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莞唰的睁开双眸,她方才以为,那两名少年口中的主子,是秦四郎,直至笺青也将其唤为主子,她才恍然。
对秦四郎,笺青素来是称之为公子。
那么,她口中的“主子”,应当是购下别院之人,也就是秦四郎身后的主子!
不过,崔莞并不认为,她与这位“主子”有话可言。
“姑子……”笺青颤着声,一双杏眼中隐隐可见水雾缭绕,她欲求崔莞,却又不敢太过明言,只好泫然欲泣的望着崔莞,眸底满是哀求之色。
崔莞看了一眼笺青,又擡眸扫向廊下的红花绿叶,慢慢站起身。
瞥见她的举止,那两名少年不约而同冷哼一声,昂首便往外走去。
“多谢姑子。”笺青擡袖拭去眼角的湿润,向崔莞行了一礼,又伸手一引,为她引路。
崔莞便随着笺青慢慢朝外走去。
待笺青引着崔莞行到院门前时,恰好瞥见远处的一红一绿两道身影转过回廊的拐角处,了然无踪。
守在门前的,仍是前两名妇人,却并非前几日所见的脸孔,不过倒也有几分相似,同是膀粗腰圆,孔武有力。
只是这一次,两人均老老实实的立在院门两旁,并未上前阻拦,任凭崔莞从容自在的踏出了门扉。
这是崔莞数月来,第一次离开起居的院子,她随着笺青,仿若闲庭漫步一般,不疾不徐,看似随意打量四下景致的眸子,实则暗暗寻着可行之路。
笺青心急如焚,却不敢过于催促,低低的提点几句,便闷声引路。
这座别院,果如崔莞先前所料,极为宽广奢华,沿着精致的雕花廊一路前行,几乎是五步一亭十步一阁,华美之度,不亚于她休养的院子。
她慢慢随着笺青穿园过桥,直至行到一栋临湖而建的木楼前,方止住脚步。
崔莞下颌微昂,这是一栋重檐三层角楼,每一处檐角上均垂挂着一只小巧的碧玉钟,钟内悬玉珠,清风拂过,玉钟轻晃,清冽的玉石相击声一阵阵传开,极为悦耳动听。
走在前那两名红袍绿裳的少年,正站在楼前,见崔莞行来,红袍少年不由撇了撇嘴,一脸不屑之色,可藏于眼底的,却又是一抹深深的嫉妒。
“进去罢,主子顷刻可及。”绿裳少年嘴角边倒是挂着一丝谦和的浅笑,但,语气中的疏远冷漠,无需细闻,亦能察觉。
崔莞淡淡的瞟了两人一眼,擡足登阶,笺青原本要随她一同入内,却被红袍少年擡手拦下。
“主子不喜见外人,你退下罢。”
笺青身子一颤,心中却是舒了一口气,也不敢多看崔莞,垂首匆匆沿着原路折返。
望着她好似落荒而逃的身影,崔莞心中略沉,可事到如今,别无他法,以这人对秦四郎的侧重,理应不会过于为难她。
敛下思绪,崔莞便转身,慢慢行入角楼之中。
她一入内,当即便有几名容貌娟丽的侍婢上前服侍,只是斟好茶汤,奉上糕点之后,又皆退出,留她一人在屋内独坐。
角楼不似亭台,四面透景,视域开阔,楼中仅有两扇窗棂,然而开得恰到好处,擡眸望去,便可将那一湖怒绽出最后一丝妖娆的芙蕖尽收眼底。
崔莞略微打量了一圈屋中的奢华摆设,又瞥了一眼敞开的大门,见无人留意,便端起几上的茶盏,侧身过身,略微撩开最外一层的襦裙,将那盏清碧明澈的茶汤,略洒了少许在里层的裤褶之上,令人一看,便好似被人饮去了几口。
她猜不透那人的意图,仍是谨慎一些为好。
将茶盏重新搁回几面后,崔莞将襦裙落下,掩去小腿处的水渍,挺着腰身,静静跪坐于席上候着。
然后直至晌午,屋外的树影愈来愈短,仍是无人前来,便是原先进屋斟茶倒水的侍婢,亦不见了踪影。
崔莞也不在意,若是无人来,于她而言,更妙,可趁此一探别院的情形,好寻出离去之道。
想到此处,她便起身,略整了整衣裙,便往门外走去,只是离大门尚有两三步时,便见三名俊俏的少年迎面走来,跨门而入。
三人衣着均有些散乱,宽大的衣袍内似乎寸缕不着,且不言衣襟敞开处,那两点若隐若现的红梅,便是跨门而入时,翻起的袍角下,雪白修长,丝毫不弱于女子的美腿,也这般**裸的呈现在崔莞眼前。
即便崔莞素来沉着冷静,此时眼中也倏的闪过一丝惊骇。
那三名美少年,乌发尽散,俊俏的面容上媚态横生,缓缓朝她走来。
前,左,右三方均无路可行,逼得崔莞不自觉的往后退了数步。
“女郎,绯色来服侍您。”
一声娇滴滴的轻唤,惊得崔莞后背寒意阵阵,她循声望去,开口的正是左侧一名着绯色长袍的少年,浓眉大眼,一眨一眨,仿若勾魂。
崔莞瞥了一眼便急急移目光,可另外两名少年也如绯色一般,满面娇媚之色。
些许晋人喜好男风,故而大晋的南风馆并非少见,权贵豢养美少年,更是司空惯见,这三名少年,一看便是被人豢养赏玩的娈童。
“不必,既然主人无暇分身,阿莞改日亲自登门拜访。”崔莞神情沉冷的道,过后便转身,欲快步绕过那三名少年,冲出大门。
“女郎何必心急离去?”绯色三人虽是一副扶风弱柳的身姿,可身手竟是异常灵敏,崔莞一动,他们便有所察觉,当即后退两步,齐齐往大门一挡,堵住了她的去路。
崔莞的面色有些难看,她稳住微促的心,冷冷一笑,突然扬声道:“凉席冷茶,久候不至,羞之辱之,这便是贵主人的待客之道?”
清冷的嗓音,亦如檐角之上随风轻摆的玉钟,悦耳动听,可即便这声响远远传开,也无人应答。
三名美少年相视一眼,便见绯色上前一步,唇角勾起一丝媚笑,“女郎恕罪,主子正是以礼相待,才命我等来侍奉女郎。”
闻言,崔莞的心霎时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