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管事撩帐入内,一股暖香迎面扑来。
宽敞的大帐里,一尊碧玉香炉内余烟袅袅,柜、榻、几、席无一不足,一袭白衣的秦家四公子端坐在一张鸡翅木雕花小几后,手中捧着一本竹册,正细细研读。
而他身后静静立着一名与方才出去唤楼管事的侍婢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女,见楼管事进来,连忙屈膝福了福身。
楼管事对那少女侍婢微微点头,随后低头拱手,轻声唤道:“郎君。”
秦四郎清冷的目光自竹简上移开,落在楼管事身上,瞬间便回暖了些许,“楼叔。”他将手中的竹简合拢,轻轻搁置在小几上,慢慢站起身,孱弱的身子坐久了,难免有些不利索。
后头的侍婢欲上前相扶,却被秦四郎擡手制止,楼管事见状,忙走过去亲自将他搀稳,目光落在眼前苍白的脸颊上,忧色渐浓,“您的身子……”
“楼叔不必担心,我还撑得住。”
秦四郎微微一笑,打断了楼管事的话,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如山间溪流,将帐内那名侍婢打发出去后,秦四郎便问起了方才营地里发生的事。
楼管事对秦四郎向来知无不言,心中斟酌片刻,便开口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或是偏帮了谁,只是说完后不由感慨了一声:“这般聪慧的小姑子倒是少见,可惜出身……”
秦四郎低头沉吟,疏眉轻蹙,好似在思索些什么,楼管事不敢扰了他,便静静的陪在一旁。
少顷,秦四郎缓缓的,淡淡的开口道:“虽说她是个庶民,但凭借那两句圣人言,也可让人奉为客了。”
“是。”楼管事沉声应道。
虽说士向来看不起民,但对于有真才实学的普通之人,亦愿以礼相待,此举并不意味着有结交之心,而是来自士族传承千年的礼仪风范。
崔莞深知此道,故而才刻意在楼管事面前说出那番话。
果然,启程时,她便被告知,可乘着一辆牛车代步,虽说是辆放置了些许货物的青蓬牛车,余下的空间也不算宽敞,可对于崔莞来说,不必与那些侍婢挤在一处,已然是喜出望外了。
车队行进,卷起一阵阵飞扬的尘土。
秦氏这支车队,统共加起来了足足有十五辆车,比崔莞原先估摸的还要多,车队两旁有配剑的护卫骑马相随,一旦有盗匪出现,便可第一时间上前冲杀。
坐在颠晃的车厢内,崔莞心中出奇的平静,醒来这短短两日,又是明谋暗算又是山匪追赶,将她原本敲定的计划悉数打乱,眼下须得重新思量一番才行。
她未曾想过会碰见秦四郎,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记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来,那便是为秦四郎医治顽疾,为她恢复容貌,为曾信铺路的不世名医姚不治,此时就在雍城!
崔莞眼眸轻闪了下,唇角勾起一丝冷艳的笑容。
上一世,曾信**她,信她,皆因她助他寻到姚不治,医好一位贵人的怪病之故。
而曾信也因此鱼跃龙门,踏入寒门极难涉足的朝堂之中。
不过,今生再无这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