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张琅死了!?
众人齐齐抽了一口凉气,满目骇然。
起初见周薇浑身是血,虽也有人心中隐隐猜到几分,但绝大部分的人均以为只是伤着罢了,毕竟周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族女郎,岂有气力杀得死一个男子?
可万万没想到……
这船上的青年男子,大多与张琅相识,即便不熟悉,却也知他的身份,故而一直跟随在张琅身旁的家仆一嚎嚷,便让人给辨认出来了,继而也就知晓了闯入周薇屋中之人,就是张琅。
如此一来,事情恐怕不好解决了。
毕竟张琅虽是庶子,可仍就是郡守张显所出,如今不明不白克死异乡,甚至是命丧妇人之手,于张显而言,可是颜面尽失之举。
为此,张显定不会绕过行凶之人。
可偏偏周薇却是城主嫡女,身份比庶出的张琅还要高出一截,同时又极有可能嫁于巴陵秦氏四郎……
在场众人面色各异,看向周薇的目光说不出是惊惶还是同情,而看向秦四郎的,却大多隐夹着一丝幸灾乐祸。
听着四周一阵阵窃窃私语,秦四郎眉头紧皱,目中却是沉着不惊,刚才观棠那一声尖叫,他听得真切,以观棠平稳的性子,若无惊天大事,断然不会如此方寸大失,加之周薇这身染血白衣……
他心中早已通透,屋内之事,只大不小,只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张琅。
秦四郎强行耐下回头寻找崔莞的冲动,眸光沉沉,却未看一旁哀嚎不止的中年男子,而是盯着面色微惶的兰央,“张琅是如何死的?”
隐隐透着一丝锐利的声音,戳得兰央心口直颤,也激起了周薇好不容易才压下的恐惧,她尖叫一声,用力甩开兰央的手,趁众人不备,竟冲到了秦四郎身前!
“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周薇神情惊慌,一双眼眸中透出万分恐悚,她紧紧攥住秦四郎的衣袖,口中翻来覆去不停尖叫掌御九重天。
秦四郎盯着惶惶不安的周薇,刻意忽略沾染在衣袖上的血迹,慢慢开口,“那么,阿薇,你告诉我,究竟是谁杀了张琅?”
“四郎君明鉴。”兰央生怕周薇在惊恐之余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干脆屈膝跪下,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是琢儿护主心切,不慎刺伤了张家郎君。”
言下之意,是指张琅咎由自取,哪怕受伤身亡,亦是旁人护主错杀。
“你胡说!”一旁的中年男子暴跳而起,指着兰央怒骂道:“我亲眼所见,我家郎君身上满是伤痕,皮开肉绽,那支刺入胸口的金簪,几乎没入血肉中,岂会有如此招招致命的‘不慎’?你们分明是欲先杀人灭口,而后栽赃陷害我家郎君!”
“郎君,这人所言非虚。”
那中年男子的话音未落,卫临便迎着秦四郎大步走来,他身后则是分别搀扶着观棠与弄梅的另外两名护卫。
他未曾着眼周薇兰央以及另一旁神情激愤的中年男子,也未敢与秦四郎四目相对,更不曾望向站在最后方角落里的崔莞。只回禀一声,便垂着头,退到一旁,满面苍白之色。
说起来,卫临等人乃是秦氏家生子,虽善武,又为护卫之职,可平日秦四郎甚少外出,根本碰不上什么匪人凶徒。便是此次出游,也一路平坦,安然无恙。
因而,真真正正见血见尸,此乃头一回。
此时此刻,非但卫临面色苍白,其余二人的神色也皆是如出一辙,故而并未引来旁人的疑心。
卫临等护卫的证词,令兰央心中惊慌不已,却让那中年男子喜出望外,他抹去脸上的涕泪,急急看向秦四郎。
“四郎君,我还有一事相告。”说罢他便指着周薇大声嚷道:“昨夜,我家郎君本在榻上酣睡,是这周氏女郎差人送来柬书,邀我家公子过门一叙,岂料而今出了事,周氏女郎为自身声誉,竟痛下杀手,还想将一切栽赃至我家郎君头上,实在是…实在是蛇蝎心肠的毒妇!”
这中年男子是张琅心腹,极擅揣测张琅的心思与喜好,昨夜张琅外出寻欢,他心知肚明,甚至还晓得张琅所寻之人就是崔莞婚途漫漫。
可他如何也想不到,再见到自家郎君,却是在周氏女郎的屋内,且浑身鲜血淋淋,死不瞑目。
中年男子霎时又惊骇又惧怕,可就在这时,他心中所想的,并非是弄清事实为主子讨回公道,而是如何才能保全自身性命。
此等心思之下,他将目光瞄上了周薇,以其无凭无据攀扯秦四郎身旁的少年,还不如就这众人所见,咬住这个周氏女郎来得容易,也能轻易让人信服!
如此一想,中年男子便壮起胆儿,闹了这么一出为主伸冤的戏码。
不过这番话虽是胡诌乱造,却也说得八九不离十,兰央确实存着这等心思。
只是心中所思与被人点破道明,全然不同,原本尚存一丝畏怯的兰央,见眼下已是无路可退,索性也豁出一切,尖声叱道:“我家女郎如天上皎月,你家郎君不过是个庶子,连给女郎提屐都不配,还敢妄言我家女郎送柬邀约?我且问你,是何人又是何时送的柬?柬在何处?你取出来让众人一观为证啊!”
兰央的咄咄逼问,令那中年男子眼底一慌,不过他眼珠子微微一转,马上便生出了主意,冷冷说道:“我家郎君虽是庶出,却也自幼习读圣人教诲,克恭克顺,敬贤礼士,人尽皆知若!非你家女郎相邀,郎君又如何上得了门?便是入了门,你等当值的侍婢怎不出言示警?至于柬书,郎君自是一同携去了,此时说不好已经被你等毁去!”
“你……”兰央被堵得面色青中泛白,她看了一眼缩在秦四郎身后簌簌发抖的周薇,心中又气又慌,若当初女郎收到的信笺还在,断然不会陷入这般困绝之境啊!
可她方才寻遍了整间屋子,根本没有发觉只字片语,更不用提是信笺了。
难道,此事就且成为定局了么?
兰央垂下眼,心中满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