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洞|穴往深处走去脚下难免踩到粘稠的血液。想到这条血流的小河是怎么来的,若一不免感到一阵恶心。转而问道:
「月凰,你可知那些头颅是怎么来的?」
月凰摇头:「不知,我被抓来这里的时候,醒来便就是这样了。」
「谁抓了你?」第三次问这个问题,若一紧紧盯着月凰,不让她再逃避。月凰步子顿了顿,躲开若一的目光,沉默不言。若一蹙眉,「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帮那人掩饰么?」「
若一可知,为何酸与鸟被封印在青丘?」月凰沉默了半晌,最后却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若一说不知。
她接着道:「许久以前,凤凰一族尚还兴盛之时,青丘的湖冢乃是凤凰涅槃之地。成者永生,败者葬于湖中。久而久之,青丘后山之湖被唤为湖冢。凤凰乃万鸟之王,此地又聚集了数万年凤凰一族的气息,光是气势便能将酸与鸟压住几分。所以句芒将酸与鸟在此封印乃是绝佳之选。而两百年前,苍霄入魔大乱九州,这湖冢的湖便在那时干掉了。」
若一明白了此间过往,却不明白月凰说这些话的意思。仍是一脸不解的望着月凰。
月凰低下头:「我们先去救人吧,从这里逃出去后再说。」见她如此维护那人,若一不便多说,转头继续向前走去。
里面的越发漆黑湿滑,若一不得不有凝聚起掌心的金光,拉住月凰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约莫走了百来米的路,若一伸手一触,前面竟是一堵墙。
没路了?
若一在墙上慢慢摸索着,看能不能找到机关。最后叹了口气,转身对月凰道:「看来我们真得原路返……」最后一个字被她吞掉,变作带了点骇然的声音,「月凰?」只见
月凰本来漆黑的眸子化作如火一般明艳的颜色,在漆黑的洞|中显得诡异得吓人。
「小一一……我,身体,好奇怪。」
「奇怪?」
感觉捏住月凰拉住她的手慢慢收紧,若一有点无措。借着手心中凝聚的光看见月凰的手逐渐变了颜色,手指变长,长出了锋利的指甲。一抬头,却见月凰脸上生出了羽毛。
月凰似乎疼得蜷起身子,喉头滚出一阵阵动物的鸣叫。蓦地,她仰头尖叫,声音渐渐转变为凤凰的啼鸣。
此时她的手已全然变作了爪子的模样,抓得若一的手腕血肉模糊。身后的翅膀撑开衣服,舒展开来,却碍于洞|穴的狭隘无法完全打开。月凰一声似痛似悲的啼叫,震得整个洞都在微微抖动。
前方的墙应着月凰的鸣叫,伴随着洞|穴的颤慢慢滑下,一丝腥红的光顺着墙的下滑慢慢扩大,印入若一满是惊讶的眼中,带出几丝嗜血的寒气。
没错……与梦中的场景半分不差。
渗满鲜血的地面,散落的残肢断臂,鼻尖缠绕着令人恶心欲呕的气味。
最主要的是,在正前方,是那个穿着残破红衣,被钉死在墙上的男子。
红莲,或者说是成昊。
他此时正垂着脑袋,晕死过去了。
月凰一声清啼放开若一,直直向红莲飞去。若一被这强劲的风带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一条破破烂烂的残肢上。她站稳之后抬头一看,月凰停在红莲身边,伸出爪子便替他拔掉了钉住他的钉子。
红莲没有挣扎,更没什么人出来阻止,整个过程顺利得让人心惊。
月凰用喙提住红莲的衣领,将他慢慢放到了地上。若一心中留了层戒备,她双手凝出了一层金光,慢慢走向他们。月凰倚在红莲身边,用舌头轻轻舔舐着红莲身上渗血的伤口,声声哀鸣,似乎伤的是她自己。
若一一边走一边将四周的环境打量了一番。此处空间不小,角落隐隐藏有红色的石头,那些腥红的光正是它们发出来的。上面依旧是不知有多厚的土地。脚下的土被渗进来的血液浸得柔软,像是一个沼泽,一不注意便能让人陷进去。
若一看着这些似乎散乱无规摆布着的残肢,越看越觉得奇怪,再加上这四周分裂排开的石头……这简直,简直就像是一个阵!
正想着,突然脚下一陷,若一一脚踩入了松软的土地里,任她如何使力也拔不出来。她抬头欲叫月凰拉她一把,旁边的一截断臂猛的竖立起来,像有了意识一般狠狠拽住若一的手。
那断臂上的阴冷气息激得她浑身一个寒颤,金光没有半分迟疑的直直拍在那断臂之上。这手方才解脱出来,另一只手又是一沉,竟是一个头颅咬住了她被月凰抓伤的右手。
看着自己的头咕咚咕咚吸着自己的血液,这样诡异的感觉让若一头皮一阵发麻。手臂金光震出,径直将那头弹飞。而手腕上的血液却是无论如何也止不住了。
回过神望了一眼四周。若一只觉一股无力感直达心田,那些本躺着的残肢断臂像是被若一血液的气息吸引一般皆蠢蠢欲动起来。
若一捂住自己流血不止的右手,琢磨着现在是直接将上面的土地轰个洞容易些,还是杀掉这些本已没有生命的残肢容易些。
「啊!」一声凄厉的嘶吼惊了若一一跳。
那方的红莲似是守了什么刺激突然在地上左右翻腾,挣扎起来。旁边化作凤凰模样的月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在那他挣扎的身影中,若一却看见了他的眼睛——
没了一丝白色。瞳孔处红得犹如置放在四周的石头。
一如若一在梦中见到他的那个样子。
嘶吼声越发凄厉,却在最高点时戛然而止,而红莲也停止了挣扎。
他缓缓抬起了头。
若一瞳孔猛的紧缩,竭尽全力大喝道:
「月凰快让开!」
…………
武罗又来敲门了,她叹气:「不至于吧……这都什么时辰了。」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屋,看见屋子里的状况,她转身而出,径直冲进了苍霄的房间,「表哥!阿颜出事了!」也
没人。
武罗呆了呆,出房门后便冷了脸:「当真以为老子怀了孕就是废物么?」
青丘山,湖冢。
九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不甚在意的吸了吸鼻子。他望了一眼四周苍凉的景色,又望了眼旁边这个脸色越发苍白的神凉凉道:「这么久了半点动静都没有,苍兄,这次你怕是失算了吧。」
苍霄没吭声,盯着那块碑,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样。
九焱仿似不知他人心事,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又抠了抠指甲:「颜若一虽得了句芒神的神力,但毕竟只是半路出家,始终差了半碗水。论对战经验,她怕是连我青丘的小孩也比不过。」
苍霄仍是不动。
九焱斜斜打量了一眼他的脸色,继续道:「先是失去了一个挚友,后又失去了一个爱人,现在还不知遇见了什么或者又失去了什么,我若是颜若一,怕是早已哭断了肝肠,无心眷恋于人世……」
「九焱。」苍霄终是开了口,「闭嘴。」
九焱嗤嗤笑了两声,倒是真没再说话。
荒凉的风带起地上尘土滚过两人的身旁。九焱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神色间微微有些感慨。可是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回忆,脚下的土地猛的抖动了一番。
不远处的土地然拱了起来。像是爆发了一座火山,那处拱出来的土地蓦地从内部炸开,泥土飞射四溅,混着泥土炸出来的,还有一截截残肢断臂,一块块红得诡异的石头,一滴滴雨水般落下的血液。
苍霄与九焱神色同时一肃。
而当他们看见另一样东西时,别说是苍霄的脸色,连九焱的神色也倏地变了。
苍霄道:「九焱,颜若一呢?」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九焱怔然的看着那个东西,没敢搭腔。颜若一?那可不是吗?苍霄竟然看着颜若一找人。太可笑了。
那东西……
颜若一的头颅。
头发披散在脸上,满脸的血迹和泥污,颈项处被切断的伤口整齐而光滑,表情悲伤而极致痛苦。而且……她还睁着眼。
她还睁着眼。九焱想:或许她还能看见这世间。
九焱转头看苍霄,冷哼一声,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可不是在那儿吗!」
苍霄迈步向前,他一步一步走着。脚步不见半分踉跄,面色不见一丝仓惶。他做到了一个神应当做的模样。
停在若一头颅的前方,他盯着她的面容看了半天,淡淡问道:「在哪儿?」或是故作不知,或是神志已茫然。
九焱此时已没了心情与他打哑谜,他带着三分嘲讽,七分冷淡道:「死了,在你的脚下。」话音尚未落,
寡情神明眼角已是一滴血泪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