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岁月132
金明池争标的表演颇为精彩,总共又二十艘小龙船、十艘虎头船、两艘飞鱼船参与其中。争标表演分为了前期的表演和后期带有竞技性质的争标两部分。至于说纯粹的赛龙舟,倒是也有,但那不是金明池争标的主要部分了,最多算个餐后小点心。
此时的很多体育竞技活动似乎都是这样,竞技性不高,着重于技巧表现。像是蹴鞠,要踢中那么高那么远的‘风流眼’,靠的就是球员的技巧。为了成就这样的技巧,在规则上要极其重视保护球员!如果像现代足球一样主张竞技性,直接对抗就不可或缺了——那样的话,球员根本没机会制造踢中‘风流眼’的条件!
而且想也知道,会非常费球员哪怕是现代社会,运动医学已经很发达了,顶级运动员的收入也完全能给他们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但因为运动伤害缺席赛季、表现不佳,甚至报废剩余职业生涯的球员依旧不少,这就是对抗性带来的‘弊端’。
在古代的话,对抗性那么强,球员说不定就真成消耗品了。
二十艘小龙船东西分列在前,十艘虎头船和两艘飞鱼船列在小龙船之后,又如两军对垒。宝津楼前水殿之上,有临时搭建的水棚,水棚上有人招摇一面红旗。这面红旗就好比是舞龙时耍的那龙珠,是一个引导龙舟争标的‘指挥棒’。
随着热热闹闹的锣鼓声响起,三十多艘龙舟划动起来,由之前的‘两军对垒’变为了圆形方阵,这个花样在龙舟争标里叫做‘旋罗’。
待红旗手再次招摇红旗,圆形方阵又变成了两拨,只不过这次也不是之前两军对垒的样子,而是各自成为一个小的圆形方阵。此种花样也有专门的说法,叫做‘海眼’。
‘海眼’既成,随着锣鼓声越来越响亮,红旗又动。两边‘海眼’便散开,成为两阵,并且还相互穿插。这个动作非常复杂,而且要在相当狭窄的范围内做出来,经常是两船擦舷而过,具有相当的危险性——这就是所谓‘交头’。
‘交头’过头,差不多就叫进入‘争标’的部分了。此时红旗手会再次挥动手中红旗,接到讯号的桨手再划船,三十余艘龙舟便在水殿对面排成整整齐齐两列。
这个时候,又有一艘小船从旁边船坞中出来,船上有一个军士装扮的高大男子,手执一根极长的竹竿。竹竿用彩色绸花装饰,顶端还悬挂着金银器,这就是所谓的‘标杆’。争标、争标,争的就是这根‘标杆’了。
小船划到离水殿不远,但左右居中的位置(也在两列龙舟之间),军士装扮的男子就将手中长长的标杆插在水底——由此看出,标杆确实长,即使是这样,露出水面的部分也不算矮了。
插标杆完毕,红旗再招,锣鼓声也完全更换了一个节奏。
顺着这个节奏两列龙舟才动作起来,朝标杆划去,最快划到标杆附近,摘下标杆顶端金银器的是小龙船中的一艘——见到得标,来观看金明池争标的百姓都手舞足蹈、喝彩不断!
金明池争标不是一次,这样的行动会有三次,三次后就结束了,才有‘赛龙舟’。不过赛龙舟是余兴节目,很多人看过争标后就散了,并不关注赛舟的结果。
“顺仪倒是有些倦怠,难道是今岁的争标不精彩?”郭敞握了握素娥的手,笑着问她。
“争标很精彩,只不过表演重于争竞了,终究叫人不能全神贯注”其实这是一个个人偏好问题,有人看纯表演,被吸引了一样目不转睛。只不过素娥就是那种比较有胜负欲的,旁观的话,得是对抗性竞技才能叫她认真看下去。
“朕倒不知道,你是个胜负心这般重的难怪上回说蹴鞠,还说‘风流眼’不该高高在上,应该放到两边地上,一队守一个,成为‘球门’,球门还要做得大些——若真是那样,花样会少不少,可争竞、冲突自然就激烈多了,胜负也会明了的多。”
显然,古人也不傻,素娥只要一说改动哪些规则,郭敞就推测出了会有哪些变化。只不过这样的变化此时的人不见得喜欢就是t了,喜欢技巧性的表演就是大众的审美。虽说激烈的争胜是人类本能会欣赏的,可后天对欣赏癖好的培养和先天本能,还真说不好孰重孰轻。
就像人的口味,人天生就喜欢吃好吃的东西,香的、甜的、酥的,因为远古时先祖留下的‘记忆’告诉后人,这是高热量,吃下一些就能保证很长一段时间的生存。但在这些‘基础口味’外,各种口味偏好就看当地的饮食习惯了。
所以会出现一个地方的人视若寻常,并且还十分狂热的美食,另一个地方的人看来却非常‘黑暗料理’的情况。昆虫餐、特殊的酱料、生食等等等等,都是例子呢。
“妾更喜爱胜负分明、清爽明了的竞争,不过这也只是妾的喜好罢了。”素娥有一说一道。
郭敞摇了摇头:“表面上看,谁能想到素娥你是个争胜的性子呢?明明是最不计较的一个了。”
郭敞又想到了素娥连吃醋都不会,也不会与其他妃子争抢宠爱心情有些复杂——他之前已经为这个纠结过一回了,甚至‘冷落’了素娥。此时倒不会再想起这个,又来一回,但心里确实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滋味。
素娥有点儿担心自己对龙舟争标的‘冷淡’,让郭敞觉得今天带她出宫参加金明池开园算白瞎了。想了想,便给出了一个‘正反馈’,说道:“说来,臣妾今日看的水上表演,倒是挺喜欢那水秋千的,格外精彩。”
“臣妾可能赏赐那几个演水秋千的百戏人?”这种皇家与民同乐的场合,放赏是很常见的。不只是皇帝能,其他贵人也可以,只不过是声势不同而已。
‘水秋千’说起来也很简单,不过是用中等大小船只,船头、船尾个四名桨手,船尾最末处还有一个鼓手——这样的船上,中段便控了出来,会竖一秋千架。百戏人就上秋千表演,荡起秋千后越飞越高,直到飞出。
飞出到半空中,表演的百戏人还会做各种动作,动作很类似后世的跳水、体操,转体、翻跟头等等。
素娥大约也是从这似是而非的动作里感受到了一点儿亲切,再加上那也确实惊险、精彩,类似秋千杂技,所以表演水秋千时一直目不转睛看着呢!所以这个时候说这话,一点儿也不心虚。
“‘水秋千’?也是,方才你观瞧得认真那几个耍水秋千的百戏人如今还候着么?”郭敞扭头问一旁伺候的王志通。
王志通连忙道:“回官家,自然是都候着的。今日表演者,无论是民间的百戏人,还是军中调拨来的军士,都要候着等赏。”
“素娥你自放赏。”郭敞点了点头,对素娥说道。
素娥想了下,也没必要给什么过头的赏赐,那倒显得她轻浮了。便道:“那耍水秋千的百戏人,每人便赏十匹彩缎,钱二十贯。每船鼓手得六匹彩缎,钱十贯,其余桨手便每人四匹彩缎,钱八贯罢。”
水秋千的船不止一艘,总共有六艘,分作三轮登场。算下来的话,这也是一笔不少的赏赐了——所以说啊,宫里娘娘收入高,花销也同样高呢!凡是要放赏的场合,往往人不少,给的也不能太低,钱就这样如流水一般出去了。
素娥说完自己如何赏之后,郭敞才吩咐道:“你顺仪娘子赏多少,朕便贴补同样的都算做是顺仪赏的,传出去只教知道是顺仪的恩德,晓得了么?”
王志通应了一声,又吩咐别的宦官去办好这桩放赏的差事。从这里起,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放赏。
此时金明池争标都完了,之后便是还有其他节目,也没什么可看性了。接下来就是士庶百姓的游园时光,来参与开园的皇室,以及跟随皇室的达官显贵就能退场了——游园的娱乐,说起来就是看水心五楼,以及其他地方露天作场的表演,再就是一路吃吃喝喝,还能买些好玩的、好看的。
说起来,这和后世的一些游园会没什么不同而这样的娱乐活动,显然不适合皇帝后妃们参与。
郭敞一行退场,尤其是妃嫔、宫人们,都随御驾返回宫廷。郭敞没有让素娥回自己的马车,而是拉着她同上了龙车一路回宫去,竟也没落脚在福宁殿,而是直接去了玉殿。
福宁殿的宫人都带着郭敞的衣服,随时预备着能更衣。另外,玉殿这边因着郭敞来得实在勤快,其实也存了些皇帝的衣物。所以来到玉殿之后,素娥更换家常衣裳,郭敞也能更换一身便服。
“本位与官家从外头的来的,不知道带了什么尘啊土啊的,先别把红孩儿抱来。”素娥进殿之后,还未洗手擦脸,就先吩咐叮嘱了一声。然后才有洗手擦脸,并进入内室更换衣裳,拆掉冠子、改换发髻。
郭敞换好了衣帽后走进化妆间,素娥此时也换好了衣服,正在重新梳头。一个宫女端着铜盆本打算往外走,见官家来了,便让到了一边去。郭敞随意瞥了一眼,见铜盆里的水白色沉淀居多,一想就知道了,刚刚素娥应该洗去了妆粉。
果然,近前去看,素娥脸上已经一点儿胭脂水粉不见了,回头看他时,只拈了些香膏要涂抹润肤:“官家好了么?燕燕,去叫乳母抱红孩儿来——若是睡着了,就不必了。”
虽然即使是婴幼儿,睡眠时间也有一定规律,但这种事也说不定就是了
肖燕燕应了,转身就去传话,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两个乳母返回来了。其中一个乳母便抱着一个宝蓝色的襁褓,襁褓里是精神头十足的孩子。
自从孩子出身后郭敞第一时间抱过,他似乎就不觉得抱孩子有什么问题了,完全没有过往不亲近自己孩子的习惯,也没有儒家观念下‘父不抱子’的想法。这时候,也很自然地从乳母手中接过了自己心爱的儿子,还抱过去给素娥看。
“红孩儿的精神倒很好,像是才睡醒不久。”
素娥涂抹开香脂,摸了摸孩子的脸蛋,觉得是比平常的提问稍高,但又不像是发烧。也点点头:“像是才睡醒不久呢官家将红孩儿放到摇篮里罢,官家不大会抱孩子,到时候红孩儿又要哭闹了。”
‘红孩儿’,或者说郭玺,他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哭闹的孩子。但他的需求会非常明确,若没有满足他的需求,他是不会忍耐的,会非常直接用哭声表达自己不满。当然,一旦满足了他后,他的哭声停的也很快,所以至今没有出现过怎么哄都哄不好的地狱场景。
郭敞虽然挺愿意抱郭玺的,但他显然不是一个有带孩子经验的,更不可能‘纡尊降贵’去练习这些。所以抱孩子不熟练、姿势不对都是有的,因此叫‘红孩儿’不舒服了,他也会哭闹出声。
这一点素娥都要比郭敞好,虽然她也不经常抱孩子,觉得手臂撑不住,久了后特别累。但她有抱的姿势不对,孩子会不舒服的‘常识’,所以特意和乳母学过抱孩子的姿势,实践几次之后就能抱对了。
郭敞答应了,但没有立刻放下孩子。而是等到一会儿孩子眉头皱起,有些挣扎的意思,但还没哭时,才将孩子放到了一边一只精美的摇篮中。这摇篮是用木头制成,外表雕刻极其精美,但只涂了一层清漆,并没有艳丽的漆料图画。
这是素娥要求的,此时挺多涂料都是矿石成分,其中不少确实有毒,最典型的大概就是朱砂了。素娥也懒得知道哪些涂料安全,那些涂料不安全,索性就不叫负责打造摇篮的司制司涂彩画了。
因为不能涂彩画,司制司在雕刻上就特别下功夫,看着极为精美。
郭敞推了摇篮几下,才半岁不到的小婴儿就重新有了安稳平和的表情,也不乱动了。见此,郭敞就笑道:“这孩子倒是个有静气的,平常不好动,自有不动如山的气象。”
郭敞倒是不讨厌这孩子哭闹,这大概是源于郭家的男孩儿很多都长不大,自小病歪歪的居多,能这样声音嘹亮地哭,在大人看来也是一种‘健康’的表现。真就是不怕孩子大哭大闹,只怕孩子哭闹的力气都没有。
另外,也有郭玺从不连绵不断地哭有关,他哭起来的原因很容易就能被发现,然后解决了原因,他就不哭了。这给人一种这孩子很‘讲道理’的感觉——说起来,这其实也是因为孩子身体健康,所t以会让他哭的,说来说去不外乎拉了、饿了、抱得不舒服了等小事。
至于说更难以发现的问题,比如说身体内不舒服,但又无法表达,只能哭这种事还没在他身上发生过。
“官家偏爱这孩子,所以才能这样说,红孩儿这样的孩子多了去了,好多这个月份都不爱动呢。”素娥也坐到摇篮旁,散开襁褓,又给孩子盖上了小被子,拿一个彩色动物布偶去逗孩子,孩子的眼睛追着色彩鲜艳的布偶动,极为灵动。
“朕与素娥你的孩子,怎么能说‘多了去了’?”郭敞有些不满意地说:“这般灵秀聪慧,早早有稳重之色的婴孩,全天下有几个?”
一旁乳母也机灵地说:“是啊,娘子!人道是‘穷有根、富有种’‘龙生龙、凤生凤’,我等小妇人自宫外长大,见过的小儿几多呢!论到清秀聪明,稳重明白,就没有见过皇子这样的,分明是随了官家与娘子。”
郭玺总共有四个乳母,原本也没个高低先后。不过随着在玉殿呆得越来越久,其中更稳重、更机灵的自然就脱颖而出了。比如说话的这个,做事有分寸,也能应对,迅速适应了宫廷生活,四个乳母中如今就隐隐以她为首了。
听了乳母的话,就算情知里头有奉承的意思,郭敞也高兴。和素娥一起逗弄了孩子一会儿,这才吩咐宫人继续看顾,两人转去了另一边次间的花厅里——素娥怀孕期间到怀孕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弹琵琶了,都生疏了。郭敞发现了倒没有不高兴,反而颇有兴致地提议,他可以陪素娥练习一会儿。
素娥用的依旧是郭敞之前赐给她的琵琶,郭敞见了就道:“这琴是好琴,当初母妃用过,朕也用过,初学极好。只是如今你也不算初学了,该换一把琵琶琴才是,朕那儿有几把好琵琶,晚些时候你挑一把合用的去。”
素娥低着头应了‘是’,抱着琵琶重新紧过弦,便试了试声。
郭敞陪素娥练习,有时会指点素娥的指法,手放到她的手指上摆正。有时也会自己拿一把琵琶,和素娥同弹,直接用乐音进行引导,让她对琵琶的‘节奏’‘韵律’有更直观清晰的认知。
练习了有一段时间,直到素娥的‘下午茶’到了,两人才停下来。
郭敞摸了摸素娥的手:“你这用指甲弹倒也使得,你这指甲强韧,不比那弹片差了早就说过,这真是一双弹琵琶的好手——这样的指甲倒好的很,朕听人说,女子的命格从指甲上也瞧得出来。那样软的、薄的,容易折断的,就是说命格弱了。”
“你这样的,便是遇事不容易摧折,哪怕遇着事了,也能化险为夷的。”
素娥静静地听郭敞说这些,说实在的,这都不像是郭敞能说出来的话。郭敞虽然是个古代皇帝,但他其实和素娥这个现代人有些像,都不信鬼神那些,这种牵强附会的命格显示之说,更是嗤之以鼻。此时这般对素娥说,说来说去,是他将素娥放在心上了。
重点其实不在于他信不信,而是素娥在这一点上,有好的‘预兆’,所以他宁愿相信是真的。
素娥不知道这算什么,只能躲开郭敞的视线,仿佛是有些羞怯:“妾倒是未听闻过这个,但想来,哪怕这不是真的,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编撰传闻。有官家这样说,金口玉言,也要变成真的了——若官家在,妾自然是不会被摧折的。”
“是啊。”似乎是没想到素娥会这样说,郭敞还愣了愣,过了会儿才摩挲着素娥的手指,微笑着说:“有朕在,总不会叫你被摧折了去。如此看来,这个说法倒也在素娥你身上应验了呢。”
是夜,郭敞便留宿了玉殿他抚摸过了素娥的每一寸肌肤,越发觉得比她生产前更柔软了些,一旦陷进去更不容易出来了。
“官家有些冷。”素娥小声说。现在还算是‘乍暖还寒时候’,寝衣被剥去了,被子又不可能盖严实,确实会冷。
郭敞胡乱点了点头,却没有出声回答,只是继续抚摸素娥的肌肤。到了小腹的位置,手掌还轻轻拢了拢说起来,素娥确实算产后恢复的好的,这大部分得归功于她的体质。另外,也有她吃的好、锻炼的不错的功劳。
但即使是这样,素娥也不可能再恢复到曾经少女的样子了。肚腹如果只是看,会觉得和过去差别不大,可如果抚摸就很明显了,完全没有过去那么紧致。另外,妊娠纹也一样,是很淡,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或许随着时间流逝,这些妊娠纹还会越来越淡,直到微不可察,但至少不是现在。
郭敞一开始没发觉这些,但他和素娥的亲密程度,远不是别的妃嫔那样,所以很快就发现了。但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柔软一些,反而更叫他爱不释手。至于那淡淡的瘢痕,或许乍一看会觉得是白玉微瑕。出现在那如玉肌肤上,着实可惜了。可看的久了,郭敞反而觉得那就像是白纸上做的画,另有一种美丽。
若隐若现交错着的枝形纹路,有时会叫郭敞入迷,欲.望被刺激地更重。
或许,这些本来就不重要吧,重要的只有这个人郭敞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想要在帐子内昏暗的光线下看的更清楚一点,最好一点也不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