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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渣后和前夫破镜重圆了 正文 第101章

    第101章

    云封之滨一日比一日热闹,但许多人物只在刚开始时露了个面,之后便没再出现。前面开场都是热身赛,可看可不看,真正有意思的比赛在十日之后,对一些人来说,那才是风云会真正的开端。

    这几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

    听说温流光处理完身边人后和王庭关系十分紧张,原本该他们三个一起制定后面排位赛的赛制规则,然而温流光和江无双现在见面能直接左拐出门去生死场斗法,陆屿然根本人都不见一个,此事也就作罢了。

    还是按往年规矩来,暂时不做别的安排。

    陆屿然的离开,短时间内没人发现。

    六月七日,陆屿然进了帝主传承,进去前给温禾安发了条消息。

    六月九日,温禾安觉得温家圣者是时候要到了。

    天黑下来后,凌枝和她一起在书房中摆弄新剪下来的花和藤蔓。一段段沁过了水,捏在手里满手湿濡,凌枝喜欢看,但对动手侍弄提不起耐心,她皱眉跟温禾安确认:“两道空间术真要这样用吗?你不然重新安排安排,给自己留一道。”

    她双手在袖中插起,说:“你别真将自己玩进去了。”

    越是大事当头,温禾安越能静得下心,闻言摇摇头,说:“就这样用,想不到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想在王庭主城将他们看得和眼珠子一样的储备“禁术”偷出来,难度本就高得超乎想象,能有这样的机会,已经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想毫发无损就得偿所愿,没可能。

    “我在想。”她将最后一根藤蔓绕手弯折,折出弧度,环绕着白净瓷瓶,又擦干净手,直起身看窗外:“他们会用怎样的理由引我出去。”

    第二天,温禾安得到了回答。

    亥时初,月流倏的进书房,对温禾安道:“女郎,巫山来人了。”

    温禾安和凌枝对视一眼,后者满脸“他们真是无药可救了”的神情。

    她初听觉得好笑,细想又觉在情理之中,两人默契地往外走,穿过正厅,来到院门前,凌枝突然抓了下温禾安的手,又慢吞吞地放了,苹果脸上不难看出纠结,朝她分外直白地确认:“你不会死,是吧?”

    她要求也不高,不死就成。到了他们这样的境界,只要还剩口气,就算在床上躺个三五年,也有恢复过来的一日。

    凌枝接着道:“没法跟陆屿然交代就算了,我可只有你一个朋友。”

    “是的。”

    温禾安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她说:“我不会死的。”

    凌枝挑起的眉放下来,嘟囔了句什么后勉强放心,说那就按照原计划来,说完就消失了身影。

    门口果真站着一人。

    脸普通,衣着也很普通,没有任何能让人留下印象的地方,若说有,便是他衣角袍边和腰封上压着一道凶兽纹路,那是巫山的图腾之一。

    温禾安眼神落在那图腾上好一会,伸手,抵了抵脸上的面具,态度不冷不热:“谁让你来的?这次又有什么事?”

    送信的人心中一凛,有些没摸准她的意思。他是天都的人,披了层巫山的衣服,听圣者的吩咐,又按照王庭给出的地址找上门来。

    温禾安之前在天都很是出名,现在也依旧出名。

    谁都知道她现在背靠巫山,和陆屿然之间的关系很是扑朔迷离,有人说她和帝嗣是旧情复燃,送信人现在否定这个说法了。因为她的语气,明显就不是那么回事。

    他定定神,垂眉敛目,一板一眼道:“族内几位长老想请您往城外单独一叙。”

    温禾安将他这句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有些计较,目光微微闪烁,语气冷飕飕:“意思是,现在陆屿然不在,我还得听巫山长老吩咐?你们是不是太没分寸了。”

    “不敢。”那人彻底确定温禾安和陆屿然或许有关系,但绝不是那种关系了。他牢记自己的命令,怕说多错多,当即唯一颔首,不卑不亢道:“某只是奉长老之命前来传话。”

    温禾安抿了下唇。

    心中微妙的预感被证实了。

    这人能替温家圣者来传话,地位不低。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和陆屿然的关系,但他说的是长老要见自己,没有扯陆屿然出来,自己说那句“陆屿然不在”时一点儿异常反应都没有。

    他知道陆屿然不在。

    另外两家绝不会让陆屿然得到传承,圣者如今不会出面,那……江无双和温流光,他们好几天没有出面了。

    巫山这次来的三位长老都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不出意外,他们能顶住压力。

    温禾安不再分心。

    她最终摁了下眉心,作妥协状:“在哪见。”

    那人压抑住声音中的喜意:“城外西山岭,望月楼。”

    温禾安说:“我等会到。”

    那人彬彬有礼地插手做礼告辞,并不担心温禾安不来,陆屿然进了传承,他身边人现在是焦头烂额,她要去跟谁求证?得不到求证,她又没法真对巫山视而不见。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就算是温禾安,也只能对世家低头妥协。

    从前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待他出院门,温禾安视线冷下来,她看向月流,轻描淡写道:“才晋入九境没多久,去解决掉他。”

    月流即刻追出去。

    凌枝出现,她回隔壁宅子拿了副纯黑凉丝手套,现在正往手上戴,眼也不擡地嗤笑:“怎么想的。他们难不成真以为在巫山,谁都敢越过陆屿然,私下跟他身边的人接触?”

    一群蠢东西。

    “世家的人多少有些这样的毛病,见久了就习惯了。”

    温禾安不觉得奇怪,她想起温家圣者那张慈和伪善的脸,心中竟毫无波动,她垂睫,半晌又偏头问凌枝:“准备好了吗?”

    “当然。”凌枝觉得奇怪,这话是她对她说还差不多吧:“我有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我要出手同时面对几个圣者……反正,你准备好了就能出发。”

    温禾安看向浩渺无垠的夜空,没过多久,道:“走吧。”

    ==

    前往西山岭的空间裂隙中,温禾安拿出四方镜,下意识划开。她之前没这个习惯,很多事都是由身边人直接告知,一天下来也就看个两三回,和陆屿然在一起后看得多。

    现在没有他的消息。

    她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摁着镜面背部圆滑的弧度,将它收回来,随着时间流逝,夜色和空气中的湿气越来越重,心不免一点点往下沉。

    大战前的些微紧张,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在杀温白榆,囚穆勒,毁掉温流光第八感时,她就知道会有和温家圣者对上的一日,在王庭下妖血,谋禁术的事败露后,她也知道自己又有了强敌。

    只是没想到都凑到一起了。

    她和圣者之间差的不是天赋,不是机缘,是亘长的时间沉淀,但现在让她觉得尤为紧迫的,同样是时间。这场局,她将所有能算的东西都算到了,依旧不能保证不出意外。

    有小塔扛着,最坏的结果不至于会死,她不可能空怀揣着一腔勇气面对圣者,十二花神像不是只有好看一个作用……但她还在等罗青山两个月期限的最终审判,这种前提下,她不想自己太被动。

    若是出现转机,有解决办法,她可以等,慢慢来。总有一日,她会站在九州之巅,将昔日恩怨一一料理干净。

    若是没有——

    夏夜的风带着热气,灌进鼻腔却渐渐散开冷意,温禾安一步踏出空间裂隙,踩在一座山头上,目光沉静:这世上不择手段的歹毒蠹虫那样多,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是她一个人死。

    还没到西山岭,观月楼呢,温禾安才走了十几步,就被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劲领域锁定。方圆百里皆是崎岖山道,这地方本就偏僻荒凉,王庭提前六七天就得知了消息,悄无声息将人都清走了,今夜山里唯有野兽。

    四周有莫名的光亮起来,温禾安擡眼,发现是悬浮的水珠,水珠晶莹剔透,龙眼大小,散发着月明珠般皎洁纯白的光,照得百米之内纤毫毕现。

    天都圣者以水为道,第八感是鼎鼎有名的“水链”。

    数十米外,天都圣者不知何时出现了。她精神矍铄,银发梳得一丝不茍,用根不起眼的木簪子固定着,脸上皱褶因为严肃的表情而往下坠着,掌中握着一根龙头拐杖,拐杖头上镶着颗绿翡,一身上位者的威严气派。

    但到底年龄大了,背无法避免佝偻起来。

    她看着温禾安,浑浊的眼珠转动着,让人觉得被利箭抵着咽喉般不适,很久没有开过腔似的,声音缓慢沙哑:“我还记得,上一次见面是去岁,你修为被封,双手被缚,跪在血泊中认错,殿中那么多人,你谁也不看,就只看我。”

    “我让你去归墟反省,你现在看我的眼神和当时很不一样。”

    温禾安绷直身体,手腕蓄力,玄音塔缩得很小,在她荡动的袖袍里转动着,随时能祭出御敌。

    听到这两句话,她知道,圣者对所有圣者之下的存在是混不在乎的,就算知道她身上有圣者之器,也有绝对的信心能在一刻钟内将她击杀,因此显得从容不迫,有十足的高人风范,在出手前还体面的谈谈曾经,对她的抉择表示嘲讽与惋惜。

    或许是想看到她痛哭流涕地忏悔,折尽尊严和脊梁向家族求饶。

    温禾安指甲逼近掌心血肉里,分毫不退地直视那双眼睛,唇边弧度一提,像是也跟着在讥笑,讥笑自己曾经的天真愚蠢:“是啊,我早知道那是些什么人,那样拙劣的陷害,人人都要处死我,只有你还保了我一条命。”

    拖延时间,她还能不乐意么。

    “我那时没想到,原来整件事情都是你授意的,谈何来的救与不救?”

    “听听。”温家圣者呵呵笑了两声,听不出一丝愉悦之意,双目退去腐朽之意,变得如雷霆般犀利:“我带你这么久,数度在觉得你聪明与不聪明之间摇摆,直到这半年,你才真正让我刮目相看。”

    “我确实要承认,半年前将你保下,是我的错,我小看你了。”

    她开始往前走,每走一步就说一句话,拐杖上挂着翡翠小葫芦跟着晃动起来,拇指大的东西里好像还装着酒液,随着动作晃荡起来,那声音越来越大,积成瀚海江流,排山倒海地朝温禾安涌去。

    温禾安浑身筋骨都受到无形挤压,耳边有浩大的声响“嗡”的一荡,宛若魔音贯耳,要撕碎人的全部神智。

    不得不说。

    这是她迄今为止感受到最强的一股威压。

    圣者与九境,完全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再惊才绝艳的人,也不存在越境挑战的可能。

    温禾安双肩被那股万钧之力压下一点,又撑起来,她面色不变,飞速往城中掠去,温家圣者不以为意,像是在漫不经心看蝼蚁偷生。她既然排除万难亲自来了,今日就没有让人在眼皮底下走脱的打算,只见她蹒跚踱步,步子迈得不大,跨过的距离却极远,咫尺间已经和温禾安面对面。

    “你从前和我说,圣者从不后悔。”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温禾安脸色居然还端得平静,她擡手用呼啸的灵力压制圣者的威压,但没有起到太大作用,索性用手指夹起一片风刃,绕着面前剜一圈,隔开一层薄膜似的阻碍,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后悔什么。”她仍在退,嘴上却不饶人,竟是难得的伶牙俐齿,要较个口头高低:“后悔天生双感被我破坏,还是掌握了天都大部分不可见人内幕的穆勒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但我猜,最让你没有办法接受的,大概是当初被你随意两句哄回来的小孩,那会还没有你腿高,现在却能与你面对面交手了。”她将面具猛的叩紧,耳边是超声,风声,还有自己心脏不同往日的急促鼓动——是被圣者的攻伐之力逼出来的。

    她咬重字音,一字一句道:“你不敢再做壁上观,因为怕我彻底成长起来,难不成,你眼中难成大器,只配养来用作成全温流光天生双感的我,终于让你感觉不安,被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祖母。”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空气中的一抹烟。

    圣者本就严肃的面容再看不见一丝和颜悦色,而这时,温禾安也已经到了云封之滨的主城边缘。

    老者随意估了番时间,对这几句挑衅自己威严的话难以容忍,已经很久没人敢忤逆她了,她对小辈的耐心有限,连温流光也不敢放肆。此时一手依旧拄着拐杖,一手却拢紧五指,苍老干枯的手如竹枝,张开时如同兜住了整片空间,原本悬浮于两人周身用作照亮功效的水珠融合起来,形成一只巨大的水蓝色掌印,长宽各百丈,压下来时如同让人永不翻身的五指山,要将神魂都抹灭。

    “你比从前会说许多。”

    圣者孤高临下望着她,像在看待个已死之人,眼神无半分悲悯:“论天赋,你不比温流光差许多,我惜才,也在你身上倾注了心血,你却像个怎么也养不熟的狼崽子。既然养不熟,那由家族培养而出的利齿与尖爪,都该由家族剔除,理所应当。”

    “家族永不许背叛,我已在你母亲身上上过一回当。”她冷漠地阐述:“那还是我自己的亲生血肉。”

    她话音落下时,那道掌印也轰然降下。

    人在遇到极端危险的情况时,身体会有本能反应,这无法遏制,温禾安从小到大,参与过的战斗没有千场也有百场,没有哪一次有如此直观清晰的反应。她眼睛变得干涩,头皮刺痛,浑身毛孔都仿佛全部张开,战斗之意却一点点攀升起来。

    境界在这,她没法完全靠自己抵挡圣者的攻击。

    她祭出了小塔。

    猩红色的塔身迎风一涨再涨,也涨得百丈大小,七层塔身光芒各不一样,然而交错在一起,有种别样的令人错不开眼的色泽,它挡下圣者一半的攻击。

    是的。

    温禾安没打算让小塔全抗,她不可能永远躲在玄音塔下,事实上,如果不是和圣者之间实在有着难以逾越的岁月沉积,力量悬殊,她根本不想依靠任何外物,这让她生出种无法脚踏实地的不安心感。

    越是处境凶险,越是时间紧迫,她越要磨砺自己。

    在保证能活着的前提下。

    灵力在她掌心汇聚成一道红菱,丝滑冰凉,掠起时涌现冲天火光,她通过阴官家独有的符给凌枝传递消息,让她这时候别动,再等等。而后自己冲上去与卸了力的掌印缠斗到一起。

    红菱被掌中水浪压住,浇灭了火焰,发出烧红的炭不断被冰水浇灭的“滋滋”声,勉力支撑。

    温禾安身形灵活,步法完全施展出来时形如鬼魅,她步法修到了极致,单论此道,整个九州也没几个人能与她比肩,这是她的优势,可以借此周旋。但就算如此,在第一场比拼中她就已经受伤,肩,背和小腿,被掌印擦过的地方伤筋动骨。

    血腥气弥漫开。

    掌印最终消散,她旋即抖开涟漪结界,铺在云封之滨外城与远郊交界之地。这里巷子多,破旧,住着许多好容易凭各种关系挤进来安身的流民和小商小贩,深夜,一点战斗余波都能叫他们尸骨无存。

    做完这些,温禾安捏着手腕,一身闷响后接上了块骨头,看了看小塔,朝老者道:“据我所知,你能停留的时间并不久。”

    此情此景,叫温家圣者眼中流露出厌恶与浓烈的抨击,她缓缓提起手中拐杖,嘴巴开合:“你的怜悯和热心肠永远放在这等不该放的地方,天都锦衣玉食养你百年,你毫不感恩,人间老妇养你不过七年,叫你瘦得跟缺了半条命的猫崽子一样,你却念念不忘至今。”

    “我有时觉得,你是叫我最为挫败的学生。”

    她下了定论:“愚钝,固执,自身难保还要自寻麻烦。空有一点悟性,真本事还没长出多少呢,就妄想挑衅全九州的规则。”

    这样的人,怎能手握天都重权,待她成为圣者,第一个遭殃的,怕就是天都。

    她试过很多次,但骨子里的东西很难改变,她扭转不了温禾安的本性。

    圣者不想再过多纠缠了,和将死之人逞口舌只能毫无意义,目前最重要的是逮住温禾安,杀了她。

    有一点温禾安确实说对了。

    ——她的成长速度太过可怕,作为敌人,就算是前辈,也没法不生出警惕心。她尤记得自己和温禾安这般大时,也是九境,和族中圣者对战,圣者并未显露杀心,且同样有圣器作保,然一招之下,她却已然如断了翅的鸟儿从空中跌飞,吐血不止,丧失神智。

    只有真正到了圣者境,才能明白那种悬殊。

    但温禾安现在好好站着,只是受点皮肉伤,看似流了血,可情况不知比她那时好了多少,这足以证明些什么。

    后生可畏,而她已经老了,或许再过百年,也会面临和王庭两位老圣者一样的局面,她不能给家族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思及此,圣者拐杖终于落地,与此同时,天空中骤然亮了一瞬,像平白无故扯了道巨大的闪电,苍老的声音响起来:“——水链。”

    很显然,她厌烦了跟小辈玩你追我躲的游戏,想永绝后患,解决此事。

    圣者的第八感。

    举世罕见。

    温禾安瞳仁像猫一样的紧缩起来,她凝望着天穹上横空刺出的水蓝色锁链,它完全由水凝聚而成。水一贯清澈,柔和,很难想象它有朝一日会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攻击力。同是链条,它不如温流光的杀戮之链那样凶戾,但更为危险。

    毫无保留的杀招,寻常的圣者之器会直接报废。

    如果玄音塔只吃了两道圣者之器,这一击下来,估计会从头碎裂到尾,不知要修养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好在这段时间玄音塔吞吃的好东西不胜其数,就算是这种攻击,也可以应对。

    温禾安却将小塔收回袖子里,她冷冷望着对面的人,嘴唇翕张:“动手吧。”

    她先提时间,本就是为了激出这一道攻击,自然没打算自己应对。

    让人惊骇的情景出现在眼前。

    一片羽翅状的黑云飘到眼前,在原地洞开了一扇门,那其实更像一张长得极大,却没有舌与齿的嘴,囫囵吞枣地将要嚼下世间一切。

    天都圣者见多识广,脸拉得长而直,波澜不惊,宛若看跳梁小丑自取其辱,她已是这世间最顶级的存在,这道攻势除非对面也是圣者出了第八感抵挡,否则谁来也没用。她来擒拿温禾安,势在必得,怎会想不到这些。

    空间术,她听温流光说过。

    但她从未想过,阴官家家主的空间术能转移圣者的最强一击——第八感都出了,这确实是最强一击,就算是圣者,第八感也不是想用就随时能用的,攻击性越强的招式,间隔的时间也长。至少一个月内,她不能再用第八感。

    然而就是这样可以给敌人致命一击的招式,愣是在圣者先凝重后愣怔的视线中被黑云形成的拱门吞噬,生生转移进了主城。

    天都圣者第一次觉得事情脱离了掌控,将眼睛压得只剩一条缝,她看向温禾安,声音不再平静,只剩凛然杀意:“早就算好了的?”

    “永远不要等着人来决定自己的生死。这是你教给我最深刻的一课。”温禾安扯了下唇,纵身一跃,如打着旋从树上飘落的花瓣,又如纵身跃入水里的鱼,向王庭主殿的方向飞速赶去。

    这戏两个人唱不起来,得三人登场才有看头,一把火烧得旺起来,局面才会越加混乱,王庭才会方寸大失,铤而走险露出更多马脚。

    同时,她要充当锚点,告诉凌枝空间术施展的最佳时机。

    圣者面容冷怒,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被人这样激起火气,她速度更快,根本不需要借助步法,连绵的山,塔楼,深巷,夏日的栀子和熟果都成了虚晃的影子。

    两人在追赶中激烈交手,玄音塔塔身上一惯充当哑巴的古老铃铛狂震,圣者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的第八感在空间术中完全成型,在飞速移动,最终降临在王庭主殿之上。

    圣者脸色完全变了,她没料到温禾安会有这样的胆子,她觉得自己凭借这一道塔能应对几位圣者的怒火?她想做什么,挑起王庭与天都之间的战争?她是自己这么想的,还是巫山的授意?

    想归想,圣者对她下手并没有留情,想在出事之前将温禾安解决掉。

    袖袍鼓动间,已经又走了三招,温禾安默不作声咽下嘴里一口血腥气,沉着视线望向王庭主殿。风云会期间,时时都有矛盾,恨不能家家都有争执,城卫队和巡逻小组十二时辰不间断轮守,在感受主殿附近出现止不住的打斗波动时可谓倾巢而出。

    还有许多来参加风云会的世家,他们中也有高人,当即从睡梦中惊醒。

    按理说,在云封之滨是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好几位圣者坐镇呢。

    这得有多不怕死才敢深更半夜如此放肆?

    而等他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推开窗,或走出院门往天上看时,却一时屏住了呼吸,有些没见过什么风浪,盼着在风云会上展露头角的年轻人直接长大嘴,像被捏着嗓子似的“啊”的一声,干瘪瘪的表示震惊和怀疑。

    半空中,空间术的轮廓已经消失不见。主殿之上,天穹被无数颗雨珠照亮,照得殿宇红墙黛瓦皆失颜色,唯剩惨白。某个瞬间,雨珠落下,成千万根水链,这些链条环环相扣,生生不息,组成一根巨大的水蓝色链条,贯穿下来时,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听不到别的声音,唯余铮然。

    这等灭世般的情形下,各站一边的温禾安和温家圣者反而没被第一时间发现。

    “这是——水链?”

    陆续有人认出了这道神通,旋即开始抽气,脑子里的想法一时多得停不下来。巫山最近有动作他们听到了点风声,但没想到天都和王庭已经到这份上了。

    这是要彻底乱了吗。

    那他们还待在这做什么?岂不是参加个风云会岂不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想明白这层,有些脑子转得快的已经准备辞行了,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真要圣者轰杀了,他们找谁出头说理去。他们完全没往别的方向想,现在就是直接告诉他们,水链是被空间术裹挟着出现的,他们也不会相信。

    若非亲眼所见,圣者都不信的东西,他们如何会信。

    温禾安隐匿在暗处阴影中,手掌颤动,吞咽下几颗恢复灵力的丹药,同样注视着这场闹剧。

    ……不知王庭现在作何感想,温家圣者要解释也只会和王庭的圣者解释,她哪知道王庭要做什么,被逼到这一步,三十二根傀线在今夜之后再也凑不齐。王庭不会轻易罢手,傀阵师立马就会出现。

    等空间术施展在他们身上,她就撤回溺海。

    月流和徐远思等人都已经登船了。

    圣者……温禾安将指尖上的鲜血擦去,还能理智地衡量,她和圣者之间的差距,没想象中大。

    这时,王庭之主和诸位长老齐齐出现。他们也不敢直撄其锋,先看几欲将主殿钉穿的水链,再看已经平静下来,上位者气场极浓,一脸“叫你们圣者出来解决”神色的温家老祖,想想后续计划付诸东流,目眦欲裂,头发丝就差根根竖立起来。

    什么都想到了。

    没想到温家圣者突然对自己家发癫。

    “去。”王庭之主甚至来不及兴师问罪,他重重闭眼,对身边人低声吩咐:“把傀阵师都叫来,别分散了,全部聚在这。”

    能来的世家都来了,今夜之后,再也到不了这么齐了。

    水链最终没有将王庭主殿夷为平地,两位老圣者出手了。

    只见两道灵光冲天而起,合二为一,化作一只手掌将水链托起,两股分外强大的力量彼此消耗,生生僵持半刻钟,产生的声音急促尖锐,万分刺耳,最终同时消散。

    温禾安第一次见到王庭这两位圣者。

    他们的苍老肉眼可见,衰颓近在咫尺,就像两棵失去了养分的树,枝干还在,枝叶和根系都慢慢凋敝了。很久没出手过了,这样碰撞一回,精神都好似被抽走了,其中一个更甚,连着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为首那个叠了叠眼皮,问温家圣者,颇为平和好脾气:“天都这是什么意思。”

    “前辈。”温家圣者意思意思拱手,说:“阴官家的当家人有空间术。”

    王庭之主胀得面红,他已经后悔轻信了温家圣者信中的内容,让她踏进了王庭辖域,以为她独自一人来,又不会在表面上对王庭动手。温禾安夺琅州在先,算计江无双在后,他们自然乐见其成。

    可听听这话。

    一个九境的空间术,能转移圣者的第八感,闻所未闻。

    哄小孩呢?

    两位圣者抚着雪白的长须,低低叹一声,也不知接没接受这个解释,他们似乎真的活得久了,脾气早被这世间磨没了,说:“如今溺海不稳,所有圣者都该守着中心阵线,而非横跨万里,在他人主城之内释放第八感。”

    温家圣者念及方才发生的事,皱着眉受了这话。

    她不知道妖血的事,更不会知道,这句话会成为日后王庭指认天都的一大佐证,因为表现得实在不以为意。

    两位圣者出面时,王庭主殿中便有源源不断的人涌出来,训练有序地散开,配合巡逻队巡查主城,安抚贵客,做派间尽显大族临危不乱的气度。

    温禾安蛰伏在月色照不到的阴影中,两边圣者见面,暂时没管她,她手上绑着根徐远思给的傀线,在徐家人出来的第一时间,傀线就会在指头上缠紧以示提醒。

    半晌,她终于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标。

    她祭着玄音塔,拥着一团骤亮的红光朝天都圣者后背拍去,手指排开三道颜色各异,刻有花朵标识的小镖,分四次十二支,带起尖利的破空声,与此同时她身形闪挪到傀阵师那侧,对凌枝说:“就是现在。”

    这次没有黑云,只是道一闪而过的黑线。

    精准地带走了三四十位匆匆乔装成巡逻队的徐家人,黑线还想顺带着将温禾安也带离这要命的地方,但没成功。

    空间术的存在本就叫人匪夷所思,同样也有着更为严苛的使用准则。

    目的达成,温禾安转身就走,朝着溺海的方向去。

    她以为自己最多只会面临圣者恼羞成怒的反击,只是她速度够快,可以脱身。

    但她小看了现在王庭的混乱局面,也小看了天都圣者的野心。

    活生生的徐家人就在眼前消失,王庭之主心脏猛的跳动数十下,眼前一黑,手心中全是汗,冷汗,自打他当权,从没如此失态过。现在跟前有张桌子,他早就一把掀翻了。

    傀阵师关系到两道禁术!

    他们让徐家人下了三十二道傀线,选了三十二个有本命灵器的天骄,直待这些人都聚在一起,傀线成阵,族中人暗中出手,生夺这些人的本命灵器,用这些沾血的灵器促成禁术八感中的“融合”一术。

    同时,他们早就选定好了八感中的圣者之器,毋庸置疑,这世间最为厉害的圣者之器非徐家“金银粟”莫属,此阵已经被圣者夺下,可阵心要用徐家人的血滋养,更能激发出效果。

    原本,万事俱备。

    现在是鸡飞蛋打。

    最为致命的是。

    两位老祖油尽灯枯,平素用堆成山的珍稀灵物养着,还是眼看着虚弱下来,时间一日少似一日,今晚却被迫出手与温家圣者硬碰硬来了一场,他们怎么经受得住!这一下可好,还能撑多久——

    王庭之主脑海中念头还停留在这一句上,就见到了更为疯狂致命的一幕:温家圣者再次出手了,用了十分高明且具迷惑性的障眼法,招式看着是对温禾安追去的,一转头,就到了两位圣者跟前!

    天都圣者当然不急着追温禾安,在水链将王庭这两位老怪物逼出来后,她的注意力就不在温禾安身上了。三家井水不犯河水,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两人,现在一见,别的都可能是假的,但是萎靡的气息总是真的。

    空间术是现有的借口,证明她对圣者出手是无意的,毕竟方才也都见到了,那群人平白无故消失。

    王庭这两人一死,三方局势立马发生变化。

    能有机会加快这个进程,天都圣者自然不会犹豫,实际上,出手就是一念之间的事。

    王庭两位圣者再也绷不住宽和颜色,他们确实大不如从前,可两人加起来难道还能在明面上落于下风?他们出手将攻势搅散,拍碎,其中一个手掌不自然抖动两下,好在下一刻,另一股浩大的力量从半空降落,径直挡下余波,那是个长相板正的中年男子,眉一皱,煞气扑面而来。

    对天都圣者很不客气,直呼其名:“温绛,你是要现在和我等开战吗?”

    说完,没给天都圣者回答的机会,依法炮制地接连甩下三道攻击:“既如此,便先留下来吧。”

    “绝无此意。”

    天都圣者目光一敛,视线穿透虚空,遥遥锁定温禾安的背影,她对王庭三位圣者提出暂时止战的要求:“我来王庭,只为清理门户,今日罪魁祸首是谁,三位心中自有定断,不必我多费口舌阐明。”

    “此女必成祸患。”

    话音甫落,她率先摁下一指。

    王庭三位圣者今夜可谓压着满肚子的火,一切都滑向了最坏的一面,他们也不是傻子,天都圣者不是好东西,但不是主因,空间术不空间术也暂且放在一边。

    今夜不死一个人,不见血,撇开面子里子不谈,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杀!”

    王庭两位圣者都出了手,另一位精神实在不济,险些要当场呕血,消失在大家视线中。而随着这一声清喝,两道长风吹起,裹挟着无边威压,从背后直追上温禾安,一左一右,像两道长镰刀,要将她拦腰斩下。

    温禾安离溺海不远了,千米不到的距离,但不得不停下来应对圣者的三道追击。

    果真是人一多,就会出意外。

    这就是她事先设想不到的意外。

    玄音塔已经碎了只铃铛,被温禾安小心捏在手里,等着日后找个时机修复。她慢慢吐出一口气,将泛着七彩色泽的小塔丢出去面对两道圣者攻击,那是它的极限。

    还有一道要自己对付。

    那一道属于年迈虚弱的王庭圣者,不是巅峰时的水准,但依旧不是九境可以应付的。

    温禾安给自己套了几层防御灵宝,蹲下身,五指抵在地面上,无数道涓涓细流旋即蜿蜒着从她脚下蔓延出去,像大树伸展出去的无数根枝丫。那不是水,是纯粹的灵力,她以灵为道,对灵力的掌控度已经到了极为深入可怕的一步。

    但无济于事。

    一半圣者之力,和完整的圣者攻伐,是两码事。

    溪流从地面飞速往天上伸展,悍不畏死地缠住了袭来的那阵长风。灵流很有韧性,生生不断,源源不绝,抽取的是温禾安的力量,这种力量消耗比拼太过可怕,且双方实力悬殊,她能感觉到迎面而来死亡的刀锋和自身力量的枯竭。

    时间在此刻才成了最漫长残忍的东西。

    依靠自身,不借助外物与圣者之力比拼,这是第一次。温禾安有种身体真成了瓷器的错觉,泥胚子在烈火中烧着,耐不住高温,这里裂一道,那里裂一道,说不准哪个瞬间就全盘失守,裂成无数片。

    温禾安眼角有血泪淌下,肌肤上也有血珠不断冒出来,她顾不上擦拭,咬牙将手伸到灵戒中……还有一道圣者之器,雪钓图。

    雪钓图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用。

    就在这时候,有如实质的长风后又扫出一股力,压力骤增,温禾安五根手指指甲崩裂,手臂抖动的弧度很大,袖衫已经噙满了血,湿哒哒地贴着肌肤,黏腻,温热,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明。

    她已经很少在对战中感受真正的死亡逼迫,但她急切的渴求力量与成长,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但现在够了,该领教的领教了,圣者的实力她有数了,该是时候撤退了——她不能受濒死的致命伤。

    她抽开雪钓图的系带,才要展开,就紧紧攒着那卷轴,浑身一震。

    身体之中,不知是受到哪股力道冲击,先前那股从传承中汲取的绿色灵力,原本如安静的蚕丝遍布贴附在全身骨骼之中,现在却齐齐涌出来,投进神识中,血液里。

    随着这股力量的融入,将温禾安死死困住,难进分毫的修为又开始缓慢往上攀升,最终艰难突破一个小小的关卡,停在某个玄妙且不为人知的境界。

    温禾安额头一片细汗,脑海中像是有几方势力在搅动,另一种疼痛尖锐的漫上来,她暂时管不了那么多,因为风的余威已经到了眼前,此时催动雪钓图已来不及。

    她只得将雪钓图反手丢回空间戒中,咬着牙躲闪着选了个长风袭来最薄弱的角度迎上去,红色匹练在她掌中游动,往前推动时磅礴雄浑。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好似也是要正面应敌的意思,温禾安不管,攻势甩出后朝后暴退。

    圣者之力被击溃!

    无数关注着这一幕的人霎时哗然不止,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那是温禾安自己的力量!

    但怎么可能?!

    她到圣者了!?

    温禾安靠近了溺海。凌枝立马伸手,用匿气一卷,将她带上船,见她活着,重重松了口气,眉间焦虑不安退散下来。

    远处火光冲天。

    温禾安打了多久,凌枝就烦了多久,尤其后面隔空看两个圣者一个比一个不要脸,现在还紧追不舍,顿时腾的站起来,面无表情像条美人鱼一般投入溺海中,留下一段声音:“我去去就回。”

    在溺海上,没人的本领能超过凌枝。

    圣者根本不敢进来。

    温禾安死死搭着船杆,徐远思和徐家人已经团聚了,但被凌枝严令禁止只能待在某一个区域,只能不断地通过四方镜表达关心和感激。其他人大概也同样得到了警告,甲板上一时只有温禾安一人。

    修为……这是圣者?不,不是,只是突破了九境巅峰,靠近了圣者,却没正式突破那段关卡,这算什么,半圣?

    很快,温禾安感受到那股力量隐回身体,自己还是九境巅峰,但关键时候能够催动它再次到达那种状态。她依靠着自身之力将一道圣者攻击磨掉了,虽说那位已经老得不成样子,并非全盛时的状态,但依旧不是九境能抵抗的。

    半圣。

    未来对敌的大杀器。

    这一次,她好似走在了所有人前面。

    温禾安却高兴不起来,一时间甚至分不出心神再想,她只觉得额头两边的骨头疼得像是被小铁锤一下下敲开了,敲碎了,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她不会忘记这种疼痛,这是困扰了她一生的恐惧。

    手指还在细细抖着,她深吸一口气,掀开面具一角,精准摸到左脸那块肌肤,没有,没有出现裂痕,证明情况还算稳定,可头上……那又是什么。

    温禾安不得不想到罗青山的那句话。

    当身上出现两道妖化症状,就是妖血即将失控的征兆,无药可医。

    温禾安摁着额心一侧疼痛的地方,照这个对称度,会是什么。她觉得荒诞,浑身都痛,分不清究竟是伤口痛,头痛,还是五脏六腑的挤压痛,想,难不成是什么妖物耳朵么。

    要如何遮呢,

    总得遮一段时间,她还有事没安排好,还有那么多人没杀。

    ……

    凌枝没多久就回来了,还顺带拎来了个熟人。

    熟人是幕一,他如今见到温禾安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肃然起敬来形容了,那可是三位圣者同时出手,没死不说,居然还能站着!

    但他这次来是为正事,急事。

    云封之滨现在所有的巫山势力都归温禾安管,温禾安没事有事反正都不会用他们,但有任何变动都得和她说,这是规矩。

    还有就是,他要找凌枝让行个方便。

    商淮已经跟凌枝发过消息了,但这个时间点,这两位都没看四方镜。

    真是要命了。

    头顶疼痛最剧烈时,温禾安脸色惨白,实在忍不住偏头吐出一捧鲜血,她摆了下手,用手巾慢慢擦拭,示意不用管她,接着说。

    幕一头皮一麻,在凌枝冷酷不善的视线中开口吐露前因后果:“公子这次去萝州城,带了族中三位长老,十余名外执长老和执事,人数不算很多,但怎么都够了。谁知就这次不同寻常,传承开启,需要同行队伍中的大半人结阵护法,其中包括两位排名最前的长老。”

    等于说他们现在能出手的人并不多。

    这事实在也打了巫山一个猝不及防。

    从来没有谁进传承需要这种阵容的护法。

    当初温禾安等人进去,外面可没一个人守着。

    “公子进传承当日,就清理了所有守在传承附近的盯梢探子,云封之滨这边也没有异常。可林十鸢突然给出消息,说有两辆云车从云封之滨出来,半途在江州停了一会,找珍宝阁补充了海量灵石,云车分别隶属于天都和王庭,目的地在萝州,最多再有一天半就能抵达。”

    “圣者不能进传承,无法露面,族中二长老与四长老已经赶来,但巫山距离萝州太远,时间上怕赶不及。我的意思是,我与宿澄等人先从萝州赶过去,为公子支撑。”

    幕一无师自通地拍凌枝马屁:“世上再快的云车也不及家主的摆渡法门,还请家主帮个忙,我们愿出高价来请。”

    不管是传承中的人中途出来,还是外面的人攻进去,一旦过程被打破,全盘都将中止。

    世上最大的机缘跑了不说。

    可能还会为陆屿然本身带来反噬。

    凌枝高高挑起眉:“温流光和江无双?他们是蚂蟥缠在了你和陆屿然身上么,怎么哪哪都有他们,烦不烦人呐。”

    她想拒绝,让出两位阴官给他们带路,时间上慢一点也没办法。

    温禾安这样子,待在什么地方都不安全,圣者不是好招惹的,她准备带她回渊泽之地养着,还能陪她谈天说地,妖眼附近那两棵桃树说不准有救了。

    “时间拉得太长了,你们撑不住。”轻轻出声的是温禾安,她看起来实在难受,伏在船杆上,眼皮被汗水沁润了,睫毛也是,没有起伏时像一道安静诡异的纤瘦躯体。

    头上剧痛现在才慢慢消减,没有诡异的东西冒出来。

    暂时可以松口气。

    她看向凌枝,道:“去萝州吧。”

    凌枝眼皮直跳,她走过来,凑得很近,睫毛几乎要贴上她的眼睛,确定她没开玩笑才拉开距离:“你才跟圣者打过,又要去和那两个打?”

    “别担心,路上几天可以恢复过来。”

    “圣者不出面,九州只有我能同时牵制住温流光和江无双。”

    这是事实。

    温禾安看了看自己双掌,睫毛向上微掀,尖细的下颚擡起来,声音低低的:“……他需要我,我必须到他身边去。”

    撑住这一局。

    也唯有她可以。

    就像当初,他除夕才从妖骸山脉出来,遇上袭杀,重伤未愈,仍顶着枯红蛊来归墟捞她那样。

    哦。

    凌枝不懂,但不妨碍她得出结论:两个天赋绝伦,但被情爱冲昏头脑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