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拿了一箱子的巨款,宋胭却只将箱子锁好,没时间慢慢欣赏咂摸,才从山上回来,她得去向婆婆请个安。
稍作休整她便去了,张氏心情不大好,问她魏祁去哪里了,怎么没过来。
宋胭回答:“大爷说有个同年要见一面,还要去一趟衙门。”
张氏脸上不悦:“就属他忙,这儿不来也就罢了,万寿堂那里也不去,看看他二叔,跑得多勤,还能打天边弄个百年神龟来,你祖父这几日不知多开心。”
宋胭明白了婆婆的怨气来自于二老爷哄了国公爷开心,她心里不舒服了。
“大爷身上担的是家族兴盛的担子,自然在别处就少了些精力。
宋胭敢保证,她替魏祁说话不是因为魏祁刚给了她钱,也不是因为魏祁是她夫君,而是内心真正的叫冤!
人家二叔只有个荫官,都不用去应卯,成天无所事事,养花逗鸟的,他当然有空去哄哄老父亲,有空去寻什么南海的神龟东海的珍珠!
魏祁常常忙得饭都顾不上吃,日日秉烛办公到深夜,从没有片刻休息,怎么有空做这些?
张氏到底是认同她这话,没再继续说魏祁,而是将矛头对准她:“你知道他没有精力,就该担起你的事来,你祖父那里你跑过几次?”
宋胭:……
她才进门几个月,就天天往祖父那里跑吗?
“别总觉得以后能做国公夫人,这郑国公的爵位,还不一定是老大的,你祖父可从没透过底。”张氏没好气道。
宋胭这才意识到,婆婆是忧虑郑国公的爵位。
的确,袭爵的本应是公公,但公公过世,还剩嫡次子和嫡孙,的确都有资格,就看国公爷愿意传给谁。
她沉默着不出声,张氏自然就吩咐上了:“你没事多去看看老人家,没有那寻神龟的本事,说说好话总不费力。”
“是。”宋胭乖乖应下。
她的确腹诽,常听说婆婆身子不好,但也没见她就不能动了,骂起人来倒是中气十足的,却从不往国公爷那里跑,只将事情交给她这个新媳妇。
但讲道理,不论婆婆怎样,她也该偶尔去去,她是孙媳,又还有爷爷那边的交情。
于是她便道别婆婆,挑上一盘新鲜杨梅,用食盒装了去万寿堂。
万寿堂里,国公爷住的正屋前面就有一方小池塘,原先里面养着几条锦鲤,现在换成了大海龟,锦鲤已经不见了。
去时,国公爷正与身旁老仆亲自在给池子换水。
宋胭向国公爷行过礼,问后才知,这养海龟还不能用普通的河水,最好加些海盐,这样才能养得好,既费钱又费心。
宋胭将海龟夸了一顿,而后拿出杨梅来,说是在翠微山上摘的,让国公爷尝一尝。
国公爷一边让人接过杨梅,一边进屋去,问她:“那山上如何?信王妃怎么样?”
宋胭回答:“山上比城里凉快许多,又有温泉,说是可以疗养风湿还是其他什么病,反正好得很,王妃也是去那里疗养的,和我们说有效,还和我说,祖父要是得空了,也可以去试试。”
国公爷笑:“王妃的确有心,你祖母在的时候和她走得多一些,你祖母不在了,往来倒少了一点。”
“曦姐儿和王妃的大孙女儿也玩得好。”
“好,好。”国公爷笑,尝了一颗杨梅,不断点头:“不错,这杨梅新鲜,到底是山上长的,比院子里种的好。”
“祖父喜欢就好,杨梅也就这几天,过了这几天又等明年了。”
国公爷说:“还是四十年前,你爷爷在福建做官,我去那里替圣上办事,便聚在了一起。有一日我们去游山,见着几棵杨梅树,那果子长得真好,我们便停下来摘了几颗,谁知就有村民来叫骂,让一条大黄狗撵了我们半里路,呵呵呵呵……”
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宋胭也笑说:“原来还有这样的事,爷爷是从来不肯和我说的。”
“他这人,执拗,重面子。”
“祖父说的太对了!”
“有空你也多回家中看看,我与他都是年近古稀的人了,见一面就少一面。”
宋胭心中大喜,连忙道:“祖父身子健朗,可别说这样的话。爷爷那里,我上次回门见了,身子骨确实比祖父差些。”
“他那咳疾难治,总之,多回去看看总是好的,我们府上不兴那种绑着儿媳不让出门的作派,特别你们这些新进门的,还没有孩子要照料,又想娘家,逢年过节多回去两次也是应该的。”
宋胭十分高兴,连连向国公爷道谢,又与国公爷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去。
不得不说,国公爷是真豁达又和气,倒比婆婆好一些。
既有了国公爷的话,那便有了尚方宝剑,她必定要寻个什么日子回去一趟,见见母亲。
要不然就中秋吧,那还要等一个半月,也怕国公府这边要办家宴,七夕呢?
她将这事放在心上,准备哪日让身边人给家中带个信,她回去一趟。
傍晚天色有变,到入夜,下起雷雨来。
魏祁果然到天黑都没回来,又下起雨,按他的习惯,一般太晚就不会过来了,下雨更不会过来,因为景和堂比她这里近,从正门进来,回景和堂更方便。
于是她就安心睡了。
谁知夜里一阵惊雷,她醒来,竟见房中灯亮着,后边浴房内传来水声。
这什么时辰,他过来了?
她疑惑着,正好睡意全无,便起身去浴房,果然见他裸着身子,正在穿衣服。
猝不及防,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一下就红了脸,赶紧回到屏风后,隔着屏风道:“大爷怎么过来了,淋到雨了吗?”
“没有,乘的马车。”他回答。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穿好了衣服,往这边来,看见她脸上的红晕,问:“怎么还脸红了,没见过?”
还真没见过,就算在山上那两天,大白天的,她也全闭着眼,没敢看。
两人一起回床上去,她说:“以为大爷不会来了,就先睡了。”末了赶紧补充,“之前一直担心你没带伞,怕淋了雨着凉。”
“淋雨也没什么,我没那么娇贵。”
说着就熄了灯各自躺到床上,雨还在下,闪电从窗外照进来,一阵一阵的,将房中照得亮如白昼。
她和他说起国公爷的话,说近日想回娘家一趟
魏祁也爽快:“那便回去,兄长是那样的情况,岳母心中想必难受,你常回去,她也能开心一些。”
“嗯,多谢大爷。”她由衷感谢。
两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着雷,大约过了一刻都没睡着。
他转头朝这边,将手往她探过来。
她低了头,呼吸紧了起来,发出一阵嘤咛,没有推拒。
于是他起身去,将蜡烛又点燃了,一只烛台上的五只蜡烛,一只没留,全是亮的,然后才又回床上,解她衣服。
这会儿她却又推拒了:“怎么还……点了灯?”
“不能点么?”
“可是……”
“点着吧,我想看。”
她又脸红了。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他看着她低吟。
她紧紧咬唇,又想拉被子来盖住,他却已俯下身来。
于是呼吸更紧。
隔一会儿,她嗔声:“腿酸。”
“那这样。”他不由分说,将她翻了个面,干脆利落捞起她的腰。
余下的只有轻呼,早知道,还不如不说腿酸。
停歇时,雷雨也停了。
他躺在她身侧,没一会儿,拿了床边她的团扇往烛台那方一呼,蜡烛便熄了,他也就抱着她躺下。
她忍不住问:“不去沐浴了么?”
“不去了,明日一早再说,不是喊累么,还想去?”他声音懒懒道。
宋胭:……
算了,她也不去了吧,其实每次都更想躺着不动,但他总是再晚都去清洗,让她觉得自己邋遢,所以才勉为其难去一趟。
雨一连下了几天,等天晴,宋胭正要给家中带信,宋家却先一步派来了人,携礼拜见了她婆婆,说是宋夫人七夕在家中摆宴,请宋胭和魏祁过去玩一天。
宋胭觉得她和娘亲还真是心有灵犀,于是马上应了,但没过两天,又有信王妃送帖子来,邀她去王府里过七夕,看杂戏。
宋胭觉得好奇,怎么信王妃对她好像特别热络的样子,才从山上下来没几天,又再一次邀她。
她与婆婆商量了,娘家要回,信王妃那里自然不好推拒,就白日先去信王府,待大半日,到下午回娘家去,过一夜到第二天回来。
至于魏祁,他反正忙,七夕也不关他什么事,他就不去了。
如此定好,待到七夕,她就去往信王府。
自从有了钱,她当真给自己订了些首饰和衣服,首饰工期长还没好,衣服却有了两件新的,其中一件就是很鲜艳的石榴红,她穿了,娇艳夺目,当作是对上次信王妃给她穿衣指点的回应。
果然信王妃连连夸她穿这身好看,欢喜着让她坐身旁,和府上其他女眷看杂戏,待宴席后,邀她到花园凉亭中小坐。
她知道,这显然就是正题了,信王妃突然邀她,明显有话和她说。
只是万万没想到,信王妃要说的是萧嘉言的婚事。
“嘉言是我与王爷的老来子,我将他养得娇宠,没让他去求功名挣官身,只想他安安稳稳的,陪在我们二老身边。他的婚事,我留意了许久,不求家门显贵,只救他们小儿女间夫妻同心,过得好。
“哪里知道,却怎么也挑不到合适的,有的吧,我觉得模样差了点;有的吧,模样又太妖了,好似不本分;还有的,人贤惠,却又太木,明明出身望族,却是大字不识,只知唯唯诺诺,对着这样的妻子,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说到这里,信王妃笑了:“那日看见你,我便觉得你不错,心想只怪我运气差,要是早些见到,便不会让你被魏家大郎抢去了。”
宋胭不好意思地笑,忙道:“姑母便是取笑我,就王府的门庭,王妃的和善,还有嘉言表弟的才学品貌,哪一样不出挑?我看就是太出挑,才不好配婚事,世间又有几家如嘉言这般样样都好的?”
信王妃笑着说:“可是这次你们下了山,他却和我说,不挑别人了,他要娶你那手帕交,宫家的姑娘。”
宋胭吃了一惊,她自然觉得宫玉岚样样都好,可萧嘉言毕竟是王府公子,而宫家……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宫玉岚她有夫家!
“不瞒你说,我初一听确实觉得宫家门第太低了些,但再想,好不容易他能主动求个人,我要是拂了他的意,回头再给他配个高门贵女,他不喜欢,我又如何能心安?
“所以我便去打听了,才知她早有婚约,只等明年过门了。”
宋胭面露遗憾:“确实是这样,她父亲和沈家伯父是一同进京赶考的同乡,又一同高中,两家关系好,便待儿女长到十来岁,就订了亲。”
“我只问你,宫姑娘对这婚事怎么看?对我嘉言又怎么看?”王妃突然认真问。
随后没等她开口,王妃就继续道:“若她愿意改嫁嘉言,与沈家退婚的事不用宫家劳心,我们可妥善解决。”
信王妃向来就是以慈善模样示人,但这一句话,说得干脆果决,尽显高门权贵的霸道。
宋胭回道:“这个……我倒不清楚,婚事是从小订的,自然都是父母的意思,我倒没问她心里怎么想;至于嘉言表弟,我们还真没聊过,她倒是称赞嘉言没架子,只是嘉言身份高贵,她又订了亲,定是没往男女婚配方面想。”
她回得留有余地。
事实上,宫玉岚与沈家夫妇、沈家公子的感情都很好,也从没和她提过萧嘉言一句,她不过是让信王妃更舒心一些。
被王府看上,对宫玉岚、对宫家都是从天而降的大好机会,若成了这桩婚事,那宫玉岚便是飞上枝头做凤凰。
更何况萧嘉言就算不看出身,也是个不错的人。
她不知宫玉岚会如何选择,便先替她将这条路打开些。
信王妃道:“我之所以没去找宫家,而是托付你,便是知道若我去找宫家,同意或是拒绝,多半就是她父母的意思,而我儿看上的是宫姑娘,我就想知道宫姑娘自己的意思,不想她被强推上花轿,反倒怪我信王府棒打鸳鸯。”
“我明白姑母的意思,姑母是让我私下问她,她若愿意,王妃便着手去办其他的,她若不愿意,这事便没发生过。”
信王妃点头:“正是此意。”
“我会将王妃的话带到,问清楚她的意思。”
信王妃将手上一对玉镯摘了下来,一起递给她:“这对镯子,你留一只,一只替我送给宫姑娘,不管她同不同意,都留着,算是相识一场,留个念想,就算她不同意,我也不会怪罪。”
宋胭收了玉镯,连忙道谢,承诺尽早去见宫玉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