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九龙警署重案部门,A组专用审讯室。
密封的房间环境漆黑,只余下昏黄的台灯在审讯台上。
女孩被困意席卷,忍不住捂了捂嘴打了个哈欠,荔枝眼泛出水意轻轻扫向审讯台旁一沓沓往台上丢资料的便衣。
“1974年,穆兴旺曾因女同学不肯帮忙抄作业,买了十斤糖全部糊在对方头发上,令女同学只能剃光头患上严重抑郁症。”
“1978年,穆兴旺曾参与斗殴,打断同学的手臂赔偿了十万元。”
“1986年,穆兴旺曾控告被某位女子强睡……”
赵钧看着审讯台上越累越高的资料,将两腿架上桌子身子往后靠,椅子抵在了墙面上。
他叼着根牙签左右摆动,擡了擡皮鞋尖,“讲,你是哪一宗受害者的家属?”
所有资料,都是穆兴旺出生后所犯下的‘光荣’事迹。
A组自接了穆兴旺的案子,就在不停地翻找资料。果不其然,穆兴旺从小到大,每一年几乎都要得罪不少人。
这更加证实了赵钧的猜想。
楚月柠肯定就是其中某位。
是她,为了杀赵钧早早就进行部署。
楚月柠再次打了个哈欠,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昨晚本来就回来的晚,早早出摊生意没做多少,反而被拉到了警署。
她无力叹气。
或许,她真和警署有缘?
“再声明一次,我与穆兴旺在算命以前素未谋面,根本没有可以交集的人生轨迹。”
“再者。”楚月柠及时补充,环视了一圈几个便衣。他们个个都盯着她,好似生怕她跑了。
“你们既然怀疑我,有时间将穆兴旺的生平都查一遍,那肯定也查了我的吧?我不是香江本土人,有机会和穆兴旺结仇?”
楚月柠又去看审讯台的赵钧,“嗯?”
赵钧盯着哈欠连天的女孩,眼中闪过不爽,“警署是你家啊?想打哈欠就打哈欠?”
“别急。”赵钧又捡起一宗资料,将资料从上至下看清楚,“楚阳嘉,曾被穆兴旺踩在脚下用脸擦鞋,你是他什么人?”
“同姓就一定有关系?”楚月柠气笑了。
“讲不准楚阳嘉就是你阿哥,当年让穆兴旺用脸擦鞋,他一直怀恨在心为了避免怀疑,就请了你从大陆过来帮他。”
“赵沙展真会编故事。”楚月柠微笑,“是打算没罪名也要强安个罪名?”
“不敢。”赵钧忍着怒意,“屈打成招不是我的风格,我审过的犯人最后都相当配合的签下认罪书。皇家警察当然要知法守法。”
“11月24号晚上在哪里?有无人证?”
“花园小区。”
“在花园小区做什么事?”
“做法。”
楚月柠对答如流。
“做法?”赵钧嗤笑,“扮玄学大师上瘾?入戏未免太深了吧?人证呢?”
“花园小区的康南希、安迪以及老公公老婆婆都可以帮我作证。”楚月柠还不忘添一句,“有心的话,你可以查到很多东西。”
先前的便衣警察看了楚月柠一眼,冷着脸:“已经查过,九点之前你们确实在一起。穆兴旺从警署离开也恰好是在九点钟。”
也就是说。
九点钟,穆兴旺从警署离开之后便被虐杀死亡。
如果没办法提供九点钟以后得人证。
楚月柠依然没有办法洗脱嫌疑。
“通菜街的卫砚临一直和我呆在一起。他可以作证。”楚月柠觉得有点头痛,刚解决了风声鹤唳,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得面临无休止的盘问。
赵钧冷笑:“倒是提醒了我,据现场目击证人回答,这位卫先生从你摆摊算命前就一直和你待在一起。警方有理由怀疑你们是一伙的。”
话落,赵钧就已经安排同事将卫砚临一并带回。
“楚小姐还有些话没有老实交代,不如再考虑清楚怎么回答。”
讲完。
赵钧起身出了审讯室。
穆宽的秘书上前一步,低声:“赵沙展,穆生在办公室等候,他想见一见楚小姐。”
“还有,穆先生希望能够早日将杀少爷的凶手绳之于法,希望赵沙展再加把劲。”
昏黄的灯光被人用手遮住。
待穆宽坐下来后,秘书才移开手。
“楚小姐。”
楚月柠不喜皱了眉,没有应。
“犬子的遭遇,想必你已经听闻。”穆宽也不急慢慢讲,“在你算完命后的短短几个钟头,他就惨遭毒手。”
“犬子?”楚月柠反讽,“第一次听有人讲戴绿帽讲的如此坦然,穆先生,我是佩服你的。”
穆宽眼中含着狠辣,大抵是事情发生过后没人敢提这件事,甚至连妻子也顾不上亲子死亡急匆匆离开穆宅避风头。
他竟然被人当面揭短。
尤其对方还是黄毛丫头。
穆宽掩下光芒,“穆家毕竟养了兴旺多年,对他的栽培都用了心思。他虽不是我穆宽的亲生子,却犹如亲生子。血脉不过就是另一种形势,牵绊着我与他的更多还是亲情。”
穆宽听闻穆兴旺死讯时悲恸欲绝,也明白过来,就算不是亲生儿子也已经养了多年难以与穆家割弃。
眼下有大量媒体聚焦在穆家身上,他曾经做过不少糊涂事,一旦被挖出来穆家都将被倾覆。
未免事情被越挖越深。
急迫需要一个凶手平息事件。
不论如何看,楚月柠都是最佳人选。
“穆家养大的孩子不能无缘无故就惨死。”
楚月柠问:“那其他惨死的人呢?”
她冷一笑。
“跳楼的女孩呢?她就可以有缘有故的惨死?冤有头,债有主。欠债的可不止穆兴旺,你们欠的都还未还。”
穆宽阴沉的目光令人胆寒。良久才笑:“楚小姐真会讲笑,兴旺从来都是良善的,什么逼死人?有证据吗?”
“你就想靠算命,想靠一个记者就能污蔑兴旺?真是可笑。”
楚月柠听着都想吐。
穆兴旺做了多少恶。
穆宽就跟着掩盖了多少恶。
她觉得精彩,甚至给了点掌声,“穆老先生骗人骗己的本事不小。”
穆宽这回倒是没急着否认,沉着声问:“楚小姐处心积虑编造一个局来陷害兴旺,究竟安的什么心?我不是愚昧的傻佬,不信什么算命!楚小姐为了摆这个阵,可谓是兴师动众。”
“究竟要如何,楚小姐才愿意认罪?”
“钱?”
他招手。
秘书递过来一本支票,穆宽在上填了个1将本子交给秘书递给楚月柠,他盖上笔盖,“楚小姐似乎还有个妹妹在上学,两姐妹从大陆来香江打拼吃了不少苦头吧?只要你愿意,1后边多少个零,随你填。”
重点。
是保住穆家。
如今的舆论已经超出了他能掩盖的能力外。
穆宽没有心思忧虑穆兴旺的死亡,更没有心思忧虑真凶究竟是谁。以香江破案的速度,时间拖久。
对谁都没有好处。
楚月柠将支票一点点撕了,微笑:“不是我做过的事,穆老先生也能买?真是开眼界。”
“可惜,我这个人视金钱如粪土。”
穆宽震怒,起身走过来就高高扬起手。
就在巴掌要挥到楚月柠脸上之际。
一道猛力将穆宽拽开。
冷冷的声音传来。
“穆先生,我想你还没有资格可以在警署打人。”
话落,周风旭将人狠狠甩开。
秘书要过来,马上被甘一祖控制住。
外边传来争执嘈杂的声音,赵钧带人冲了进来,见到D组的人全在铁青的面瞬时咬出两大腮帮:“周!风!旭!”
赵钧伸出食指,重重指向地面,两眼像是睁大到了极致可以看到大量眼白。
“A组地盘,不欢迎D组的人。再不走就call总督过来问罪!”
“总督?”周风旭撩开风衣抄兜,“A组如果再为难D组的人办案,我就真要call总督。”
两边组的人剑拔弩张。
周风旭眉色淡淡。
施博仁适时拿出报告,伸手拍了拍报告单嬉笑:“赵……赵什么沙展?不好意思喔,这单case上头已经移交给D组。麻烦A组所有人配合工作。”
A组的便衣也给了份报告给赵钧,支支吾吾,“沙展,真……真系移交了。”
“原因呢?原因!”赵钧气疯了,平时就吃了不少周风旭的暗亏,A组与D组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D组竟然抢case抢到了他面前!
“哦。”施博仁若有所思扫了一眼穆宽,再看向赵沙展,“不就怀疑A组收受好处故意用刑逼供,有屈打成招逼供嫌疑人咯。”
他看着完好无损甚至还在打哈欠的楚月柠,问:“是不是啊?”
楚月柠get到,瞬间频频点头。
A组的人再不能阻拦,楚月柠直接就被周风旭带走了。
几个人站在警署门口吹冷风。
楚月柠眨了眨眼,“就……可以走了?”
“嗯。”周风旭看完了厚厚一沓的尸检报告,“时间对不上,尸检报告显示穆兴旺死亡时间在凌晨十二点,期间曾经遭受过近三个小时的折磨。你九点刚和康南希分开,就算飞过去准备作案工作,时间也对不上。”
话音刚落。
穆宽就冷着脸在秘书陪同下上车。
听到砰的一声泄愤式的巨响。
楚月柠掏了掏耳朵,冲施博仁点了个赞也好奇:“那……你们怎么知道我进了警署?”
“废话。”施博仁没好气想翻白眼,翻到一半见到楚月柠单纯好奇的脸,他又硬生生给翻了回来。
没好气指了指楼上的房间,“甘一祖上厕所刚好望见。”
通知到D组办公室后,周风旭第一时间找领导了解情况。
“原本呢,赵钧合理办案我们也不会多插手,问题就是。旭哥发现赵钧户头多了一笔穆氏公司账户的汇款。”
楚月柠盯着施博仁,觉得奇怪,“怎么你们了解案情还需要调查对方户头的吗?”
周风旭拍了拍风衣上的灰,正经解释:“你应承过要帮忙调查女童案件,我不希望在此之前你会出事。况且,赵钧一棍打死的做法也十分有问题,警惕非常正常。”
“这样啊。”
楚月柠看着警署上空的灰,她顺着灰尘来的方向看向了门口。
门口有位穿着红色卫衣带着帽子的中年妇女,在一张一张的烧着纸钱。帽子下露出半黑半白的头发,口中振振有词。
干燥又枯燥的手一张又一张往火堆里烧着纸钱。
楚月柠伸手接下灰烬,回眸,“为什么有人要在警署门口烧纸?”
周风旭也盯着妇女,抽回思索的目光:“停尸房是很受害人的最后一站,时不时都会有人来。”
“哦。”
楚月柠适时收声,没有再问。
施博仁喊了一声,“柠柠,下午茶。A组那种邋遢地方,进去以后是要好好洗下尘的。”
讲着,施博仁拿过车钥匙一溜烟就上了悍马。
楚月柠靠车窗位坐,经过门口时,中年妇女有气无力的话语伴着刺鼻的烧纸钱的糊味,顺着窗户飘了进来。
“芳芳,安息吧。阿爸也已经下来陪你,不用怕,阿爸会保护你的。”
她往车窗外看了一眼。
然后收回目光。
关上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