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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佳丽心悦我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所属书籍: 后宫佳丽心悦我

    少司命的内心天崩地裂,派人在粪坑里翻来覆去找了一夜。

    最终没有找到国师苦心淬炼的血骷髅。

    不仅如此,由于味道实在太大,他被熏吐了,那股污秽的味道,总还在鼻间萦绕不去。

    明月高悬,独照清影,少司命萧索的影子,寂寞地投射在粪坑里。他终于想通了,与其漫无目的的寻找,不如干脆直接杀到晋军营中,让晋军、让郦清悟给他交代清楚!

    在少司命连夜翻找粪坑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涿郡,发生了不小的骚乱。

    郦依灵埋下的骷髅头,被桃木护身符直接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面前——问它最想见的人是谁?

    当然是虐杀它九天九夜的北燕国师大宝贝了。

    孝感寺的桃木护身符十分灵验,简直心想事成,眼睛一闭,一睁,啪,国师府到了……

    彼时国师府邸上一片肃寂,国师大宝贝正坐在明亮的密室中,通常这样是在施法或炼祭。

    密室地面上,是以鲜血画就的七政四余星盘。他广袖下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为首的紫微星。

    那上面写了名字,谢令鸢。

    德妃是九星之首,就算因规则所限,九星单杀无效,至少他可以施术诅咒,封印住谢令鸢稀奇古怪的星力。

    因此他择定了天时,炼祭了祀品,眼下九个时辰的诅咒也已经过去了泰半时间。

    忽然,“砰”一声巨响。

    国师感到布在四周的法阵,正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猛烈冲撞。

    正是施法的关键时刻,国师岿然不动,他闭上眼睛,长长睫羽轻颤,依旧平静。

    然而下一刻,四周结界被冲击得更为猛烈,显出了裂缝——是那物不肯罢休,一头撞了进来,狂风随之扑入,将密室中的符纸和血迹吹散!

    国师猛地睁开眼,清澈的瞳仁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一个脸色惨白,眼角口鼻全是血迹,身首分离,四肢扭曲成各种古怪姿态,肠穿肚裂的死人,正盯着他。

    他当然认识这厉鬼,毕竟是他花了几十年功夫亲手折磨、炼制的血骷髅。如今它居然敢怀着怨气找上他门,还打断他施法?

    国师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然而他眼波平静,眉目无情,那嘴角的弧度就显得分外诡异,有些阴森又有些狞笑。

    只是瞬息,他袖子中飞出一道长长的银鞭,上面闪着电光,快得令人根本看不清出招,那鞭子就重重抽在了厉鬼身上!

    那物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青烟,飞快逃窜。国师冷眼看着它逃离,心中却闪过几个猜测——少司命那里,兴许出了意外。

    然而少司命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弟子,做事极有分寸。他究竟是做了什么缺德事,才能让血骷髅的冤魂冲破了封印,被释放出来,还一路找回府?

    他很有些不悦,但随即,追上那青烟而去……

    国师预料的没错,厉鬼找他报复不成,逃去皇宫里了——要不是北燕皇室将国师奉为大巫上宾,给其权力地位荣耀,对其姑息养奸,也不会有被虐杀的人。所以,找北燕皇室算账,也不算冤!

    此刻皇宫里一片人仰马翻,公主皇孙,宫女侍卫,吓得尖叫成一片,他们都看到了一个赤裸扭曲、面目全非的厉鬼,飘在半空中,有人竟然活生生被吓死了。

    “快去请国师!有邪祟作乱!”摄政王被连夜从府上叫进宫里,一边系衣带一边吩咐着。

    等国师赶到的时候,厉鬼已经把皇宫里搅和得人仰马翻,六岁的北燕小皇帝被吓掉了魂,哆哆嗦嗦便溺了一床,年纪轻轻的小太后抱着床柱子嚎啕大哭,而摄政王蓬头乱发地赶进宫……

    这样的狼狈,还被他撞见了,简直是晦气。

    归根结底是他炼出来的恶鬼,又由他的弟子释放出来,皇宫里这人仰马翻,这帝后狼狈,国师难辞其咎。

    他一面出手将厉鬼打散,一面决定将少司命从千里之外追回来。一定要好好问问清楚,这弟子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当北燕皇室和国师正被厉鬼闹得人仰马翻、少司命压抑一腔怒火不惜一切代价翻找粪便……做下这一切的郦依君兄妹俩却毫无自觉,拍拍屁股不带走一片云彩,已经跟着押粮队伍一路行进,靠近了高阙塞。

    夜幕初临,他们逐渐感到,四周似乎是起了雾。

    “奇怪,这种地方也会下雾吗?”

    郦依君也是常看山水志、水经注的人,在他的印象里,高阙塞朔方一带常年晴天,下雾有悖常识。

    押粮官勉强辨认出了附近形貌,兴奋道:“这里应该是离高阙塞不远了,怪这雾太大,挡了视线,大将军会派人来接引咱们。”

    他遂吩咐全军慢了下来,等待军中来人接引。又兼天降大雾的缘故,众人走得十分谨慎,生怕遭遇敌方偷袭,被打劫了粮草。

    郦依灵也放慢了速度,总觉得这雾蹊跷,心中忐忑。突然背后挨了一掌,她反应十分机敏,一手从腰间抽剑,一手单肘迅猛后捣。

    那人却直接打在她手肘上方的麻穴上,郦依灵回头,看见来人的容貌,顿时哑声,不再反抗,认命地被对方从马上拎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被带到了附近没人的地方。

    郦依君也等在那里,他当时也是正要反击,然而对方却比他更快,出手如电制住了他。他回头一看,登时气馁,乖乖跟着过来了。

    兄妹俩目不斜视,郦清悟站在他们面前,神色不虞,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他分明安排的十分周祥,粮草送抵并州后,在天水县完成交接,郦家的人就可以回中原了,正是不希望他们受战祸的波及。

    谁知道舅舅和外公怎么想的,居然派了郦家最毛躁的两个小孩子过来,还敢来到边关蹚浑水。他本以为这样的差事,舅舅会交给更为稳重的六公子七公子,也能让他省心。

    幸亏他今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离开雾阵出来检查,一擡头,看到海东青在天上盘旋着找路,才发现了兄妹俩;否则就差点要让他们得逞,混进晋军的队伍中了。

    郦依君老实道:“……大伯和爷爷同意的。”

    “……”郦清悟→_→,兄妹俩越来越皮实了,居然还跟他装傻:“既已交接粮草,为什么不回中原。”

    郦清悟虽然极少回郦家,但老太爷和大老爷都十分厚待器重他,从前段时间他回郦家的反应便可见一斑。这也使得兄妹俩不敢对他态度不敬,被他逮到后竟有些心虚。

    “……因为国门有难。”郦依君说得理直气壮,又蔫耷耷的。

    郦清悟一语不发,看着他们。

    “要是我们远在千里外,也就罢了。”郦依灵接过话,坦陈想法:“可如今,都已经到了并州,如果这里在我们走后就被西魏攻陷,我们也会良心不安。既然能助一臂之力,又怎么能事不关己。”

    她知道,郦家都是讲道理的人,有些事只要她说的在理,家里人纵然不支持,也不会反对:“郦家无论男儿女儿,都不是胆小怕事之徒。十二娘子的祠堂还立在家里,年年祭祀呢,表兄你也曾经带你的相好去看过十二娘子祠……”

    “咳咳……”郦清悟直接被呛到了,好像吃了两盘朝天椒,那如玉的白皙面庞被呛得绯红:“乱说什么。”

    郦依灵翘起嘴角,狡黠地转了转眼珠:“……你觉得若十二娘子遇到这样的事,会事不关己么?”

    见他们心意坚决,郦清悟便不再阻拦了。他的视线落在兄妹二人身上,带着微不可察的审视:“你们是不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为了不想吓到他们,这句话说了一半。

    ……咦?郦依君心想,难道今天下午不小心沾染了五谷轮回之物?表兄的嗅觉也太灵了吧?

    他将衣袖凑在鼻间闻了闻,没有闻到,和妹妹茫然对视,“大概是方才的路上休息时,大家解了个手。”他有点难为情,又忽然想到埋骨的事,献宝似的讲给了郦清悟:

    “对了,也是那时候,我们挖出了一个骷髅头,倒是没找到身子,大概是尸首分离,也不知尸骸丢在了哪里,我们觉得怪可怜,就帮它安葬了。”

    郦依君对这个表兄的记忆,多是藏在脑海深处的角落,譬如小时候他来家里,明明年纪也不大,却老气横秋看破人生似的,永远一张生无可恋的淡漠脸。有一天自己无聊至极,拿火烧蚂蚁玩,恰好被他撞上,就一本正经地教育自己要善待苍生。

    可谓是十分的有道理,让郦依君深刻反思自己烧蚂蚁确实是不对的……然后迷恋上了打仗砍人。

    方才他们做的事,也是善待众生了。

    “骷髅头?”郦清悟闻言一怔,郦依君生长在安乐窝里对此稀里糊涂,但他对这种诡事可是十分敏锐。他神色凝重起来,盯着他们:“是在什么地方?”

    他平时看人都淡淡的,宁静平和,今夜却带了强烈的威压,郦依君被他盯得打怵:“就是在……刚出了奎山村,大片都是荒野,有个小土坡,离这里一个半时辰的路。依灵还把孝感寺求来的桃木护身符一起陪葬了。”也是善待众生了。

    郦依灵摸了摸胸口:“我是觉得可怜,想圆它一个遗憾,见到故人。表兄你没看到,它生前死得一定很惨烈,被我们挖出来的时候,血都渗到了骨头里,都发褐了。”

    “……”郦清悟已经不关心他们究竟做了什么,骷髅又怎样。

    他观星定穴来布阵时,四周的地貌都详实勘察过,郦依君说的地方,是雾阵的一处阵眼,当初要是埋有骷髅,他早就发现了。

    所以,这骷髅定是后来埋的,目的为的是破坏他的雾阵。

    而推测埋下的时机……不会是在昨夜之前,因为那样,雾阵早已破坏,眼下也不会有浓雾笼罩。

    最合理的推测,西魏终于发现雾的古怪,请来了道行极高的人,目的是帮西魏驱雾。

    若是这样,等埋下的祭品发挥出破坏作用,应该是在午夜子时以后,阴气最重之时。待那时,他的天局受扰动,雾气将会逐渐消散,西魏人也一定是想借这个时机,突围出城——杀晋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思绪转得极快,一瞬间推测出这些,清浅的瞳仁里仿若闪过五彩斑斓的颜色,百般的光景。

    他从袖中掏出简易的纸笔,写下几个字,塞给了郦依灵:“见了柳不辞后,将这个交给他,提醒他们,西魏人极有可能在后半夜偷袭。”

    郦依灵简直莫名其妙,她想不通表兄为什么只跟她说了几句话,就马上得出了西魏人要偷袭的结论,她觉得自己和他一比,像个傻子。她一头雾水地接过纸条,郦清悟的身形迅速消匿在了雾中。

    ——距离此处最近的阵眼,大概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在一处地下河旁,四周有荆棘灌木丛。只要检查一处阵眼,就可以推知整个西魏的计划了。

    郦依灵回到押粮队伍中,那边正热闹着,没注意她和郦依君方才的离开。军中派来接引的人来了,正在点粮交接,众人有说有笑。

    连日来攻城不下的懊恼沮丧,都因这粮草一扫而空。

    接引的官兵带着押粮官去中军帐子里报账,郦依灵作为从长留到并州的押送,也跟了进去。

    萧怀瑾正在帐子里与人议事,当门帘被掀开,寒风钻入,郦依灵兄妹俩跟在官兵身后进来,他一怔,是觉得面熟,随即想起——

    这不是他在长留那一夜,莫名其妙杀上山的欠揍人吗?

    这不是那个“背井离乡”投靠流民军的小姑娘吗?

    他猝不及防地就和郦依灵兄妹俩来了一场历史性会晤。三人面面相觑,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周围还有不少将领,所以他总不能翻长留的旧账——他在长留郡,被郦家小公子当成土匪来剿(虽然本来就是土匪)——这种黑历史传出去,大概要败坏军心吧?

    幸好郦依灵打破了僵局,她眼力活泛,一眼看穿谢令鸢女扮男装:“谢公子,许久不见,可想死小女子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冲着谢令鸢作了一揖。这样清秀水灵的少女向谢公子问好,可把一群常年混军营的汉子嫉妒坏了,看向谢令鸢的目光都酸溜溜的。

    郦依君拍了她一掌,示意她说话不能这样口无遮拦。谢令鸢笑了笑,大言不惭:“本公子风采气度何等迷人,佳丽相思实属寻常。”

    啊呸。

    萧怀瑾和屠眉在内心同时唾弃,直想骂她不要脸。你哪里风采迷人了,徒手拽马尾的风采?还不如我呢。

    郦依灵将郦清悟留的字条奉上,呈给柳不辞,正色道:“郦家押运粮草共计粟谷一万石,马草五千石,天水县交接无误。来的路上,有人托我给您带这字条,并交代说,晋军需提防后半夜,兴许西魏人会在那时偷袭。”

    萧怀瑾感到意外,偷袭之事也是他在猜测防备的,却没想到有人和他想到一处去了。他从她手里接过字条展开,只看了一眼,脑海中轰然炸开一片。

    是清悟墨禅。

    “他……怎么会交给你?他……他是谁?”

    他的内心开始躁动起来,那个前些日子在朔方一面之缘的人,那个看上去有些隐隐肖似皇兄的人,此刻在他的脑海中隐约连成了一片。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或紧张什么,连呼吸都变得短促:“你坦白说与我听!”

    郦依灵见他这急切的吩咐,以为是郦清悟的消息太冲击,详实道:“实不相瞒,此人是我郦家远支,出自兰溪郦家。”

    郦依灵的表兄,郦家人,兰溪氏。

    萧怀瑾背一松,肩一垮,倒回了坐榻上。

    很早以前,这墨禅曾救过德妃,字被抱朴散人送进宫里,他一直记得的。

    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在意的是,字的主人,原来一直在关注他。

    这个人姓郦。

    隐而不见,却又暗中相助。

    写了墨禅。

    郦家人。

    他先是笑了几声,而后拿着字条的手轻微颤抖起来,他擡起眼睛,眼前竟有些模糊,却又努力恢复清明:“是……是他……”

    至此,他终于可以确定,可以安慰自己,他独自长大的这些年,原来也不是完全的寂寞无靠,至少,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里,还存在着他所曾盼望的亲人,哪怕只是沉默注视着他,却想他所想,忧他所忧。

    若放在半年前,他还在宫里,还没出来游历,他一定当场嚎啕大哭出来。

    可是眼下众目睽睽,他必须忍住。真好,他克制情绪的能力似乎越来越娴熟,很快忍了回去。

    他平复下心头的一腔激动迫切,声音还有些隐隐发颤:“他提醒的不假,这也正是方才我与几位将军所讨论的。从斥候传回的消息来看,高阙塞已经戒严,定是准备有大动作,这样突围多是在后半夜。”

    他收起了字条,肃容对陆岩吩咐道:“再把李尧他们也叫过来,半个时辰后他们要全军动员,今夜准备大动作了。”

    他那样迅速地收敛情绪,沉着而干练地吩咐有序,让郦依君兄妹二人刮目相看。士别三日,令人油然生出些敬意。郦依君上前一步:“在下习了十四年武艺,也愿为我晋军夺回高阙塞而效劳,请大将军准许。”

    看在我曾经半夜杀上山,把你打得也挺狼狈的份上,说明我也是有着打仗才能的……

    萧怀瑾转过目光来,与他对视,瞬间二人心灵相通,萧怀瑾看懂了他的心声,回想起了那个夜里的往事,他使诈将郦依君踹下山的往事。

    “在下也曾习过十年武艺,擅长刀剑、拳法,经常与家中武师切磋,”郦依灵不甘居于人后:“愿为夺回高阙塞效劳,还请大将军准许!”

    屠眉目光落在郦依灵身上,“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吹了声口哨:“光吹嘘自己功夫好有什么用,募兵还要挑拣呢,你们有胆子就跟我来练练手。”

    她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对郦依灵十分欣赏。郦依灵也不避战,抽出腰中软剑:“来战!”

    屠眉“腾”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她个子足足高了郦依灵一个头,浑身散发出与人斗殴时同归于尽的暴虐气息,郦依灵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却并没有退却,软剑缠上来,化解了她的一记重砍。

    萧怀瑾怒吼道:“不许在军帐中打!”什么道理,现在世风已经变成女人决斗男人拉架了吗?!

    两个人遂打出了帐子,一路风卷残云,你来我往,所经之地寸草不生,引来无数士兵围观,喝彩连连。

    三十招后。

    郦依灵被屠眉打趴在地。

    屠眉收了刀,用刀柄敲敲她:“哟嚯,不错嘛,还能跟我打三十招,至少不用死在西魏人手里了。可以当个副尉带儿点兵什么的,你合格了。”

    郦依君见妹妹被屠眉打趴,为她不平,拔剑道:“请赐教!”

    他的功夫比郦依灵要好很多,出手迅疾如电,屠眉一开始反应不及,差点被他抢了上风。不过屠眉从鬼门关捡回了太多次性命,论心态是要比郦依君稳得多,反手也不要命,又重新夺回了上风。

    ……半柱香后。

    郦依君去陪郦依灵了,难兄难妹双双被打趴在地,跪着唱征服。

    “也是不错了。”屠眉用剑柄戳了戳他:“就是脾气比我还暴,倒也可以带头冲一冲。”

    她轻飘飘给了这句评价,郦依君简直要口吐白沫。

    萧怀瑾旁观了兄妹俩和屠眉的比试,心里有了数。算不上拔尖,但在乱军面前足以杀敌。

    他忽然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当他纯粹地只想打赢一场仗,上天就给他派来了能够独当一面的贵妃德妃,能够冲锋陷阵的屠眉,有人隐在暗中帮他,让战场弥漫着大雾,还有远在中原心怀侠义的人也来相佐……

    “行了,别闹了。”萧怀瑾嘴角噙着笑意,敲了敲案几。

    谢令鸢斜眼看他,他接到她的目光有点不自在,不过这里知道他在装稳重的也就只有德妃了:“先来研究一下,今夜反突围,这一仗该怎么打。”

    屠眉收起了刀,活动筋骨,骨节“咔咔”作响。

    郦依君站起身,不甘示弱地捏了捏骨节,“咔咔”作响。

    萧怀瑾神色已经肃然,一丝插科打诨也无。舆图前的他气势严肃,神色冷厉,让人有些目不转睛。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分析西魏的想法。一旦西魏突围,为了彻底斩断晋军后路,极有可能会来袭击晋军的粮草,扰乱晋军的视线与军心,造成晋军手忙脚乱的局面。

    但同时,西魏突围,也意味着高阙塞城中必定兵力空虚,对晋军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若能一举夺城,胜负自可扭转。所以,夺城才是首位。

    “屠眉,你带四千轻骑,无论死伤如何,必定要夺下城门。”他目光灼灼看着屠眉,有着热切与信任:“……能做到吗?”

    这重任可谓十足艰巨,屠眉反而神采奕奕,丝毫不惧:“交给我的仗,有我打不赢的吗?”

    用人不疑,萧怀瑾收回目光,考虑着中线战场,想到郦依灵,这个女孩当初只身一人,闯入他的流民大军中打探情报,现在想来,是个胆大心细的。

    “德……妃的二哥,还有郦依灵,我若只能给你们留一千人,你们能守住这里的粮草大营吗?”

    在兵力不足的状况下,首先他们要保证夺城;其次要拖住拓跋乌,摧毁其有生力量。粮草护卫,相较来说不必冲锋陷阵,相对安全,却也很有难度。

    谢令鸢想了想,笃定回答他:“能。”她必须做到,必须让萧怀瑾带着所有人心无旁骛地夺城。

    萧怀瑾的目光转到郦依灵身上,后者笑了笑:“谢大将军器重。”

    晋军帐中连夜议论战术,随即整顿全军。

    子时三刻已过。

    高阙塞城中,拓跋乌一声令下。

    突围是少司命定的,他早几日观天象,测定夜色不晴。果然,子夜时分,月被乌云半遮,又隔着浓雾,可为西魏军突围做很好的掩护。

    城门悄然打开,一万大军借着雾障的隐蔽,杀出城外,誓要打得晋军措手不及!。

    浓雾中的另一边,萧怀瑾早已带军埋伏在城外,九千晋军在壕堑里,等待着西魏军送上门来。地面传来了震动,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不断摩挲,直至手心泛热。

    郦依灵送回来的海东青在天上盘旋,看到城门处大军出完,就俯冲到屠眉面前。这是拓跋乌全军出城的信号,萧怀瑾之前吩咐过她,接到信号立即夺城!

    “杀啊!——”

    浓雾的四面八方,整齐的喊杀声彻天响地,与之相随的是军鼓号令。

    正偷摸出城、准备突围的西魏军大惊,顿时有些手忙脚乱,拓跋乌环顾四周,只见茫茫浓雾,大怒道:“斥候!斥候干什么去了!”

    明明他们是来让晋军手忙脚乱的,怎么变成他们手忙脚乱了?

    斥候冤得很,这样大的雾,晋军又窝在壕堑里,他们当然看不见了。

    萧怀瑾从壕堑里一跃而出,陆岩给他牵过马,他朗声道:“朔方之战,只在今夕!胜则归,败则死!”

    面对侵略之人,同归于尽也好过退缩,这样即便死,至少也是体面的。

    晋军已经积攒了太久士气,漫天大雾中,他们双眼发出红光,夜里在浓雾中像幽幽的火,看上去比白天眼冒红光还可怖。他们嘹亮地齐声大喊:

    “胜则归!败则死!”

    “哪怕死,也要和蛮胡一起死!”

    如今的高阙塞外,坡堤上兵分成三路,迎来了此地最混乱的厮杀。

    萧怀瑾指挥着大部分人,与拓跋乌正面相迎;西魏的后方,屠眉则趁着西魏人出城门,突兀地杀出来,双方在城门口激烈交战。

    当然西魏人也不是瞎的,看出屠眉是最大的威胁,全力围剿她,甚至不惜拿性命来垫,屠眉又像上次一样,被围着近不了城门。她大喊:“那谁!”

    是的,和上次又不一样,这次她虽然被围住,近不了城门,但还有个同样好冲在前的郦依君。

    西魏军的后方战火四起,隐隐被晋军压制;拓跋乌见势不妙,仓促之下,吩咐手下将领带两千人,快速奔袭晋军后方,烧毁晋军大营的粮草,势必要夺回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