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王长庚见到陈思妍,问她：“你们也是靠防魔药水逃跑的？”
陈思妍及时收到褚潇精神传讯，配合她圆谎。
王长庚向她求取药水，她包里没防蚊喷雾,给了一瓶治烧烫伤的。
小孩眼尖,说：“跟那个姐姐用的不一样啊。”
褚潇知道陈思妍不擅撒谎,抢着解释：“她这个比我那个效力强,你不要,可以用我的换。”
王长庚死死拽在手里,连说“不换”。
洛林问妇人：“那妖怪在这儿多久了？”
妇人默了片刻,嘟哝：“不清楚，反正几百年肯定是有的。”
从谷中一些枯骨的状态推断，远不止这个时限。
洛林又向褚潇发送疑点：“山谷里没有人类的遗骸。那恶灵在这儿蹲守这么久难道从没吃过人？”
褚潇若无其事向妇人求证：“你们村子里有人遇害吗？”
妇人装聋作哑,褚潇重复一遍，她不耐烦道：“就快到村子了,你们直接去问村长吧。”
“就快到了”，实际上又走了五个多小时。
那村子坐落于密林中的洼地,两面是长满雪白灌木丛的陡坡，一条清浅的小溪自东向西贯穿中央。
溪岸边排布连片菜田,种着一些看似病恹恹的异形果蔬，鲜艳果实像鼓鼓囊囊的肿瘤，五彩叶片凹凸不平卷曲着，放在现实世界,花高价找人试吃，恐怕也找不到不要命的勇者。
越过菜田，道路两边出现一个个隆起的坟包,目测最小的宽度也在三米以上，形同饱满的土馒头。
褚潇纳闷这里生活条件恶劣,为何还花大力气营造坟墓，马上看到“坟堆”里钻出个人影，远处也有人在坟堆里进出。
洛林问妇人：“那是你们村里的住房？”
妇人点头，让他们停步，叫王长庚去通知村里人。
王长庚跳下地，蹦跳着跑进村子，褚潇见接应他的人朝这边看了看，带着他飞快往村子深处跑。
不久，村里传出一阵金属敲击声，那些在室外活动的人受惊似的躲回“坟包”。
一直冷淡的妇人这时主动解说：“村里人戒心重，不敢跟外来人打交道，待会儿几个管事的会来接待你们，你们表现老实点，一切都好说。”
从她的态度不难猜到这里的人都封闭排外，众人耐心等待的同时用超感官入村探查。
村里约有两百人，成年男性竟占了九成，没有老人，只王长庚一个小孩。
这样的人口构成不符合繁衍需求，褚潇怀疑村民们也是“长生不死”体质，放以前她会当场杀死身旁的妇人来验证，如今以正常人的头脑思考，首先排除残忍的做法。
过了大约一刻钟，村里走来十几个男人，年轻的二十出头，老的四五十岁，
脑袋都剔得光溜溜的，衣物质地与妇人穿的相同，用树皮麻草编织缝纫，全部捉襟见肘，只够遮羞，可见全村的资源都很匮乏。
洛林带领同伴上前打招呼，对面个子最高壮，长着浓密络腮胡的中年男人以旧时的礼节拱手还礼。
妇人走过来介绍：“他们是新来的，总共就这四个。”
“络腮胡”说：“长庚都跟我说了，你快去大厨房帮忙做饭，招待这些客人。”
褚潇见妇人闻言用力咬住下唇，眼眉间闪过惧意。
“络腮胡”催促：“快去吧，今天多辛苦些，今年都不用你值班了。”
妇人忙问：“是村长的意思？”
“络腮胡”和其他村民纷纷点头，妇人喜色盈面，奔跑着去了。
洛林客气道：“我们初来乍到，很多事闹不明白，听说贵村的村长见多识广，想去请教他。”
“络腮胡”说：“村长在忙别的事，让我们替他招待你们吃饭。等饭吃完了他就过来见你们。”
说完热情地请客人进村。
都是普通人，不怕他们使坏。
褚潇等人沉着地进入墓地造型的村庄。
那些坟包是用石块夯土垒成的，底部开有狗洞似的的出口和气孔，内部中空，还建有比地上面积更大的地下室，划分出起居、炊事、窖藏功能。
他们经过时躲在室内的村民都爬在洞口偷窥，怪异眼神十分灼人。
褚潇数了数，全村约有四十多个“坟包”房，对应有四十来户人家，联系村里严重失衡的男女比例，不知村民们是根据什么划分家庭单位的。
他们被带到村子尽头一座最大的“坟包”旁的空地，据介绍那是村里的公共厨房，只在大型聚会时使用。
坟包底部的气孔冒着炊烟，里面正在张罗迎新的“盛宴”。
村民们搬出几张做工粗糙的木凳请客人落座，除“络腮胡”和另外三人，其余村民的都席地而坐。
洛林抓紧时间问：“路上听那位大姐说了一些这里的事，你们也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
村民们都收起笑脸，静悄悄犹如泥塑。
褚潇看出这儿的人很忌讳这个问题，改口问：“我们救下大姐和长庚时，她们母子正被殷商部落的人追赶，据说那些都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他们为什么要袭击外族人呢？”
对方仍不说话，只“络腮胡”谨慎回道：“他们每天都得向鬼神献祭，需要很多人牲，外族人出去打猎找吃的，不小心到了他们的领地就会被抓去。我们村已经被抓走好几百人，长庚和桂芬能回来真全靠运气。”
与其说商人恶习难改，不如说他们至今没摆脱恶灵控制。
褚潇问：“听说当年操纵商纣的恶鬼都被神仙镇压了，可我们来时还遇到鸡爪猴身的妖怪，他们是从封印地里逃出来的？”
“络腮胡”支吾：“我们也不清楚，等村长来了问他吧。”
这些人一遇关键问题就含糊其辞，全往村长头上推，加深了褚潇等人的疑惑和那位村长的神秘感。
之后宾主两方不冷不热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两个妇女端来菜肴走来。
她们比王长庚的娘丑陋显老，神情麻木，面对客人眼神躲闪，放下杯盘碗盏便急着离开。
后面那人转身太猛，失衡跌倒擦破了手肘。
“啊啊啊啊啊！！！！”
听她捂住伤处尖声惨叫，褚潇等人还以为她受了重伤。陈思妍起身去看，一个村民先上前狠狠朝女人腹部踢了一脚。
女人抱着肚子打滚，好像正被剥皮抽筋。
“络腮胡”安抚客人：“她有病，一点小痛都忍不了，你们别当回事。”
另一个女人淡定地架起伤者，褚潇扫描那喊痛的女人只受了皮外伤，也没患其他疾病，估计是精神问题造成的失常。
“络腮胡”将众人的注意引到吃饭上，筵席很简单，只有十几盘清汤寡水的白灼蔬菜和满满一脸盆水煮白肉。
蔬菜都是他们进村前见过的畸形品种，肉看起来倒很正常，全部切成红烧肉大小的整齐方块，纹理结实细腻，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村民们见了食物都猛咽口水，殷勤地请客人们先用。
“络腮胡”笑道：“你们别看这些菜模样怪，味道都很好，不然我们也不会种来吃。”
这话大概不假，可洛林等人戒心十足，指着那唯一的荤菜问是什么动物的肉。
“一种长得像羊又像狗的母兽，别处吃不到的。”
“络腮胡”递上筷子，劝客人快吃。
洛林礼貌微笑：“你是主人，应该先动筷子。”
“络腮胡”似乎巴不得，看看左右大笑道：“你们是不是打量菜里有毒？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村民们无神的双眼倏地贼亮放光，急切地围住菜肴。大部分人嫌用筷子太慢，比赛似的伸出双手轮流抓食，那盆白肉最受青睐，眨眼见了底。
“络腮胡”喝令留些给客人。
洛林等人正愁躲不过这顿饭，顺势说：“这些菜好像还不够你们吃的，我们还不饿，一会儿还有自带的干粮充饥。”
村民们求之不得，像鼠群将食物围得严严实实，吧唧吧唧的咀嚼声分外刺耳，陈思妍同情心最强，看着这难民抢食般的情景也不由得联想到饿鬼地狱，背心窜过一道道寒气。
褚潇不愿干耗着，想去探探其他人的口风，借口方便绕到大厨房背后，弯腰走进洞口。
屋里没人，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灶膛里的火已熄灭了，灶旁的灰地上残留大块血迹，是刚才剔割生肉洒下的。
右前方有个地洞，飘出阵阵细若游丝的□□，声气很像王长庚的娘桂芬。
褚潇顺着地洞下的斜坡来到下方宽敞高大的地窖，进门时她就断定那血腥出自人血，宴席上待客的白肉是人肉，再听到妇人的□□，匪夷所思的推论已然成形。
桂芬躺在靠墙的木桌上，身上盖着浸透血污的麻布，嘴里含着木塞，顺着桌腿、桌沿滴落的血水已经凝固，在石板拼接的地面上形成干涸的血泊。
被割了那多肉又流了这么多血，按说早没命了。
褚潇走到木桌前，蹙眉皱脸的妇人看见她，立即吐出木塞，诡异地露出笑容，虚弱道：“那盆肉你吃了吗？我的肉是村里最细最嫩的，吃过的都说味道比鸡鸭牛羊的肉更好。”
她嘿嘿笑个不住，像剧痛引发的精神错乱。
褚潇一把揭开麻布，看到未曾见过的恐怖景象。
桂芬四肢躯干的骨骼都暴露在外，想必曾经过细致剔割，皮肉、内脏百无一存，就是一副头部完好的骷髅。
正常人不可能还活着，她的身体也受过诅咒！
褚潇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见王长庚站在地道口直勾勾盯着她，仿佛狡猾的猎食者。
她彻底识破这小子的伪装，正欲擒拿，王长庚先拨动一旁的机关，四壁射出无数短小尖锐的木杆，似疾风密雨，叫人避无可避。
褚潇凭借超能力在夹缝中挣得平安，而王长庚则被木杆扎成肉串，倒在血泊中。
他肯定不想和猎物同归于尽，是没把这致命陷阱放在眼里，冷静地双手按住洞穿胸口的木杆，一寸寸将身体退出去，丢下血淋淋的木杆，吐着血边咳边笑：
“刚来都这样，死过一次，慢慢就习惯了。”
桂芬见褚潇以不可思议的身法躲过陷阱，急忙提醒：“这丫头没事……”
王长庚惊讶擡头，正好被褚潇卡住脖子，没吐尽的血呛进气管，咳得直翻白眼。
褚潇知道他死不了，像捏着一只扭动的奇形虫子，恶心多过敌意，低声质诘：“你就是这里的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