翻新,算她赚了。
素娥是真的不大在乎宫中所谓的‘地段’,皇帝不喜欢的妃子,难道真的就能因为住的近,叫皇帝继续走动?而住的远的,就会因为脚程远,皇帝懒得去,逐渐失宠?这其中的说法属于是乍一听有些意思,仔细一想全无道理。
非要说的话,明明是皇帝会刻意将特别喜欢的妃子就近安排着住!这才造成了,住得近的一圈都是得宠、高位妃子的现象。
至于说住得远,耽误皇帝走动除了皇后,其实皇帝去妃子宫里本来就很少了。多数时候还是皇帝想见谁,直接派人去通知,妃子自己送上门的。这路程远近,又耽误皇帝什么事了?
不过郭敞是不知道素娥想的这样清楚的,而按照妃嫔们的一贯表现,她们其实都很在乎住的地方的‘地段’呢!所以素娥这样说,听在郭敞耳朵里,倒更像是她在往好处想——这倒也符合素娥一贯以来的表现。
从来没有抱怨的时候,事事都能看到好的一面。
郭敞喜欢她这样,在她这里随着她去看、去想一些事,虽然有时觉得是她太天真了,却也确实叫他更轻松惬意了些。
就这样,有素娥伴驾,郭敞又度过了颇为愉悦的半个下午。t不过晚间歇息,他却是去了坤宁宫——明日就是亲耕礼了,这总归是个大日子,再加上还有别的事要同张皇后商议,便早定了这晚要去坤宁宫的。
坤宁宫中歇了一夜,第二日比往日更早叫起,一切都是为了亲耕礼做准备。
为了亲耕礼,郭敞还得在众臣子簇拥下出宫,在皇帝那‘一亩三分地’上装模作样地犁地——这片地当然不是皇帝亲自照料,郭敞也只是二月二这一天才来装装样子的,其他时候真正伺候这点儿地的是真正的农夫。
而能得此殊荣的,往往也不是寻常农夫。他们在视作荣耀的同时,实际的好处也少不了,不必缴纳赋税、服劳役什么的,都是最基本的了。其他不必言明的好处,其实更多。
做做样子来回几遍,事情便完了,至于祭祀之事,在‘亲耕’之前就做了。本来这之后就能摆驾回宫了,本来是这样
郭敞也没想到,回宫之时竟然能遇到拦驾的。
虽然总有些话本故事里说什么拦驾喊冤,由此牵扯出一段奇人奇事。但实际上,能拦御驾的是真的少啊!
真要出了这种事,那就是在打地方官的脸!毕竟,如果不是地方官治理不好,下面百姓伸冤无门,百姓又怎会去拦御驾?
而在京城里拦御驾,更是有些耸人听闻了。这可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能做京城的府尹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往往来历非凡,有时甚至就是太子兼任这一官职。而如果不是太子,其他官员要做这京师府尹,那往往是名望、前途都一片光明的!
且人家做不长的,短则半年,多则一载就结束转任,像是镀个金就走。
这种情况下,人家做这个京师府尹肯定是兢兢业业,只求履历好看,给官家、诸位相公留下最好的印象。要鱼肉百姓、包庇豪强的,也不会在京师里啊!
所以,这要是有人拦御驾,那就真是了不得的大事,说不得就要捅破天了——好在,这次似乎不是那种事,没叫京师这边的一干官员都要陷入到极大的麻烦中。
拦御驾的是一个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老妇人,郭敞瞧她面熟,叫她近前说话。讲了来历后,很快就确认了,这是他当年的乳母之一。
大燕的皇子乳母很多的,皇子生下来就会准备八个奶水充足、二十岁上下的奶口。有些乳母会来事儿,或是能奉承好皇子之母,或是能叫皇子依恋,将来就有造化了。得封诰,甚至长居宫中,也不是不行。
而今日拦御驾的乳母就属于当初并不很受看重的她本姓‘毛’,原是京师下面县里,寻常人家的媳妇。因着身体康健,家世清白,刚刚生完孩子,就幸运地被选为了皇子乳母。在宫里的时候,她没怎么犯过错、得罪人,却也不怎么会来事,照顾皇子都挤不进最近那一圈。
所以等到郭敞不需要喝奶了,这样的乳母自然就带着在宫里积攒下来的赏赐出宫回家了。
如此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宫里的贵人打赏是很大方的。特别是郭敞乃是安安生生长大的皇子,考虑到郭家的情况,对这些乳母就更不会吝惜赏赐了。有这样一笔资财,再加上皇子乳母的名头,回到家中很容易就能把日子过起来。
只是这毛乳母忒倒霉了,摊上了个好赌的丈夫。将她从宫中带出的赏赐输干净后,留下一笔赌债就消失无踪了。
这乳母早年间也与丈夫生下儿女,但是都没长成,只有最后生的一个女儿如今还养在身边。如此,负债累累又没得依靠,就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想着自己到底奶过当今圣上了,便壮着胆子拦驾,只请皇帝怜悯。
“万望陛下垂怜,奴婢或是前世不修,便该受这等苦。可家中还有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实在不能眼睁睁瞧着她这一辈子就落到烂泥里了。便拼着冒犯天颜,来乞求官家”
皇帝的威严往往是对其他统治阶层的,对真正的底层一般只有‘好’。这就像是一个超级富豪,骂只骂自己的高管,夸耀财富也只会对那些比自己稍差的。至于对真正的普通人,那倒是温和可亲了。
这种时候正是展现慈悯时,郭敞自然不会拒绝。便道:“奶娘不必担忧,这些许事朕替你料理就是了。”
郭敞只负责说这话,下面的人听了郭敞的话,自然会有人去办事。
本来这件事到这里就完了,却没想到那毛乳母却跪求道:“官家大恩,奴婢实不知如何感念回报!其他的,奴婢本不该再说,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此事全为奴婢膝下那个女孩儿,如此厚着脸皮也只能说了。”
郭敞记得乳母刚刚提过,她如今只有一个女儿还活着,养在身边。也没多想,就道:“朕大约知道奶娘心思,怕是家里女孩子今后不好这有何难?朕替奶娘嫁女儿就是了。叫下头寻个正派人家,朕陪她一副嫁妆,风风光光出嫁。”
谁知乳母要的却不是这个,她说起自己当初嫁人,嫁的也是县里左近夸赞的好人,结果呢?真说起来,她这一生,真正的好日子都是在宫里过的!宫廷里贵人慈善,吃穿不愁,若是只想过平平静静地过日子,那竟是女子最好的去处。
这自然是好听的说法,宫廷之中阴暗腌臜事儿多着呢!不过站在乳母的角度,倒不能说这话是假。毕竟乳母是外来的,不是宫廷真正的奴婢,因此宫廷上下,哪怕是后妃,也不拿她们当奴婢使唤。
也就是照顾皇子皇女时需要格外小心,其他的还真是挺不错的。
总之,毛乳母的意思是想带着女儿重新进宫,自己做杂役,女儿十六岁,正好做个宫女,都能过活。
这话就说的有意思了,郭敞其实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位多年不见的乳母大约是有着带女儿进宫搏富贵的意思的或许,她有一个美丽的女儿,不舍得随便嫁个‘寻常人家’,还有更大的追求呢。
不然的话,做什么不接受郭敞的提议呢?难道进宫做杂役、做宫女,会比在宫外嫁个殷实人家舒服?
郭敞并不是那等一点儿不知道民间疾苦、人情世故的皇帝,这些事是能想到的。而乳母,她也不是不知道宫里情形的,当初她在宫中做乳母,自己的日子不错,不代表她没长眼睛,看不到其他人是如何过的。
当然了,也或许是这乳母料到了,郭敞不可能真的让她们母女进宫后,一个做杂役,一个做宫女。毕竟这是曾经奶过郭敞的奶娘呢,说起来还有哺育之恩虽然说皇家给钱了的,而且对皇家说‘恩情’也是僭越,但道理是这个道理。
那些古代小说里,奶母在众仆人中总是格外不同,年轻的主子往往也要尊敬着,不是没有现实基础的。
到时候真要奶娘母女进宫,少不得要给个稍微像样些的身份,那才是皇家的体面。
不管是哪种情况,两种可能都是小心思。更有可能是,对方两种情况都想到了,前者是最高追求,后者则是保底
不过知道归知道,郭敞却也没有因为知道对方这点儿小心思就多说什么。说到底,皇帝身边对他有所求的人还少么?应该说,几乎人人都是对他有所求的!
最终郭敞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奶娘这话言重了,没有那样的道理朕本该劝劝奶娘,毕竟宫中规矩重,倒不如宫外活泼松快、自由自在。但见奶娘也不是一时想出的主意,再劝应当无用。”
“那就这样罢,奶娘自家去,朕会遣人替奶娘还了欠账。这之后,奶娘也仔细思量一番,若是还想进宫,便去、便去”
说到这里,郭敞看到了侍立一旁的王志通,便点了点他:“便去王都知府上递消息,自有人接你们进宫。”
王志通虽是伺候皇帝的宦官,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宫廷。但就和很多有势力的宦官一样,到了一定程度t也会到外头置办下自己的府邸。
郭敞之所以这样轻松应下,实在是因为宫里多养两个人并不算什么,小事一桩而已。就算这乳母有心推荐自己的女儿给郭敞,郭敞也不觉得这是坏事——要是乳母的女儿不好,只当没这回事就是了。若是个好的,为什么不能笑纳呢?
一旁王志通听了郭敞的话,连忙应了一声‘是’,然后就看着这位曾经的皇子乳母千恩万谢着被请了出去,郭敞一行这才得以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