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卫临又惊又惧,五人中,唯有两人擅武,而今光是那几名黑衣人,便已是勉强应付,而今对方再有援手赶至,莫说崔莞岑娘,便是他与墨十八,也难逃一死!
如何是好?
卫临迟疑片刻,持剑的手猛地一紧,拼了!
可就在此时,那道风驰电掣,呼啸而至的身影,恍若未见正迎面而来的卫临一般,与他擦身疾驰而过,非但不停顿,甚至提速朝左侧车轮腾空倾向右侧,随时都将翻入河中的马车追去。
随后而至的众骑,半数随那道宝蓝色的身影冲上前,半数围上卫临,逼得他不得不勒马止步。
墨十三眸光沉凝的扫了一眼他怀中的萧谨,沉声道:“若不想他死,便将人交予我。”
“……休想!”卫临揽着萧谨的手缩紧了几分。
墨十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之色,擡眸正眼看了一下面前这浸染一身血污,且看起来同样伤势不轻的男子冰焰战神。
不过也仅仅是一眼,他便摆了摆手,冷声说道:“我等非萧氏之人。”末了又唤:“二七。”
一名墨卫策马上前,对墨十三点头道:“交给我罢。”
“莫伤人。”墨十三不欲与卫临纠缠,一言交代后,双腿用力一夹马腹,身影如箭,飞射而出。
见此情形,卫临岂会看不出墨卫的来意,他将萧谨小心翼翼的交予上前的墨二七,一言不发,转身策马,紧随墨十三身后。
车厢中的崔莞,并不知车外的情形,倾斜震荡的马车以及失了力气的左臂,使她无力在这剧烈的颠簸中撑身坐起,仅靠着紧紧攀在窗棂上的右手,勉强稳住险些被抛出马车的身子。
一阵无人可闻的“噼啪”细响,仅剩一截车架,显然不足以承受整个马车,加之疾驰晃荡之下,木架上裂痕乍现。
不行,无论如何,须得从车厢中脱离而出。
愈来愈倾斜的车厢,令崔莞心中腾起一丝危机,她侧耳仔细听着马车外的动静,阵阵马蹄声中,兵器相击的尖利声隐隐传来,这便意味着,墨十八仍在车外与追兵周旋。
如此一来,出去,尚有一线生机,若不然,车厢倾翻之际,便是她丧命之时!
堪堪想到此处,崔莞莹牙紧咬,竭尽全力,甚至强忍一阵又一阵钻心入骨的剧痛,擡起左手攀上窗棂,双手交替,以膝代足,一寸一寸往车门挪动。
她右掌心的水泡早已磨破,一片血肉模糊,每每移开,窗棂上便印下一枚殷红的血印;左肩上的伤口亦因震荡而迸裂,此时再一动,温热的鲜血涓涓淌出,浸湿了后背的衣袍。
失血过多的崔莞,眼前愈来愈模糊,她的身子本就不似卫临等人那般健硕,便是连岑娘也多有不及,重伤之下连番折腾,已是到了强弩之末,若非凭着胸中一口气与求生意念,只怕早就支撑不住昏死过去。
“殿下!”墨十八中刀,却也一剑刺穿伤己的黑衣人,眼角的余光瞥及一道飞奔而来的身影,心中欣喜若狂!
殿下在此,便等于墨卫也在此处。
岑娘的心陡然落下,紧接着头颅一垂,瘫倒在车架之上,幸而墨十八就在一旁,及时将险些滚落的岑娘扯到马背上。
刘珩仅是扫了两人一眼,至于残余的黑衣人,更是看也未看,由着紧随其后而来的墨卫应付。
他凝眸望向那紧紧攀在窗棂上的十指,她受伤了?
刺眼的血污,落入那双墨眸中,至使厉冽的眸光冷若寒霜,一张俊朗的面容沉得仿若能滴出水,他丝毫未犹豫,策马贴近摇摇欲翻的车厢,伸手探向那双纤弱得仿佛一折便断的小手。
可就在这时,车轱辘陡然撞上路旁一块半个头颅般大小的岩石——
砰地一声!
车厢中的崔莞身子蓦地向上一抛,继而重重地撞向内壁,顿时便觉得眼前一黑,心头一阵奔涌翻腾,顷刻间,喉中一股腥甜涌而上,溢出唇角。
还差……一步。
崔莞瞪大双眸,一面将右手死死的扣在窗棂之上,一面竭尽全力擡起颤抖的左手,伸向门框。
抓住,只要抓住,便可……
轰隆!
颠起的马车轰然落地,裂开的车架再也承受不住,彻底折断!
“阿莞!”
一向沉静,喜怒无常的刘珩,眼睁睁看着即将触及的柔荑,就这般自他眸中消逝!
“不——”
恍惚中,崔莞好似闻及一丝清冷的香气,不同于令人作呕的血腥,亦不同春花绽放的暖香,却令她升起一丝莫名的熟悉。
她颤了颤冰凉的唇角,想出声呼唤,可一张口,鲜血喷涌而出。
失去支撑,崔莞觉得,身子仿若一根鸿羽,轻飘飘的,好似在飘飞,可后背一阵沉闷的声响,倏忽炸开的剧痛,却又将她扯回了现下。
这一回,怕是逃不过了罢?
即便上苍如何公允仁慈,亦不会再令她重活一世。
此时的崔莞,脑海之中空白一片,无爱无恨,便是连恨之入骨的曾信,也未思及半分。
如此,也未尝不可,不必再时时谨慎,步步谋算。
崔莞缓缓合上双眸。
眸光黯淡之际,她好似看见了一只手,一只坚定不移,正不断朝她探来的手……
“殿下!”
墨十三与墨十八见刘珩竟弃马倾身,欲纵向侧翻的马车,心中俱是一惊,顾不得许多,双双飞扑上前将刘珩制住!
便是这一阻,令刘珩彻底失去救人的时机。
“噗通——”一声巨响,因冲力之故,倾倒车厢骤然翻入湍急的河流中。
“阿,阿兄!”稚嫩嘶哑的嗓音,划破夜空。
已然醒来的萧谨,被墨二七护在怀中,远远的望见了令他撕心裂肺的那一幕。
奔到半路的卫临,亦是目眦欲裂,“阿莞!”
便是被墨十三与墨十八联袂阻拦下的刘珩,清俊如玉的面容,隐隐浮上一抹苍白,他快步上前,却见湍急的河水裹着车厢残骸向前奔涌。
“寻不回人,你们也不必再跟着孤。”
刘珩阴寒刺骨的目光扫过两人,斜踏数步,扯过缰绳翻身上马,直追向水中那抹愈来愈远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