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敛下怡然的神色,擡眼望向紧紧合闭的门扉,潋滟的晚夕倾洒而下,将那双清冽眸子映出流光百转千回,可人却并未出声应答。
自桃兮一事后,这几日除去必要的接触外,她并未对任何人显露过一丝半点的亲近,而秦家的家仆绝大部分更是对她敬而远之,即便余下那么一两位关系尚且的,也断不会这般亲昵的称呼自己。
再者,她就在窗前坐着,若真有事寻她,直径来便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仿若看出了崔莞的心思,敲门声顿消,便是那道嗓音也隐了下来。
不一会儿,崔莞眼角的余光便瞥及窗外一抹浅碧的身影,自牛车后拐出,缓缓而至。
转过头,只消一眼,她便认出了来人,正是这几日与她接触最为频繁的青柚。
只见青柚走到窗前站定,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唤道:“阿莞,青天白日的,怎么合了门?”
脆生生的嗓音不大,却也不小,足以周围忙碌的人窥听到一两句了。
崔莞眨了眨眼,掩在面巾下的嘴角勾起一缕淡淡的弧度,“何事?”
若是往常,被崔莞这般冷漠的对待,青柚定会恼怒,但眼下她的笑容虽多了几分不自然,可仍旧挂在脸上,便是连声音也清脆如初,“郎君唤你进帐。”
郎君?秦四郎?
崔莞看似漫不经心的眸光微微一凝,当日有过一面之缘后,有意无意的,她便再也不曾见过那位恍若天人的秦四郎,眼看行程将尽,雍城已然不远了,秦四郎却在这时寻上门……
她移开落在青柚身上的目光,扭头望了望静静立在营地最中间的那顶大帐篷,眸底幽深难明。
“阿莞。”见她凝眸沉默,青柚不由再度开口,大声道:“不可让郎君久候才是!”
响亮的,含入一丝不耐,一丝指责的声音远远传开,引得营地中忙碌的人纷纷侧眼,投来各种掺杂不屑与恼怒的目光。
一个落魄的贱民小姑子,若非自家郎君心善,岂能进得车队中栖身?可这小姑子不感恩也就罢了,郎君差人来唤,还敢推三阻四,真真是不知好歹!
崔莞黑白分明的瞳仁轻转,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随后垂眸看着面上微愤的青柚。
先是刻意敲门,再扬声,最后一番护主之言,激起众人的怒意,一步一环,均是要将她引向秦四郎。
这般看来,那帐篷内,定有什么不妥之处。
崔莞心中一沉,可若推拒不前,想必暗中策划的人便会借此大肆宣言她对秦四郎的不敬。
虽说此处离雍城不远,她大可独自离去,但秦四郎毕竟不是无名小卒,一旦闲言碎语传到雍城,对她往后的谋划多少有几分阻碍。
思及此处,崔莞并未争辩,而是淡淡的道:“如此,便走罢。”
话落,她当着青柚的面合上敞开的窗棂,将藏着角落里的钱袋取出放入袖中,方下了牛车,随着青柚一同前往营地中间的帐篷。
短短一段距离,崔莞收到无数目光的洗礼,然,她却视若无睹,只顾一步一步走自己的路。
帐篷前,门外的侍婢并非是以往服侍秦四郎的那两位女子,而是弗儿。
瞥及跟在青柚身后越走越近的崔莞,弗儿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但转瞬便隐下,破天荒的扬起一抹笑意,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