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黛眼神向往,跃跃欲试,“可、可以吗?”
高龙启嗓音低沉,“嗯。”
这声简略无比的应允,于她而言,却是诱惑难抵。
虞楚黛眸光熠熠,笑眼盈盈,扬起脸,缓缓靠近他。
高龙启身材颀长,她踮起脚也触不到。
她伸出双手,圈住他脖颈,他难得配合,微微弯腰,垂首,朝她靠近。
虞楚黛唇碰上他的唇,软软的,温热。
但她可没忘记自己的初衷是尝一尝。
她轻启贝齿,咬下去。
“唔——”他闷哼一声,却并未放开她。
反而,他擡手扣住她后颈,不准她后退,加深这个吻。
血沿着他唇角流下,亦落入她唇中。
虞楚黛尝到一股淡淡的腥咸,挣扎起来。
她松开他,双手抵在他肩上推他,却撼动不了半分。
直到感到她连挣扎都逐渐无力,他才放开她。
虞楚黛仿若获救般,大口呼吸,刚才那种窒息感,好可怕。
高龙启摸下唇瓣,手指沾上鲜红。小猫今晚发威,下口还挺重。
他擡手擦掉唇角血迹,不以为意。她的唇,经过一番蹂躏,微微红肿,唇上沾染了他的血,鲜红艳丽。
很好,他喜欢。
虞楚黛蹙眉,嘴唇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妄图摆脱这股腥咸。
摆脱不掉,她开始生气,朝始作俑者追责,“你骗我!一点儿都不好吃。”
高龙启看得饶有兴趣。
喝醉了,脾气比平时大许多。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有道理。
高龙启忽悠她,“你说甜,结果却是这样。明明是你骗人。”
虞楚黛一脑袋浆糊,被他一句话搅晕,好像是她说很甜,骗人是小狗……
她晃晃脑袋,盯着他,倔强道:“不对,我是说我家的樱桃又大又甜。我没骗人。是你骗我,你说你甜。”
“嗯,是我骗你。又如何?”高龙启唇角压都压不住,这人,傻了但没完全傻。
虞楚黛没想到他会承认得这么干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高龙启提醒她,“你要如何罚我?”
“罚?”她眼神中透出迷
茫,她没罚过人,不过罚过宠物。
从前她养的小狗偷跑出去,差点被马车撞到,她气得逮住狠狠骂一顿,还饿了它一顿饭。
原本她打算想饿它两顿,但小狗嘤嘤嘤哭得很可怜,她扛不住就投降了。
眼前这人,要罚他不准吃饭吗?
她还没想明白,窗户吹风进来,她连连咳嗽几声。
高龙启随手关上窗,再次好心提醒她,“你有风寒。据说,只要将风寒传给别人,自己就会好。”
虞楚黛:“真的吗?”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真的。骗你是小狗。”他眼眸一暗,眉梢微挑,“你不是正好想罚我吗?将风寒传给我,一举两得。”
虞楚黛不知道该怎么做,定定看着他。
眼前之人,一身赤红艳色,不像人,倒像只妖。
高龙启带上点笑意,“很简单,只需如此……”
他缓慢低头,擡手扼住她的后颈,唇再度压上她的唇。
他的吻和为人一样霸道,她躲不开。
五觉全被他占据。
口中不似方才腥咸,而是淡淡的竹盐香气。
她并不讨厌。
她擡手,轻轻搂住他脖子。
她不躲开,他的进攻便不如之前那般激烈,放缓的步调竟显露出几分缠绵意味。
“咳咳咳——”
直到,虞楚黛猛咳几下。
高龙启放开她。
她晃神片刻,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边咳边骂他道:“你又骗我,我还在咳……风寒根本没好转。”
高龙启再是忍不住,大笑不止,她着实好骗,这种随口编的话居然还真敢信。骂他时,口齿含糊不清,声势不足,窝囊有余。
他忽然停笑。
呼吸急促起来。
头痛欲裂,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虞楚黛见他神色不对劲,双眼血丝遍布,问道:“你……怎么了?”看上去很痛苦。
“无碍。”高龙启冷笑,捏住她的下巴,“想玩点有趣的吗?”
虞楚黛点点头。
高龙启拉住她的手腕,走到血墙边,站在她身后。
她擡眼看,满墙血色斑驳,深深浅浅,暗红鲜红。
高龙启拿出把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
他走到墙边擡手将手腕压在墙面徐徐而行。
随着他走动红色在墙面洇染扩大尚且温热的血液成为最鲜亮的新红。
虞楚黛望着一大片血红“你画的什么?”她看不懂。
高龙启笑起来他浑身血液如沸每一寸经脉和皮肤都在痛。
放血是为舒缓一二。
是他经年累月中寻觅到的良方。
她却问他画了什么。
高龙启望着自己的作品道:“你觉得是什么?”
虞楚黛看了好一会儿
高龙启:“……是吗?”
他画了她?
他怎么不知道。
虞楚黛指着那片鲜红微微羞涩“你看圆圆的中间是暗色虞美人花就是这样。”
高龙启愣住一秒继而大笑不断。
中间的暗红是从前的旧迹她倒是会看敢想。
高龙启:“答对了。”
他擡手在鲜红血迹下补上一道茎叶看上去还真有点儿花的意味。
虞楚黛沉浸在答对题的喜悦中。
高龙启目光沉沉问她:“想试试吗?”
虞楚黛看看他又看看血墙。
她捡起地上的匕首在自己手上比划疑惑道:“是要横着划还是竖着划?”她看着高龙启“我没有划过。”
高龙启两指撚住匕首刀刃扔去一边擡起血肉模糊的手至她身前“不用。我的足够。”
虞楚黛望着他涓涓流血的伤口她感觉很疼但他却那般平静似乎没有任何痛楚般淡然。
她伸出手指轻轻蘸过在巨大的血花旁画上一只小小的蝴蝶。
******
虞楚黛醒来时寝殿内早已不见高龙启踪影唯有结香在床边守候。
结香见她醒来笑道:“主子你可算醒啦。奴婢这就去传宫女们过来伺候梳洗之后太医还要问诊。”
虞楚黛点点头结香出去。
她坐在床上望见血墙上多出一片醒目猩红。
上面添有新的血……发生过什么?
她心中一惊连忙低头摸遍自己全身。
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身上除了手背的齿痕也没有其他伤口。
不是她的血她还健全。
那这些痕迹是怎么来的?按理说
她就睡在这里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虞楚黛努力回想。
昨夜……她喝过姜酒脑袋晕乎乎。
估计之后她就睡着了吧。
难怪什么都想不起来。
想必是她入睡后高龙启又发疯弄出这么大块红色来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提供的颜料。
她盯着墙上痕迹细细品。
圆圆的下面一根棍。
糖葫芦?
糖葫芦只有一个葫芦?
看不懂。
这绝不能怨她。
高龙启这厮的暴力美学放眼天下恐怕也没几个人能理解。
沉思间结香带着宫女们进来。
她这几天一直昏昏沉沉今日才算有点儿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宫女们托盘上放置有各色衣物首饰样样件件精致华美。
虞楚黛看到不确定道:“你哪儿来的这些东西?我不记得我有。”
结香笑道:“奴婢当然没本事弄来这些都是陛下赏赐的。眼前这些只是一小部分还有许多都在甘泉宫中。我只取来这几件供您今日用用。甘泉宫里已收拾好主子随时可以过去住。甘泉宫离干华宫很近您以后再过来就方便许多。”
甘泉宫有温泉想想就开心虞楚黛巴不得现在就飞去甘泉宫试试。
私家温泉放心大胆随便泡。
泡澡的核心不在于洗干净而在于放松身心。像她之前那样偷偷摸摸跑去后山洗个澡跟做贼似的滋味并不好受。
虞楚黛催促道:“你快些给我梳妆不用太精细弄好了咱们就马上回甘泉宫去。”
她还没看过她的豪华新狗窝。
结香笑道:“别急啊太医们还得给您看病御膳房也候在外面。吃完早膳再回去宫殿就在那里又不会跑。”
洗漱事毕太医们前来问诊。
高烧已退咳嗽头痛还会持续几天不
妨事喝药调理会自然好转。
虞楚黛想起昨天小寿子悄悄跟她说过的事。
她晕倒后太医们没看出她有心悸病小寿子怕高龙启出于好奇一时兴起剖出她的心看就只是引导提了下心脉问题。
但太医们依然没诊断出确切疾病。
今日院判也来了。
院判大人德高望重。若非她恰巧晕在大殿上得高龙启注意以区区美人位分很难请得动院判为她看病。
她便趁这会儿问问院判“院判大人我生来就有心悸之症积病多年这次晕倒估计也是同此病有关。可否请您详细诊断试试看看如今病情如何有何对策。”
院判这几日天天来这边报到为虞楚黛诊脉知晓高龙启很是重视这位美人不敢懈怠。
他召集太医们说明病情探讨一番后轮番给虞楚黛查诊望闻问切皆全。
问诊后
院判前来回话“此番诊断下来同先前那次结论一样。美人你心脉偏弱并未查出其他不同之处。”
虽两次皆是如此院判说话倒也诚恳谦逊“不过世间疑难杂症多得是我们虽身为太医传承一身家学但也不可能见过所有病例。而且说实话太医院更擅长外伤心症本身难以诊治太医们在此方面也算不得精通。或许美人可求陛下招来心症圣手为您诊断。”
虞楚黛谢过院判“这些日子劳烦太医院照顾我已无大碍各位先行回去休息吧。”
小寿子担心她身体失望道:“这些人难道没一个中用吗?”
虞楚黛道:“术业有专攻不怪他们。倒是你数你最机灵还知道替我瞒瞒。太医院都诊断不出我昏倒那日你即使说出是天生之疾也没什么用处。你们不用担心说不定是我有所好转才会诊不出来。”
这番话是安慰小寿子也是安慰她自己。
虞楚黛确诊心悸病过程十分曲折。她小时候常常犯病虞右史寻医问药请遍南惠宫中太医甚至托人将退休养老的太医请回来替她诊断都没诊出个所以然来只模模糊糊说她先天不足心脉微弱。
后来有一次发病差点救不活恰好虞母托人找到个江湖郎中
,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也是这位郎中诊出病症,并说她难以活过十八。郎中云游四方,走前给她留下汤剂和逍遥救心丸的药方,叮嘱务必心气平和。
虞家人想瞒着她,眉间哀愁却藏不住。她能读心,干脆说破,劝他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家天天哭丧着脸,她心情想平和也平和不起来,不如都看开些。
本想着,北昭国强盛,太医们也会强些,没想到整个太医院还是诊不出来。
******
用过早膳后,结香和小寿子收拾好虞楚黛的随身物品,同她回到甘泉宫。
干华宫是皇帝居所,她一个嫔妃,没有道理长居此处,病既然好了,就该自觉些,省得被人撵走。
她也是要点面子的。
看过甘泉宫,虞楚黛才明白为何初进宫时,庆和那么看不上合欢苑。
跟正经宫殿一对比,合欢苑简直像牲口棚。这不是贬低,而是事实。
甘泉宫中,处处雕栏玉砌,庭院中有小池塘和假山。
结香说,现在冬天萧瑟,等到了夏天,池中遍植莲花,莲叶田田,莲花朵朵,清香阵阵,锦鲤穿梭其间,颇得趣味。
虞楚黛开始期待夏日的到来,但现在,她更期待温泉。
她直奔温泉,泡进池中。
舒服。
太舒服了!
不用担心嬷嬷们忽然跳出来抓她破坏宫规,也不用担心高龙启忽然冒出来掐她脖子。
真正的身心放松。
结香坐在岸上替虞楚黛捏肩揉背,正要拿玫瑰露给她按摩,虞楚黛闻到味儿,阻止道:“不用这个了。
宫中惯会看人下菜碟。即使她的位分依然只是美人,但得陛下赐居于甘泉宫,玫瑰露这些东西,底下人自会孝敬。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有侍寝时才有资格用。
结香道:“为何不用?冬天干冷,主子皮肤娇嫩,得好好保养。
虞楚黛无奈道:“我也想用,可是陛下不喜欢,说讨厌这个味道。
结香眼神暧昧,但她是个沉稳老练的宫女,没拿这事继续打趣虞楚黛。
她离开一会儿,回来时,手中多了个小瓶子,道:“这个是杏仁露,也能滋润肌肤,但味道很淡,不妨试试这个。
虞楚黛高
兴应下,“你做事就是妥帖。”
结香给她揉背,提醒道:“主子,你今日搬到甘泉宫,还未亲自跟陛下谢恩告退,这可不行。等会儿你洗漱完,休息片刻,便回去干华宫给陛下谢恩吧。”
虞楚黛犹豫道:“宫里规矩,妃嫔非得召不得前去。我上回获赏赐后,擅自去谢恩,门口守卫和太监,不给我放行。”
结香笑道:“但陛下还是见了你啊。况且,你今日本就在那边儿住着,是回来清理洗漱罢了。陛下待你,不同于旁人。”
虞楚黛道:“早上醒来时,没见着陛下人影。他行踪飘忽不定,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便忘了此事。礼多人不怪,我也是该同他说一声。既是如此,我洗快点儿,收拾好就过去。”
******
到达干华宫后,虞楚黛说明来意,侍卫便让她进寝宫中等候。
若是旁人,侍卫断然不会放行。但这位美人在此住了好几天,自是特事特办。
虞楚黛在寝宫中从下午等到天黑,看遍血墙和每一尊兽头,都未见人影。
直到亥时,才终于等到高龙启回来。
他眼底青黑,淡漠看她一眼,不等她起身行礼,就径直往后院后去。
虞楚黛站在原处,看他又是那副熟悉的、半死不活的阴郁模样,不知该去还是该留。
她眼神询问跟随而来的张泰田,“张公公,我来谢恩,但陛下好像不想看到我。我还是改日等有传召时再来吧。”
张泰田温和道:“陛下病了,心情不好才会如此。美人别多心,去看看陛下吧。他一整天,颗粒未进,奴才也担心。美人看着时机,若能劝着他吃点东西,便劝着些。”
虞楚黛点点头,但心中却没这个打算。
高龙启我行我素,哪里是她劝得动的。
她可不敢听过几句奉承话后,便真拿自己当个人物,指点江山。他不想吃就不吃吧,一天不吃也饿不死。
他心情不好,跟他谢个恩,就赶紧撤退,省得留太久,惹他心烦自寻倒霉。
她想着,往后院走去。
干华宫后院,她还是第一次来。
后院温泉以汉白玉铸成,洁白无瑕,雕龙画凤。
虽无自然温泉之野趣,却奢华典雅,尽显皇家大
气。
高龙启双臂展开靠在池边长长的墨发飘散在水中随波而动如茂密海藻。
他闭合双眼肌肤洁白仿佛和汉白玉融为一体眼底青黑在玉白皮肤上格外明显。
他的唇不如先前那般红润唇角有伤口
他消失一天是去找其他妃嫔玩了?
虞楚黛心里闷闷的但自己说不出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起。
温泉水中散开淡漠血红。
寻其源头是高龙启垂在水中的小臂。
虞楚黛走过去轻轻擡起高龙启手臂查看。
他小臂上的伤口又深又长水泡过后伤口发白血流不止。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高龙启时温泉中也是这般血色那次和这次一样都是他的血吗?
血墙……血墙上难道是他自己的血?
她将高龙启的手臂擡着从旁边托盘中拿块厚帕子垫在他手臂下。
伤口不宜浸水先这样吧。
看他这自闭模样她一开口必定又要说那句“闭嘴安静”。
她索性不说话在旁边安静坐着思考到底要不要静悄悄溜走。
嗯……还是走吧。
高龙启听到动静依然闭着眼“你都搬去甘泉宫了还回来做什么?”
虞楚黛见他开口只好转回来道:“回来谢恩。多谢陛下赐居。”
高龙启:“很喜欢?”她太好懂声音里的雀跃藏不住。
虞楚黛笑道:“喜欢啊。有温泉还有很多漂亮衣裳首饰妾身都喜欢。”
高龙启冷笑一声“眼皮子浅。”
虞楚黛垂下嘴角讨厌总这么说她。
转而又笑道:“陛下说得没错妾身就是眼皮子浅。有好吃的好喝的就开心。住得好穿得好也开心。”
“庸——”
“因为妾身庸俗开心就在这一饮一啄间。”
他的“庸俗”还未说全她先抢他台词让他无话可说。
高龙启反倒笑了。她还挺有自知之明。
见他不如先前那般阴郁虞楚黛也轻松许多。
她扫一眼高龙启胳膊道:“陛下妾身带了药给您伤口上
点儿好不好?”
高龙启睁开眼瞥她“张泰田给你的?多事。”
虞楚黛讪讪缩手摩挲着药瓶。
高龙启将手臂一转伤口朝上。
他手臂上除了现在这伤口还有许多旧疤想来是从前弄伤的。
也不知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跟不怕痛似的。
虞楚黛见状立刻打开药瓶小心翼翼给他涂药。
在此过程中她明白了一件事。
高龙启太会用酷刑折磨人发起疯来连自己都能下狠手砍在这种环境下太医们研习内症做什么?根本毫无无用武之地。
咱们陛下看上去是心脏会有问题的样子吗?天塌下来他的心都能跳得稳健。
而对于缺胳膊少腿的外伤太医们倒是十分擅长技术精湛各种外伤药物研发不断惠及全宫上下。
听小寿子说庆和公主都能走路了。挨过那么重的板子涂过药后才几天工夫就能下地太医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虞楚黛心中遗憾高龙启怎么就没跟她一样的病呢?但凡他也心脏不好太医院怕是第二天就能捣腾出什么猪心换人心的神迹出来。
不行她不该这么诅咒他。
心悸病很痛苦大家还是都别得病为好即使是高龙启这种人。
虽然她在大殿上发病和他脱不了干系但听结香说这几天他对她很是照顾。
她可不是白眼狼如今他有伤
高龙启望着她给他涂药她动作极轻似乎生怕弄疼他。
高龙启:“用不着这般束手束脚一点小伤而已。”
虞楚黛停顿一下脑子一抽想起戏文里的经典桥段。
这种时候是不是正好表表情衷啊?
上回来干华宫她想培养巩固下二人不存在的情谊后来吃饭吃得太投入浑然抛诸脑后。
今晚英雄受伤了她这美人替他疗伤岂非天时地利只差人和?
不能浪费大好时机。
虞楚黛捧着高龙启的手含情脉脉“瞧陛下这话说的……伤在你身痛在我心。陛下可得爱惜圣体呀。”
高龙启:“……”
他一阵爆笑手臂无意间拍进水里
,溅虞楚黛一脸水。
有的女人,做作起来是恶心。
而虞楚黛,做作起来,会因为过分做作,刻意拙劣至极,就变成了搞笑。
被溅一脸水的虞楚黛:“……
她擡手拿袖口擦擦脸。
这个反应不对吧。
这种时候,难道英雄不该很感动吗?
至少,场面应当是温情的,而不该是他在池子里笑,拍她满身水。
他果然有病。
她却总被他看似正常的表象欺骗,拿正常逻辑去对待他。
高龙启见她浑身湿漉漉,停下笑来,伸手,直接将人拽进水中。
虞楚黛忽然落水,呛了几口。
干华宫这温泉池,比后山和甘泉宫的都深,慌忙间,她抱住高龙启,贴在他身上。
高龙启:“虞美人,你今晚来,还这般做作,朕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虞楚黛堪堪站稳,拨弄贴了满脸的头发,听之疑惑道:“那还能在什么?
“你在勾引朕。高龙启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朕早说过,你是流氓。
虞楚黛呵呵冷笑,看看,什么叫倒打一耙?
她盯着高龙启的唇角伤痕,反击道:“陛下不遑多让。建议您先把唇上的伤处理掉再说这话。也不知谁这般放肆,同陛下耍流氓都耍到明面上了。妾身可远远不及你们会玩。
先前,她以为他不行,所以会比正常男人纯洁些,可如今看来,陛下是又菜又爱玩。
她洋洋得意,瞧瞧她这美妙的阴阳怪气,瞧瞧这明褒暗贬。她今晚观察力爆表,发言反击水平呈直线上升。
凭什么总是她被高龙启骂流氓?她受这欲加之罪,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真以为她没脾气呢。
高龙启本是靠在岸边,听她这话,站起来,绕着她走半圈,观察一番,道:“虞美人今晚很是伶牙俐齿,从前竟没发现。
虞楚黛越发得意,他这么说,看来是被她说中了。虽然读不了他的心,但她毕竟读过百八十人,对人性的了解,还是很有信心的。
她乘胜追击,压住得意,回想下德妃的沉稳模样,模仿道:“妾身口才是还不错。从前,只是陛下不够了解。
他听出,她声音故意冷冷淡淡,道
嗯是。今晚气性也很大。”
虞楚黛哼一声“妾身才没生气。妾身是平心而论。”
狗东西高龙启不知道被哪个女人……也有可能是男人……咬过还在她这里装清纯她今天就要戳穿他的虚伪面目。
高龙启笑了明明气得都敢跟他呛嘴了还嘴硬说不气。
不过真论起来该生气的人是他才对。
高龙启将她按在岸边。
他身形高大骤然靠近压迫感极强。
虞楚黛害怕强装镇定“你、你做什么?说不过就要打人非君子所为……”
话一出口她后悔了。
高龙启跟君子没关系他一向都在疯子行列。
要不……她给他磕一个?
现在磕还来得及吗?
就说陛下呀其实刚才人家不是呛嘴是在表演单口相声。
她脑子还没转出解决方案唇上痛感袭来。
“唔——”
她吃痛本能擡手狠狠拍他肩膀想将他推开。
这点力度于他而言跟猫挠似的根本毫无威胁。
反抗不在于轻重而在于行为本身便是忤逆所以该罚。
他变本加厉再进一步。
“……”
她被滑软异物感惊到
在她的认知里舌头是用来吃饭的。
高龙启见她一动不动放开她。
血渍染红她的唇好看不过这次是她自己的血。
高龙启:“瞪朕做什么昨晚你就是这么咬朕还敢恶人先告状。朕只是帮你回忆回忆。”
虞楚黛毫无记忆坚信自我“不可能。以妾身的人品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高龙启也不生气慢悠悠擡手作势要抓她“想不起来没关系朕乐善好施不介意再帮你一次。”
“想起来了!”虞楚黛慌忙一只手捂住高龙启的嘴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我真想起来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其实一点儿都没想起来她依然坚信自己是个好人此番绝对是高龙启污蔑她。
只是世道艰辛好人难做她得迂回点。
偶尔屈心抑
志,乃大智慧。
高龙启放开她,再度靠回岸边,恢复懒得搭理她的模样。
虞楚黛脸颊越来越红,越想越气,又羞又恼。
这个,应该算她的初吻吧。
以前她不小心撞见过哥哥和嫂嫂亲亲,缠绵悱恻,看得她小鹿乱撞。
轮到她……她摸摸嘴角,手指上全是血。
妈的,被狗啃了。
虞楚黛怒气冲冲爬上岸,士可杀不可辱,她至少要留下个冷酷的背影让他知道她在生气。
不想理他,不想看到他。
上岸挪动两步后,她转身返回,又泡进温泉里。
并非她不想离开,而是失算。
高龙启把冬天当夏天过,干华宫里不烧地龙,不用炭盆,还喜欢敞着窗子吹北风。她吸取教训,今日过来之前,特意挑出最厚实的夹棉衣裙穿上。
人算不如天算,高龙启将她拉下水。
厚实夹棉一浸水,沉甸甸,跟铁块似的,坠得她挪不动步子。凉风一吹,又冷得像冰坨子,还紧紧贴着皮肤,冻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只能回来继续泡着。
高龙启半眯眼,望着虞楚黛在那里爬出爬进,折腾得水花四溅。
“虞美人这是……演哪一出?”
虞楚黛冷脸泡温泉,“没什么,泡麻了,上岸散个步又回来继续泡。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高龙启闷笑,瞥她两眼,瞬间看透她心中所想。
他站起来,走上岸。
虞楚黛低下头。他才是流氓,不穿衣服动作间还敢这般坦然,她一个大活人还在这里呢。
高龙启捡起岸上托盘里的干净衣袍,披在身上。
虞楚黛暗自叫好,等他一走,她就可以用托盘里的帕子擦干上岸。
高龙启正要离开,转身回来,又拿起地上的托盘,将所以东西拿走,只留给她一句话。
“一报还一报。虞美人,你慢慢泡。”
他往寝殿走去,留下一道冷酷的背影。
虞楚黛:“……”
他这是在报后山温泉的仇。
要不要这么小肚鸡肠?
虞楚黛跟他斗法一整晚,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干脆把脸泡在水里吐泡泡玩。
有本事就泡死她,从此以后让干华宫温泉多一只怨鬼。
高龙启,我诅咒你这辈子洗不了澡,最好北昭王宫所有温泉里都有鬼,所有人都别洗澡,一起发烂发臭。
不一会儿,几个宫女过来,替她洗漱更衣。
虞楚黛:“……收回诅咒,吞掉作废。
白天时,虞楚黛让结香她们将所有东西全收拾带回甘泉宫了,因此干华宫中没有她的衣物。
宫女拿来的,是高龙启的衣裳。
一件赤红牡丹金纹阔袖长袍。
她身材纤细,在女子中也算高挑,但跟高龙启比不得。
他穿着正好的长袍,披在她身上,就成了曳地裙。
宫女们簇拥她至寝殿中后,快步退下。
******
殿中只余二人。
在换衣过程中,虞楚黛思考良多。
她觉得,以高龙启的性格,不太会拿她咬人这种事来骗她。
毕竟,他被她咬,也算不得什么很光彩的事。
骗她图什么?
昨晚她喝过姜酒,若当真是酒后做了点出格的事,虽九成罪过在酒,一成罪过在她,但终究,她也有错。
今晚温泉里,他也没真将她扔水里不管。比起那晚她把他衣裳抢走,扔在空无一人的后山……哎呀,话说那晚他怎么回去的?……不会真是裸奔吧?
咳咳,总而言之,大家也算扯平了。
默算一场账后,虞楚黛便不如方才那般有底气,看到高龙启时,微微心虚。
高龙启坐在床上,她见他也是一身赤色花纹衣裳,没话找话,夸他道:“陛下近日很喜欢红衣啊,这赤红色调得极正,染得也均匀。龙纹虽霸气,但偶尔穿穿牡丹花纹也挺有新意。诗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也只有牡丹才衬陛下。
高龙启每次听她编些个言不由衷的奉承话,再用一本正经的酸腐念书语气讲出来,就忍不住想笑。
他望向虞楚黛。
他的衣袍宽大,她将衣裳上的系带围着腰绕了两圈,才固定住。
纤细身躯包裹在赤红衣裳中,衣摆曳地为裙,金纹牡丹虽艳丽华贵至极,竟未能压住她,反倒更衬其姿色。脸上未施粉黛,淡极,却显花更艳。
他忽然就觉得,她方才那番掉书袋的迂腐话,并非全无道理,用在她自己身上,并不为过。
高龙启收回眸光,仿若无事般,道:“此事说来,还拜虞美人所赐。第一次见朕,就烧了朕的衣裳。病倒这几天,喝一次药就洒朕一身。朕那几件玄色衣裳,全被你祸害光了不说,连赤色龙纹都没剩下。尚衣局来不及赶制,朕只能穿最讨厌的牡丹纹。
北昭国皇族以玄青和赤红为正色,平时皇帝服制都采用这两种颜色,纹样则多用龙纹和牡丹纹。
高龙启更喜欢玄青和龙纹,鲜少穿赤色,因此先前虞楚黛只见过他穿所谓的黑色衣裳,不知赤红色也为正统。还以为是他纯粹是穿黑色穿得厌烦,换换口味。
他这样说话,虞楚黛没法接。
高龙启却不放过她,“怎么不说话?
虞楚黛低头扯着袖口,偷偷瞄他一眼,道:“陛下这样说,妾身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她把他衣裳都弄坏了,是事实,确实无法否认。莫说是龙袍御衣,哪怕是普通人家的衣裳,照理说都得赔偿。
做的事全是错,辩又辩不过他。
再说下去,按照最轻的惩罚算,她要么赔钱,要么挨板子。
赔钱,把她的俸禄罚到五十年后,她人早在土里化作白骨了,怕是都还不清。
至于说挨板子……就她这脆皮小身板,等于让她拿命还。
哪一样她都担待不起。
说来,高龙启自己也不无辜。
她泡温泉那次,他自己不好好待在干华宫里享受私家帝王温泉,非要大晚上去后山装鬼吓人,她应激自保才抢走他的衣裳。
这次她生病,更该是他全责。
他骗她出去玩,说要送她礼物,却把她放在树上吹风,还带回个血淋淋的人头吓她,害她通宵逃命,早上还强拉她去看人受刑。
她昏倒后,明明可以把她扔去合欢苑让结香和小寿子照顾,非要把她放在干华宫里。
这一切的一切,怎么不算他的错呢?
一番细想后,她的心虚减轻许多。
但这些话,她不敢说出口。
高龙启必定不会认,她懒得同他计较。
可不是因为在他手里吃过太多亏,她才怕了他。
绝对不是。
豚学要旨之一,不同傻瓜争高下。
今天她最大的错,便是听结香的话,跑来谢恩,自投罗网,自讨苦吃。
日后,不管是赏是罚,她都不会再主动送上门。
陛下就是个大傻子,她决定再也不要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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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龙启见虞楚黛兀自杵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仿佛心事重重。
高龙启冲她招手,声音冷峻。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