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说成功劳是不是太夸张了?”
褚潇还记得那时对张、李恋情嗤之以鼻,经兰焕再三游说才不情不愿充当红娘的情形,对这份夸奖受之有愧。
兰焕问:“看他们过得这么幸福,你高兴吗?”
褚潇诚恳点头,不经意地两腮盈笑。
“那就是了,为别人的幸福由衷欢喜,是评定好人的标准,你已经是标准的好人了。”
褚潇也想起一句古话:“见人有幸,如己有幸,是为君子。”
当初以为凭自身的冷血本性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境界,接受净化后竟自然而然办到了。
她忍不住开心感叹:“真得谢谢父神,是他改变了我。”
发现兰焕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忙补充:“当然也少不了你的教导,谢谢你,我的守护神。”
她欢笑致谢,不假思索地抱住他,这个举动纯出本能,所有动物都知道身体接触是传递感情的最好方式。
脸贴住他的胸膛,她才意识到唐突,还好没出现现实世界里的发情效应,些许害羞没妨碍她抒发喜悦。
兰焕从容地接纳了她,一手搂住她的肩膀,一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低垂的目光里全是纯净的宠溺。
果然,那些异常反应都是身体原因导致,他没有邪念。
褚潇收获安定,又隐隐觉得失落了什么,准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仔细思考。
二人在市场上采买了一批生活物资,回到山中小院,她开始内急。
“完了,还没盖厕所!”
她看完兰焕画的图纸,不能接受这种“古朴”的生活方式,作弊盖了间现代化的卫生间,可是竣工前她就憋不住了,再拖几秒准会尿裤子。
“我到那边去一下,不许跟来!”
她避猫鼠似的钻进屋旁的树林,在一颗大榕树后疏通内涝。
只怪幻境造的太逼真,她站起来整理衣裤时,枝头掉下一只肥大的毛毛虫,恰好落进后领,有毒的绒毛像烧红的炭块烫得她高声尖叫,手舞足蹈抓挠蹦跳起来。
“潇潇,怎么了!?”
见兰焕飞奔而至,她也无法停止猴跳,狼狈道:“我后背有毒虫,快帮我捉出来!”
“好!”
兰焕上前抓住她的腰带向外一拽,再双手拉开她的衣襟。
古装穿起来麻烦,脱起来格外轻巧,只这连贯的两个动作就让褚潇的上身无遮无掩暴露在光线下。
她顿时发懵,直瞪着兰焕的脸。
兰焕专心找毒虫,扫一眼正面,飞快转到她身后,麻利拨掉那只挂在她脊柱上蠕动的毛虫。
“行了,回去用水冲一冲就好了。”
他帮她拉起松垮的衣衫,拍拍肩头以示安慰。
褚潇像引线过长的炸弹终于起爆,暴躁嗔斥:“变态,谁准你扒我衣服!”
兰焕也像迟钝的电脑完成开机程序,连忙赔笑:“对不起,我一时没注意……”
近来都以守护神的立场看待她,忽略了地球人的性别礼仪。
褚潇埋头狂奔,一口气冲进自己的房间,紧闭门窗,隐藏混乱。
明知在他眼里跟小婴儿差不多,干嘛那么大反应?以前就算当着他洗澡、大小便,她也不慌不忙的,现在这种强烈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
迷茫猜疑间兰焕轻轻扣响门扉。
“潇潇,我真的错了,你就当我老年人健忘,要不抽我几巴掌出出气也行,别一个人生闷气,好不好?”
哄劝的语气一如往常,让褚潇认识到只有她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不能放任奇怪的情绪,她定了定神,转身开门,尽量像过去那样冷酷地摆臭脸。
“我承认你是我的守护神,但你既然以大男人的形态跟我相处,就该照顾我的感受,没有哪个女人愿意给人看自己的裸体。”
兰焕笑出求饶感:“我保证会记住的,下次再冒犯你,就剁掉这双手。”
能这样收场最好不过了,褚潇傲娇地微微点头,端出大小姐架势:“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兰焕配合地扮演勤恳保姆,力求哄她舒心。
“往后把所有你觉得好吃的菜都做一遍,每顿都不许重样。”
“好嘞。”
经双方共同调节,这个小纠纷当晚便平息了。
第二天他们心无芥蒂地拉开修行历程,先学相对容易的火系法术。
褚潇擅长水系法术,这恰好和火系法术的运行方式相悖,好比右撇子练习使用左手,她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才纠正习惯摸到门径。
这一个月里兰焕包干了日常生活中的大小杂务,只让她负责购物,目的是锻炼她搭建空间通道的能力。
他们的住地并非世外桃源,附近有几个村落,常有山民柴夫打门前经过,向他们兜售柴禾山货。个别圆滑健谈的会主动寒暄,兰焕总是和善地应酬。
一天那每日给他们送柴的老樵夫对他说:“我们村的赵员外想给小儿子娶媳妇,他家有良田千亩,桑林十座,大儿子在朝廷做官,二儿子在城里经商,真是大富大贵的好人家。我看你妹妹模样甚是标致,想替她说媒,若成了,等她有了好归宿,日后也能照应你。”
兰焕没向外人介绍他和褚潇的关系,这樵夫凭他们的外貌推测二人是兄妹。
未等他谢绝,褚潇走出厅堂,大声招呼:“相公,昨天买的蜜饯糖你放哪儿了?”
樵夫大惊,忙问兰焕:“你们是夫妻?”
兰焕顺水推舟默认了。
樵夫质疑:“我看尊阃做闺女装束,还以为是你妹妹。”
兰焕现编个借口:“我岳父刚过世,拙荆说等孝期过后再完婚。”
褚潇看那樵夫走远了,过来抱怨:“这里的NPC太鲜活了,还会给玩家做媒。”
兰焕风趣道:“你在夸我能干?不是我自夸,我这么优秀的程序员很少见的。”
他毫不在意刚才的事,最近时不时骚扰褚潇的烦躁又跳了出来。
“你……占便宜占得心安理得啊。”
“嗯?”
“我为了打发那人冒充你老婆,你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她无理取闹是常事,兰焕仍旧惯着,让她连本带利讨回去。
以退为进褚潇反而输了,红着脸嘟囔:“晚上给我讲故事。”
时值盛夏,小木屋没有大宅门里的降温设施,她便每天自制冰块消暑,晚上睡觉前兰焕会帮她扇扇子,顺便讲些有趣的见闻供她解闷。
今晚夜色清朗,他们点上香茅油做的驱蚊香,将竹榻搬到院内纳凉,榻宽五尺,够二人并排躺卧。
褚潇让兰焕讲他失忆前的经历,这是她最好奇的部分,不愿显得自己过分关心他,隔很久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一回,今天提了更私密的问题。
“你以前有喜欢过谁吗?”
“有啊。”
听他答得干脆,她莫名不痛快,追问:“是什么样的人?”
“前世的事我不记得啊。”
“这一世没有?”
“嗯,还没遇到就失忆了。”
褚潇暗自欢喜,这起伏不定的心绪着实讨厌,可偏偏忍不住自寻烦恼。
“你有没有想过喜欢那种类型?”
兰焕轻笑:“这种事不用想。”
“为什么?”
“我们找对象只挑跟自己能量同频的,遇到了就会感应到。”
他挥动蒲扇赶走她头顶盘旋的飞蛾,柔声反问:“你呢?现在是不是该设想一下中意的对象了。”
褚潇猝不及防,别扭地翻身望着天宇。
“我哪有空想这种无聊的事。”
“不能说无聊哦,跃升需要对情感有深刻的了解,爱情是不可或缺的一种。”
褚潇沉思片刻,认真问:“你先说说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简单说就是一种令人心动的强烈感情,断定对方是自己这一生最重要的人,决心将自身命运与之捆绑,愿意为了向那人许下的承诺付出所有。”
这答案令她诧异,若加上心动,真适合用来描述他们。
那什么程度才算心动?
疑问涌到嘴边又咽回去,她悄悄斜睨,兰焕视线朝天,似在细数连片的繁星。璀璨银河宛如他眸光的倒影,微风吹出的涟漪散入她的心湖。
之后谁都没说话,蛙声、虫鸣、树叶窸窣、山泉叮咚,还有池中鲤鱼尾巴拍击水浪的哗哗声替她传递着来历不明,欲语还休的情愫。
她明明离兰焕很近,又像相隔遥远,相信他对自己有求必应,又觉得有的要求一旦提出就会遭到断然拒绝……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她背对他郁闷半晌,怨怒地翻身面对,想闹点脾气来发泄。
看到他恬静沉睡的脸,火气不扑自灭,她顿住手脚,担心惊扰这美好景象。
他怎么越来越好看了?眼熟的感觉也更强烈了。
她盯着他的嘴唇,没来由地很想吻上去,并非受生理驱使,是打从心底里希冀。
反复踌躇好一阵,她小心行动,竟意外地从蜻蜓点水的触碰中获得了满足。
夜忽然很静很静,她的身心跟着静下来了。
确定她睡熟了,兰焕睁开双眼,细细端详咫尺外的容颜。
熟悉的原因已经找到了:她体内寄付了他的天魂。
也接收到了她目前的心意,并且比她明确这是怎样的感情。
他也爱她,不止是神爱世人,可这份爱究竟从何而起还难下结论。
或许只是受到天魂的影响,取回能量后悸动就会消失,所以他怎么敢接受融合?
他模仿褚潇刚才的动作轻轻吻了吻她的唇,默默道歉。
如果我没能兑现永远守护你的诺言,请别恨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