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寻读到了莫默的心声,在她怀中猛的一挣,大叫道:「不能丢下寻寻!不能丢下寻寻!寻寻要和爹爹在一起!」
莫默使劲拍了拍他的屁股:「别吵!」
季子轩笑容不减:「真想拜见一下孩子他爹,是如何一种风姿,竟得孩子如此喜爱。」
莫默扯着嘴干笑。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莫默!」是若一赶下山来了。
季子轩笑道:「唔,看来莫姑娘的上次到寻常宫做客时,实在是隐瞒了我许多事。」
莫默将寻寻安抚好,突然对季子轩道:「那季宫主何不再请我去寻常宫做一次客,这次我定一五一十的给你都交代清楚。」
季子轩唇边的笑更深:「孩子的爹也一起去?」
「季宫主应当心知肚明,这是我们之间的事。」
「莫默!」若一跑到莫默身边将她拉了一把,低声叱问,「你干嘛!」
莫默没有理她,转手将寻寻扔了出去:「接着。」若一倒抽一口冷气,季子轩看不见啊!他看不见啊!
但是即便季子轩再是看不见,依他的修为,这么大个活物向他砸来,他还是能准确辨认方位的,他身形一闪,眨眼间寻寻便落入了他怀中。
他额角不由跳了两跳:「你素日便是如此对他的?」「
我儿子,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玩。劳烦季宫主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尚有事与若一交代。」言罢,也不管季子轩微黑的脸色,拖着若一便往远处走去。
季子轩摸了摸寻寻的头,细软的头发与他很像:「你娘着实无情了些。」
寻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娘亲还好,爹爹才无情。」
「噢?」季子轩唇边的笑冷了冷,「你这爹,到真是让我好奇。」
待树丛已将季子轩的身影遮盖了好几重后,莫默终是拉着若一停了下来。
若一急道:「你去什么寻常宫!季子轩若是想对寻寻不利……」
莫默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我见他这模样并不像是会杀掉寻寻的样子。或许是之前我们都将他想得太过心狠了些。」若一想着方才看到季子轩接住寻寻的模样,沉默了。莫默问道,「苍霄的事怎么说?」
提到这个,若一的眼神黯了黯:「他是真的入了魔,被困在海外孤岛之上。」
莫默皱眉:「你想怎么办?」
「去找他。」若一的手心微微一紧,眼神坚定。
莫默想了一会儿:「既然如此,咱们就分开行事,你去找苍霄。我带着寻寻去寻常宫,若是季子轩想对寻寻如何,我便是拼了命也将寻寻带出来,若是他对寻寻好……那我大可安了心的回去。」
「回去?」若一吓了一跳。
莫默将衣袖撩起,摊开掌心:「不回去,就会永远留在这里了。」
若一怔愣的看着莫默掌心布满的青色痕迹,如一条毒蛇蜿蜒至手腕,沿着手臂,慢慢爬了上去。若一瞪大了眼:「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灵力相斥。」莫默声音很淡,「这不是我的世界,容不下我。」
若一只觉嗓子干涩:「你不是说,你有结界可以保护自己么……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不是神,改变不了气运周转,天地循环。结界,在这苍茫天地之间,我的结界又算得了什么。」
若一气恼:「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个逞强的臭脾气!生完寻寻养好身子后,你大可回去的,你又不是回不来了……」
「舍不得啊。想到坑爹货一出生就没了爹,我总不能让他连娘也没有了吧。而且回来……若一,你在现代待了两年,这边眨眼间就过了两百年,我回去,这内伤没有三年五载是养不好的,我一与你道别,便是五百年后再相见了。你还会记得我?就算你记得,但是寻寻绝对不知我是谁了。现在坑爹货已认得了我,而且又有了爹,即顺了我初始的坑他爹的心意,又不用我担心他会过得不好。呵,你看,季子轩好歹也是仙族之首,下面也有千千万万个弟子了,教好寻寻,他一定可以。」
若一沉默着盯了莫默半晌,终是长叹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莫默,就算五百年后再相会,我也还是会记住你的。」
莫默扯着嘴笑了笑,拍着若一的肩道:「只要你此行不与那苍霄同归于尽了,五百年后,我也还会记得你的。」
若一上前,紧紧抱住莫默:「臭巫婆,保重啊。」
「死丫头,你也是。」
「如果你回去,记得把我大明湖畔的小黑屋看好。别让贼偷了。」
「呵。」莫默笑了笑,又敛了表情对若一正色道,「你这丫头就是少了一点绝决的狠劲,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若一,你记住,越是想把什么都守住,越是什么都守不住。想清楚,然后拼命去守着它。」「
莫默,你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了吗?」
莫默怔了一怔,摇头笑道:「颜若一,不得不说有时你还真是犀利。果然什么事都是说得容易。我最重要的……」她望了望那隔了几丛树林的人,「或许是自由,或许是寻寻……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吧。」「
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吧!」莫默爽朗一笑,拍了拍若一的肩,「姐最后送你一句话,做事的时候真的要戴好套套,中奖了,那货真是个祸害!」
莫默摆了摆手,走得潇洒。
当若一看到季子轩带着莫默和寻寻腾空而去的时候,她想,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不都是在人生的逼迫下做的选择么……莫默,你的顺其自然原来竟是成全命运么……
而命运就是铁板钉钉的事?连一丝逆转也不允许……
…………
子檀给的是一张详尽的航海图。
若一虽看不懂,但是熏池却能将图上所标示的东西一五一十的讲个详细透彻,听得若一感慨万分:「熏池,你真的是一直生活在空桑山中?」
他笑得云淡风轻:「我素来无事便喜欢看书,山中灵物为我带回来的书范围很广,航海这方面我虽兴趣不大,但也有所涉猎。」若一点点头,以为他这个涉猎当真只是小小的涉猎。但等真的到了海上,若一才知,熏池说的这个涉猎着实是谦虚了千千万万倍!
一艘能航海的大船,熏池借着灵力将其催动,他熟知如何扬帆如何御风,哪里有逆流何处有暗礁。犹如一个在海上生活了一辈子的老船夫。
若一心中越发觉得熏池高深得不可估量。而熏池只是报以温和的笑:「不过是年岁活得久了些罢。」
自神灭时代活到现在,应当是很久了。
借着熏池「活得久了些」这光,若一在海上航行的生活过得还算平顺。
熏池从没问过若一莫默和寻寻去了哪里,就像若一也没有问过他那天他在后面与子檀说了些什么。对于熏池来说,他大概能猜到那母子的去向。而对于若一来说,朋友便是要给予极大的信任。
海上的明月总是要明亮一些。每每都会晃得她眼花,她每夜睡到一定时候总会被双月的光晃醒。看着它们一天一天接近双圆,她心中的滋味总是难以言喻。
赶得及吗?一定要赶得及。
错过了这么多次,这次她一定要为苍霄庆生,在她为苍霄选的生日。
一日清晨,若一睡得迷迷糊糊,忽觉床边有人在摇晃自己,带着一些难以察觉的急切。
她睁开眼看见了熏池微皱的眉头,他将若一拉下床,带着她往船舱外走去,踏上甲板的那一刻,若一有些呆了:「
那是什么?」
一个巨大的旋风固定在一个地方旋转着,旋风卷起的海水直升天空,远远看去蔚为壮观,令人心灵震颤。
熏池展开手中的图纸,指给若一看:「那方是苍霄被囚禁的孤岛。」
若一傻了:「什么?」
原来那旋风固定不动竟是因为它是在围绕着那个岛屿在旋转。瞅着这阵势,它的风速之快,任何靠近的船只应该都只有被撕得粉身碎骨的分。
若一嗓音微哑,想起了子檀所说的话「上位者杀伐决断不能心软。」
若一不可置信的呢喃:「不能心软,便要对苍霄如此决绝么?永囚孤岛……真的想将他永囚孤岛?」
熏池却皱眉道:「此举不见得是子檀所做。一则施此大术定会耗费非常多的妖力,而我们在幽都见到子檀时她气息平稳,妖力充沛并不像时施过此术的样子。二则,仔细看那风,像是由内自外卷出来的。应当是里面的人施的术。」熏池声音中带了许叹息,「这或许是苍霄自己布下的术。挡了外界魔气侵入,又阻了内里魔气渗出,也防了已入魔的自己有朝一日重回九州……时至今日,我才真的觉得苍霄不愧为是称霸九州的王者。」
若一只想骂熏池胡说。
世人看到的苍霄无悲无喜,无痛无伤,极致美丽而又无比强大。完美得近乎神。
但是世人没见过苍霄独立与寒玉峰上的萧索,没有见过他每次大战后筋疲力尽仰望月夜的怅然。
他再是强大,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
入魔又如何。对颜若一来说,苍霄是一个活生生的存在,是会给她做一碗不成样子的清汤挂面的男子,会生气,会吃醋,隐藏在冷漠背后的是令人气恼的小孩子脾气。他也会受伤,也会疼痛。
苍霄从来不是王者,他只是若一的霄狐狸。
站在甲板上,离旋风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风已经刮得脸生疼。
熏池紧皱着眉:「不可再驶近了,此船会散掉。」
若一坚定的望着远处的飓风:「熏池,你先走。」她张开双臂,凝神屏气,顺着风刮去的方向,任自己被强劲的风刮走,然后急速卷进飓风那边。
熏池想抓已来不及。
他不甚担忧,若一才学会在水上行走不久,还不能完全控制体内的灵力,这般贸然前去……
若是侥幸不死也定是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