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直到下午魏祁回来,走到垂花门附近,见到了秋月。
秋月就在这儿等着他,见了他,立刻道:“大爷——”
“嗯?”见她在这儿,魏祁有些意外。
秋月看看四周,低声道:“今日二老爷被京兆衙门的人带走了,说是买凶杀人。”
“什么?”魏祁大为吃惊,就要往绣春堂去,秋月又连忙道:“之前京兆衙门来带人的时候,国公爷和二太太原本是要让人去叫大爷回来拦着的,奶奶正好在,出言顶了国公爷,说此事不能牵连大爷,国公爷最后同意了,但他与二太太想必都是不高兴的,眼下大爷回来国公爷肯定要叫大爷过去,奶奶就让我来提前告知一声。”
魏祁原本要往绣春堂去的,此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随后朝她道:“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
秋月匆匆回了,魏祁慢慢往前走着,果然才走两步,遇到国公爷身旁的人,传国公爷的话,让他赶紧去万寿堂一趟。
至万寿堂,国公爷说的自然是二老爷的事。
京兆府敢抓人,是真的那京兆府尹周天逸刚正不阿,还是有其他谋划?此事和梁王殿下有没有关系,这些都要去摸底,国公爷的意思,便是直接去找梁王,不管怎样,先将二老爷放出来再说。
魏祁道:“如此,怕是欠了梁王一桩人情,祖父知道,二位殿下如今俨然是两派了。”
国公爷久离朝堂,但也知道一些如今局势。
皇后娘娘无子,圣上虽有数名皇子,但都是嫔妃所出,没有嫡子。
太子未立,按长幼之序,就该立长子梁王为太子,但梁王稳重,偏于刻板,晋王行事大胆,志存高远,圣上越来越宠爱晋王,大有废长立幼之心,此举被许多老臣反对,所以太子之事一直搁置,从而导致兄弟间各自有一帮势力拥护,双方互有比拼,其间矛盾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暗里已有梁王党和晋王党。
郑国公府本为勋贵元老,没必要掺和这事,所以从未表现出拥立任何一方的倾向,只跟着圣上旨意走。
国公爷问:“若只是打听一下呢?至少要弄明白是什么事。”
魏祁问:“二叔如何说?”
国公爷想了想:“要不然这样,我让你二婶与三弟过来,他们知道的多。”
魏祁道:“好,我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我先回去用过饭,晚一些我们商议一番。”
国公爷点头,魏祁便去了。
回院中,宋胭这边见他过来,倒是意外,问他:“怎么这么快?”说完就叫人传饭。
魏祁回道:“只是随便说了几句,祖父说去叫二婶与三弟过来,我便先回来一趟。”
“也是,这一讨论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先用了饭再说。”宋胭语气中不乏一些“反正这事和我们关系不大,不能饿了肚子”的意思。
魏祁看着她问:“祖父找上我,我自会应对,不会为了二叔而牵连自己,你何必顶撞祖父和二婶?”
宋胭后面想想,也确实是这样,这是魏祁的事,让他来应对就好,反正都是他们自家人,自己出面了,就更遭人恨。
可她当时偏偏在那里。
而且她总觉得魏祁对家中过分迁就,可能真的会不顾自己而帮二老爷,就比如……他娶自己就是个例子。
想了片刻,她微微嘟起唇,老实回答:“说到底,我还是有些不服气,我就觉得他们占的好处够多了,凭什么还要找你帮忙,人家那可是未来的侯爷,我们算什么?”
这话倒是一副浓浓的酸味,魏祁看着她,先微微出神,而后又笑起来。
得知二叔出事,他第一个想法自然是想办法弄清楚事情原委,救他出来,毕竟是一家人,对他来说,这是他的责任。
可是心里就真的没有一点不甘心吗?为何当宋胭说出那个“凭什么”的时候,他竟觉得痛快?
他也不甘,只是长子的责任,让他觉得自己的不甘是不对的。
宋胭的不平,让他觉得自己被她在意。
宋胭见他不说话,觉得自己显得小气了,又因他而得罪了长辈,不由叹息:“祖父就算了,他不管后院的事,胸襟也开阔一些,不会同我计较,二婶嘛,我总觉得她说不定会记恨我。”
若有似无地诉了一番苦。
魏祁拉住她的手:“别想那么多,先用饭。”
宋胭也想不想那么多,但事实摆在眼前。只能先放下,走一步看一步。
用完饭,魏祁就去万寿堂了,宋胭在屋里等着。
待魏祁走,秋月才同宋胭道:“奶奶怎么不提醒大爷,让他还是顺着奶奶的话,不要太快同意帮二老爷?”
宋胭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秋月说的对。
她之前当着二太太的面替魏祁回绝了,让二老爷被带走,现在魏祁回来,马上就去帮忙弄二叔出来,那她怎么办呢?
不就显得魏祁到底是心疼二叔的,就她这个侄媳妇心思坏,不愿管二叔。
可惜,她刚才全忘了。其实也不知魏祁会不会听她的,毕竟好端端的人在牢里待一天,的确难受,她听说那地方长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吃的也是馊的,就二老爷这般养尊处优的人,一定受不了。
“你刚才也不说。”宋胭道。
秋月无辜,“我朝奶奶使眼色了,奶奶没注意。”主子在这里,也没她开口的份。
宋胭知道到底是自己没想到,那边的情况也不知道,只能等魏祁回来再说。
没过多久,隐隐听到二太太的哭声。
又过一小会儿,魏祁就已经回来了,竟比她想象得早得多,天都还没黑。
见他回来,宋胭马上问:“商量得怎么样了,怎么这么快?”
魏祁看看她,待进了卧房才不徐不急道:“什么商量,不就是我自己考虑。”
那是,二婶那边也就是想他出面,无论用什么方法,快点把二叔弄出来;至于真正用什么方法,做到哪个地步,那都是魏祁要考虑的事。
“那你怎么答应的?”她问。
宋胭就期待他能缓几天,别马上去捞人,那样显得她太刻薄小气。
“我没答应。”魏祁说,“夫妻一体,你替我拒绝了,那就拒绝,那京兆尹也不是什么贪赃枉法之辈,既然来拿了人,肯定要给个交待,二叔真在狱中有什么差池,他也脱不了干系。”
“啊……”宋胭愣了,问他:“你是说,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
魏祁道:“你说的对,才出兄长的事,再出二叔的事,就算兄长后面没事,也不能给圣上一个‘我总有事缠身’的印象,所以二叔是二叔,我是我。”
宋胭唇角溢出笑来,魏祁问她:“你笑什么?”
意识到二叔才被下了大狱呢,她竟然在笑,宋胭连忙敛了笑,正色道:“没事。”
过了一会儿,还是解释:“我其实是担心你马上去帮忙救二叔出来,那样二婶就更觉得我自私无情了。”
魏祁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思一会儿,而后才道:“放心,我还没那么傻。”
宋胭彻底放下心来。
说完这事,她去看账,魏祁到书桌旁静坐片刻,拿了纸笔出来开始写信。
宋胭就与他坐不远,看着他写信,却并不知是什么信,也没在意。
直到两日后,从外边来的消息,郑国公府二老爷涉嫌杀人案被抓了,其身在内阁的亲侄子魏祁给京兆府去了一封信,让京兆尹仔细彻查,若二叔有罪,按律处置,不要姑息。
这消息传来,宋胭都要惊呆了,还没回过神,就听二房传来哭声。
二太太一向是个有心眼的人,遇事只会默默在心里谋划,轻易不会如此放声痛哭,宋胭觉得一半是真伤心,一半是哭给国公爷听的。
果然,她让春红去外面悄悄看着,没一会儿二太太就又抹着眼泪去了万寿堂。
这一去,必是哀泣,哭诉,说魏祁如何无情,二老爷如何生死难料。
宋胭替魏祁担心,也不知他这是为哪般,那到底是他亲二叔,平时看着,他也不像那种高调宣扬自己大公无私的人呀?
她这边还在疑惑着,隔了个把时辰,大太太叫她过去。
过去才知,是二太太找完国公爷又来找大太太了,大太太是她嫂子,她自然也是哭诉一番,说魏祁不管二老爷不说,还要叫京兆府不要姑息,这是什么用心,就是外人也不会如此。
明为哭诉,实为质问,一番话,说得大太太咬口无言,只能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等魏祁回来了好好问问,但魏祁没回来,她就先叫来了宋胭,问她这究竟怎么回事,魏祁这是疯了!
宋胭却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能劝道:“二叔毕竟出自国公府,还有官身,那京兆府肯定不敢乱来,有没有夫君这封信,他们都是那么查案。”
“这话你去与你二婶说,不与我说,平白无故的,这是做什么!”张氏道。
宋胭低头不出声。
张氏叹息一声:“原先你拦下你祖父是对的,凭什么好事就是他们的,坏事就找到我儿?老大不愿出面,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信,确实得了个好名声,但到底是把他二叔得罪死了,他二婶还不知怎么恨他呢!”
这句话,突然让宋胭意识到,因为魏祁遭了大恨,所以自己之前那点小事,反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原本魏祁决定不插手,就让二太太心里不高兴了,但她不好说什么,总不能强让人出手,而有了这封信,二太太就会彻底寒心,觉得魏祁踩着二叔的安危,就为图一个好名声。
为什么?总不会……是为了自己?
宋胭觉得魏祁虽在她怀孕后对她很不错,但还不至于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