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正坐在餐桌的两边吃晚饭,他说得平淡,而我却吓傻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问。
“前不久意图绑架你的那个人被关到了警局,我托熟识的警官多多照顾了他一下。”秦陌波澜不惊的说,“后来经过调查,才发现那个男人不过是受人所托,一个姓马的男子出钱雇他把你劫到郊外的一个破房子里,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后来警方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到郊外捉捕了姓马的男子,这才牵出了林雪的案件。”
我疑惑:“怎么牵的?”
“何小姐,你的联想力并不丰富。”秦陌嘲弄了我一番才道,“那姓马的男人便是杀害林雪的凶手,被警方抓到后他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收了陆谦多少钱,怎么杀的人。至于他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因为林雪生前最后那通电话,他怕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所以又自作主张的雇了人,想把你拖到郊外……活埋。”
我打了个激灵,想到自己之前的处境一时有些后怕。
“不过,或许谁都没料到何小姐你会如此彪悍吧。”秦陌吃了一块肉,语气中带着莫名的骄傲。好似那天独自把劫匪撂倒的是他一样。
而此时我的思绪却全被另一个问题占满:“那个陆谦,为什么要雇人杀害林小姐?就算不是夫妻,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啊。”
“据说他被警方拘留之后只承认了指使杀人的事实,其他什么也不愿说。”
我没了吃饭的心思,放下碗筷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庭?我想去旁听。”我想看看那个陆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陌淡淡道:“这案件涉及个人隐私,不会公开审理的。”
我眼珠子转了转:“我作为被害人去就好了,反正那个姓马的男人不是想绑架我么?我是此次案件的受害者,也受了不小的惊吓。”
秦陌听了我这话,勾唇笑了:“既然如此,何小姐还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律师?咱们去索要点赔偿。”
“我可不像你这样睚眦必报。”
案件开庭那天,我在法院外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方且穿着一身正装,大步往法庭里走,看见我时他也有些惊讶,但只对我淡淡点了个头,便头也不回的进去了。
我本以为他是陆谦请来的律师,但是当案件开始审理之后,我才知道,方且只是公诉方的律师,被请来走一个过场的,他坐在场上,除了列举被告人触犯的法律,其他便什么事也没了。因为陆谦根本就没有请律师,他对自己的罪也供认不讳。
我越发困惑,四十岁的男子,正当壮年,事业有成,妻子与他离婚之后或许会有沮丧,但是也不至于要□□。
然而当公诉方问及他杀人的原因之时,他的回答让我始料莫及。
“我爱她。”他说,“我无法忍受她和我离婚之后与别人在一起。”
我怔然,至今我仍记得林小姐与我提及她丈夫时哀戚背后的深刻眷恋。依着我对林小姐生前的了解,那个女人的重心几乎全围绕在她丈夫身上,她怎么会和别人在一起。
案件审理完毕,休庭的时候,我请求见了陆谦,正巧方且不知拿着什么文件正在给陆谦说着,见我来了,方且顿了顿,眼神有些奇怪的看我。
我没理会他,对着铁窗里的人点了点头:“陆先生。”
他看了我一眼,也礼貌的招呼:“何小姐。”
我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我听说过,你接了翻修我家装修的单子。这次事件牵涉到你真是抱歉。我没想到雇佣的那个人会对你下手。”他的态度令我不由得挑了眉,见我沉默,他倒是主动开了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顿了顿,我还是打算直接说,“陆先生,据我对林小姐的了解,她与你离婚之后并没有想过要与其他人在一起,她……”我默了默,叹气道:“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林小姐的时候,我们把家具运走,她说,你爱她,她也爱你时温柔的表情。”
陆谦一怔,随即勾唇苦笑:“她这样说……为什么还要与我离婚。我知道,她每个星期都要出去与一个男人见面,我一直相信她不会对不起我,所以从来也没有让人去调查过,我这样相信她,而最后她还是要与我离婚。林雪的脾气我知道,她会自己提出来,就是真的忍受不了了……”
我沉默了一番,道:“陆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林小姐并不是真的想与你离婚,她可能只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挽回你们的婚姻?”
“我们的婚姻并没问题。”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他们之间分歧所在。林雪苦苦挣扎着寻找理由让自己能与陆谦继续走下去,她一直蹒跚着脚步跟在他的身后,然而陆谦却全然不曾察觉,他甚至不认为自己因为工作而忽略了林雪。
“陆先生,你知道吗?在我们去翻修你们的家的时候,屋里的地擦得很干净,像是随时准备迎接主人回来一样,然而客厅已经没有几盏灯能亮起来了,林小姐够不到天花,所以她一人在家换不了灯泡。她性格怯懦,做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朋友圈子几乎没有。”我问,“你们离了婚多久?离婚之前你又有多久没回过家了?她每天晚上都要靠药物才能入眠你知道么?她每周一都要去看心理医生你又知道么?”
陆谦听着我的话,表情死寂一片。
“连最后的时刻,她都只能向我这个才相识不久的人求助……”我问,“你们的婚姻,没有问题吗?”
方且清咳一声:“该宣判了。”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去听宣判,而是直接离开了法院。我想说的话也说了,心里的结了了,对于陆谦来说,法院的审判并不能带给他什么醒悟,而对于林雪来说,她要的也应当不是陆谦被判多重的刑。
一句对不起或许能消解他们之间的所有误会。但是现在,该说的人没机会说了,该听的人也没办法听了。
我出了法院,心里有些发堵,满街漫无目的的走,不知不觉竟晃到了方颖在打工的那家甜品店门口。
帅气的店长微笑着为我点了单,方颖给我端来蛋糕的时候笑得很是开心:“姐姐,好久不见!”
我被她活力的笑容感染了,也不由弯起唇角笑起来:“好久不见,那条怀孕的小白狗在你家可好?”提到这个,方颖来了劲,见店里客人不是很多,她索性坐了下来与我摆谈起来。
“狗狗挺好,就是老与我哥发生摩擦,那狗狗好像会记仇一样,上次,我哥坐在椅子上翻文件,它就悄悄跑到他脚下面去撒了泡尿,全尿在了他的皮鞋里,气得我哥直咬牙切齿,差点又把它丢了,我求了好久呢。”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方颖又道:“不过狗狗的肚子倒大了许多,这两天行动有些不方便,你要不要去我家看看?”
我摸了摸手上还留着的两个印子,忙不迭的摇头。
“对了。”方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拽住我的手道,“上次找上我家来的那个人是姐姐的男朋友吗?”我一脸茫然,方颖兴致勃勃道,“那个很高很帅气的人呐,眼神像甩刀子一样刷刷的刮人的那个。”
我嘴角抽了抽,大致明白了她说的是谁。我揉了揉额头,不知该怎么与她解释我与秦陌的关系。
“真是好男人呐,比我哥强多了,姐姐,你的选择是没错的。”
见方颖一脸崇拜,我不由问:“他去你家做了什么事?”
“登门道歉呐,他说之前误会了我哥哥和你的关系,冲动之下动了手,然后又说不知道该买些什么,索性就包了个红包……”方颖咽了口口水,“好大个红包……”
闻言,我怔愣了一番:“他?道歉?”
“是啊,太客气了,礼数周全,弄得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本来那次狗狗的事也连累着你被咬了一口。”方颖看了看时间,“等会儿哥哥要来接我,咱们一起去吃饭吧,算是赔罪。”
我正摆手说不用,玻璃窗外便走过一个人影,回头一看,方且已经站在了门口。
在普通的中餐店吃饭时,方颖还在一个劲儿的夸着秦陌,我一直沉默着埋头扒饭,其间,方且也时不时插进来了一句:“何小姐,如果你忘不了那样的人实在很正常。”
“我见他也仍十分在意你,实话说,我觉得你现今确实没有再相亲的必要。”
我心中只道这两兄妹一定是被秦陌那个大大的红包给收买了。便不搭理他们两个,心道,我是对秦陌动了点心思,但是还不足以动到我可以与他复合的地步,任你们如何说,反正我是要先将他折腾折腾的。
吃完饭,方且先开着奔奔送我回家。我说了秦陌家的地址,方且眯着眼打量了我许久。
到了地方,在我下车之前,他不冷不热的扔了一句话给我:“今天这样的案件总是让人惋惜的。不过我瞅着那陆谦还是财力不够,若是像秦先生这样的人,定是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我冷眼看方且。他转开的头,静待我下车。
目送他的奔奔离开,我进了小院,摁了许久的门铃也不见人来开门,我心中奇怪,这才发现院子里秦陌的车也不在。
人还没回来么……
我蹲在门口,掏出手机想给秦陌打个电话,一看,我傻眼了,三十来个未接,十几条短信,全是秦陌的名字,我这才想起,今天进法院的时候我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后来一直没管它。
我心道,他肯定气毛了。
刚想给他回个电话过去,手机却叮的一响,关了机……没电了。我一声叹息,挠了挠头,便老老实实蹲在家门口,眼巴巴的把空院子望着,等着主人回来将我捡进屋去。
我想,等会儿秦陌回来要是冲我发火,我就装虚弱的给他卖卖萌,指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