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洛林原地起跳,马上被腿伤击倒,疼痛催化焦急,他就像屏幕上正受酸液腐蚀的公鸡,明知徒劳依旧猛力挣扎。
“别乱动,我来扶你。”
褚潇以医护人员的口吻下令,扶起他以后内心也有点茫然,急于弄清敌人这手是何目的。
这时画面切换,出现一张房屋平面图,大大小小的房间穿插着曲折复杂的走廊,形同一座迷宫。
地图上标有红蓝两个光点,两点之间相距遥远,看蓝色点所在房间的形状及出入口位置,正是他们目前身处的位置。
“那红点肯定是陈师姐!”
褚潇说出头绪,右墙上那道封闭的铁门自动开启,幽暗的门洞明摆着是陷阱,洛林仍义无反顾向前。
她只得跟随搀扶,走了几步觉得费劲,索性抢到他跟前,弯腰背起他。
“你走得太慢了,这样比较快。”
她的身体机能受声波干扰大跌,仍比常人强得多,背着洛林甩来双腿跑进铁门后的长廊。
按视频里酸液的流量和速度,漫过禁锢陈思妍的平台大约需要30分钟,中途不受阻碍能赶得上。
这是比较乐观的预测,此地更比下水道恶臭阴暗,能量场污秽不堪,天晓得埋伏了多少凶险。
走廊两边分布着多扇铁门,远看漆黑,靠近受光线影响,显出油绿色。
褚潇经过一扇门时偶然看到门的中上部有个圆形的标志。她在下一扇门前减速,这里也有同样的标志,是一只盘曲的蜥蜴。
她边跑边琢磨这标志的含义,洛林忽然说:“这里是个刑场,门后全是行刑室。”
褚潇想起兰焕曾同她共享过超感视觉,估计洛林也会,忙说“曾外婆你的透视眼还能用啊,能不能让我也看看?”
共患难时洛林变得慷慨了,一下秒她眼前的铁门和墙壁都变成半透明状,一幅幅骇人场景直入眼帘。
那些遍布血污的房间里摆放着固定受刑者的铁椅、铁桌、铁床、铁柱,铁笼,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恐怖刑具,常规的铁链、棍棒、刀斧、电钻、电锯门类齐全,更有好些叫不上名字的古怪器械。
底部安装钉板的大□□、纺锤状的大铁斗、实物大小的铜铸公牛……
“那边那几个铁马铁人好像是古代欧洲的刑具,我在网上看到过。”
洛林断言:“这道观的主人是犯罪团伙头目,建这座地牢供有钱人杀人祭鬼。”
殷商灭亡后西周统治者秉承地球监护人的指示禁绝了商人的血祭习俗,奈何百密终有一疏,部分血祭文化仍暗中流传于民间,导致一些人仍将恶灵当做神明祭拜,并发现虐杀活人能取悦他们,获赐“福报”。
为此利欲熏心的信徒无视天良律法,靠拐骗、劫掠、买卖等方式取得人牲,以无比残忍的手段折磨致死。
“杀人祭鬼”之风在唐宋年间曾肆虐一时,逼迫宋仁宗发明“凌迟”之刑加以打击,然而仍屡禁不绝。
人性中的贪欲总会给恶灵大开方便之门,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地球人的DNA在远古时期即受恶灵污染,与之有着“靠吞噬同类取得利益”的共同特征。
听完他的介绍,褚潇另有见解。
“我看那些坏蛋不知道这里有恶灵,杀人是在找乐子。”
有钱人物质生活太过丰富,很难从普通享乐里提取快感,在追求刺激的娱乐上推陈出新,“杀人”这一终极游戏便获得一些极端人士青睐。
本世纪之初网络刚刚兴起时,就有人开设了将活人标价出售,供购买者任意残杀的买卖,几十年来长盛不衰。
褚潇在“蛾摩拉”论坛看过多个相关帖子,那时就相信国内也存在类似业务,没料到今天能实地参观,真难界定幸与不幸。
她和洛林都记下了那幅地图,准确选择行进路线,拐过两个岔口,邪能浓度陡增,像胶水黏住了他们皮肤,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又踩中二人的胸口。
褚潇立即停步,前方走廊的转角处涌出浪潮似的黑烟,黑烟里走来一个提□□的脏辫壮汉。
这人身高近两米,表情狞恶,浑身肌肉健硕,超大号的蓝色工装被塞得胀鼓鼓的,像藏着大大小小的气球。长愈一米的枪支也叫那双大如乒乓球拍的巨手衬得纤细小巧。
洛林一眼判断出这是个附身的傀儡。
褚潇见男人端枪射击,连忙向左跳躲,她以自身体形估算行动大小,没照顾到洛林,子弹擦伤了他的左肩。
“死丫头,你想害死我啊!”
“不好意思,大意了。”
她赔笑道歉,后面几次躲避吸取了教训。壮汉的子弹一一落空,他们也节节后退,前面上百米路程都白走了。
洛林救妻心切,不能耗在这儿。让褚潇放下他,正面释放净化咒,与敌人硬钢。
壮汉受白光照射,面部扭曲,萎缩的肌肉爬出黑印,眼眶流淌黑血。
他体内的恶灵不甘就擒,操纵他按下枪身上的开关,□□顶端弹出40公分长的锋利刺刀,变成更适合近战的武器。
褚潇眼瞅壮汉高举刺刀,顶着白光向他们冲刺砍杀,而洛林笨拙的躲避足足慢了好几拍,与等死无异。
她受善意机制控制的肢体匆忙运转,跳上去一脚踹开他。
救人成功,她飞在半空的左臂没能幸免,刀刃横劈划过肘关节,她感觉左臂骤轻,喷血的小臂落在了地上。
壮汉也由于发力过猛,被惯性推着前冲十几米沉重扑倒。
鲜血在洛林身前溅出一条毛茸茸的直线,他想去搀扶失衡坐倒的褚潇,却听女孩冷静吩咐。
“曾外婆,先把手扔给我。”
他赶忙捡起断臂递给她,转身面对正在起身的壮汉,预备发动第二次净化咒。
他法力受限,现在只能使用净化咒,这法术效力有延迟,恶灵再像刚才那样亡命反扑,他们还得经历一次失败。
褚潇找准角度,将断臂的切口使劲压到伤口上。她早想试试速愈能力是否能修复这样的伤势,结果尽如人意。
两处断口贴合,皮肉迅速钻出肉芽,似针线缝合伤口,骨头、血管、神经各自找到失散的同伴连接疏通,左臂在五秒内痊愈并恢复了知觉。
那边壮汉已转身恶狠狠看过来,捡起刺刀,预备进攻。
褚潇受伤时生出一计,当即竖起双手食指,使劲刺入两边耳孔,生生戳破耳膜。
这样可以降低声波的入侵程度,或许能解放法力。
她没有痛觉,其他感官还正常,耳蜗受损,破坏了大脑的平衡脉冲,脑子像被一百门大炮连续轰炸,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
滋味跟受声波摧残半斤八两,好在法力恢复了。
她不敢稍停,赶紧用水系法术攻击敌人。
壮汉咆哮冲来,距洛林只剩七八米,突然,那巨大的身体像被炸弹击中,液化成淋漓的血水,在地上喷出一个箭头型的血泊。手中的刺刀落地弹跳几个回合,摔在洛林脚边,枪托上还挂着半只毛茸茸的手掌。
洛林怔愣片刻,褚潇已活动着筋骨走到他身旁,带着自满调侃:“怎么样,曾外婆,有没有感觉青出于蓝啊?”
见她双耳血痕未干,洛林领悟她的伎俩,心情复杂地评价:“你真是个……”
“怪物”一词太伤感情,他再讨厌褚潇也不能侮辱刚刚解救自己的人,及时改口道:“你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褚潇心知肚明,还来不及怼他,血泊里遽然冒出个牛头蛇身的怪物,蛙蹼似的巨手捏住她的双肩,长满锯齿的大嘴照着她头顶怒张。
白光暴射摧毁了它的攻势,失去人体屏障,恶灵挣扎数秒,散得一干二净。
洛林吐出一口恶气,教训褚潇:“有句话年轻人得记牢:人狂无好事,装B遭雷劈。”
眼下不是斗嘴的时候,他佯装长辈伸手用袖口擦去曾孙女脸上的血迹,从而遏制住她的毒舌。
“快去救我老婆,再拖就晚了。”
一阵奔忙后褚潇回过神来,提出异议:“陈师姐死掉灵魂就能解脱,那样你不正好跟她团聚,夫妻双双把家还了吗?”
洛林叹气:“你不了解她,她绝不会放弃地球人,这一世死了,还会接着在地球上的轮回,知道我不帮她,铁定很生气。”
褚潇看出他是个妻管严,背起他继续赶路。左弯右绕两百米,已与目的地相距不远,却被一阵众多惨叫哀嚎汇聚的震耳喧嚣挡住去路。
前方邪能之强,与刚才的路段比较就是大巫见小巫。
她颇感棘手:“曾外婆,前面又有大家伙啊。”
洛林按住忐忑宽慰:“不怕,咱们不是摸索出制敌方案了吗?待会儿再用这招打配合。”
“我倒是没问题,但你确定你能净化那么多恶灵?”
“你管那么多,行不行试试再说。”
洛林催动隐身咒,指挥褚潇小心深入,做好准备目睹最最可怕的景象,转过拐角来到另一条走廊,实景比预计的更震撼。
这条走廊的长宽比别处多出三倍不止,两侧各装了十几道铁栅门,门后囚禁着许多穿灰色长罩衫的少年,他们或靠墙瘫坐,或僵躺在粪便中,大部分秃着头,难分性别。人人面色黄黑,眼圈发紫,身上长着溃烂的斑块,有的正大口呕出血和浑浊的黏液,有的在疯狂抓挠溃烂的皮肤,惨不忍睹,生不如死。
痛呼嚎叫就是这群岌岌可危的病患发出的,而邪能的源头是一大群正用他们的痛苦举行飨宴的恶灵。
类人的、类飞禽走兽的、奇形怪状的、形貌混沌的……千奇百怪,数不胜数。
洛林也忍不住发出颤音。
“我说金州的恶灵那么少,敢情到跑这儿来聚餐了。”
褚潇更好奇那些病人,凭医学知识判断,他们的症状很像中毒和辐射病。
恶灵们沉迷美食,暂时没发现外来者。
他俩悄悄商量如何过这关,近处忽然传来吱吱的惊叫声。
它正被一头形似鳄鱼和狮子杂交体的恶灵追咬,不停穿越墙壁,无助地东躲西藏。
“曾外婆,快救它!”
在褚潇催促下,洛林仓促地向那头恶灵发射光刃,光刃贴着吱吱的脑袋飞过,斩断即将吞噬它的恶灵。吱吱暂时获救,他们的行藏也因此暴露,恶灵们停止进食,齐整整朝向这方,感应到宿敌“高维人类”的能量。
一只靠前的蝙蝠状恶灵嗦掉挂在嘴边的邪能,戾啸一声扑向他们。
其余恶灵应声而动,鼓唇奋爪冲来,将原本宽敞的走廊挤得水泄不通。正面望去犹如一幅巨幕电影,画面上塞满无数超乎想象的凶猛怪兽,任何恐怖片都难以比拟。
洛林不得不硬碰硬,推开褚潇,全力释放净化咒。
白光消融了一波又一波恶灵,仅仅勉强压住敌人的攻势。
敌众我寡,他的能量不能跟源源不绝的恶灵队伍抗衡,看来今天免不了同归于尽了。
唇亡齿寒,褚潇不能坐视曾外婆失利,在对付先前那个“刺刀怪”时她就想过吸收它,又忌惮银发女神说她吸收过多邪能,潜伏在她体内的诅咒之根“魏楠熙”会挣脱束缚,因而不敢妄动。
此时情急,必须先顾眼前。
她大吼着:“让我来!”
猛地推开洛林,十指陷入腹部,撕裂肚皮,迎向山呼海啸的群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