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未目及崔莞脸上怔愕的神情,华灼笑得如盛绽的桃夭,娇媚,潋滟,她斜斜的倚在门边,又一次道:“阿莞,与我做一笔交易罢。”
“我可令你自这栋宅子中脱身,天高海阔,任你从容自在,无拘无束的驰骋。”她的声音酥软甜糯,唇角弯起的弧度透出一丝引诱,一丝蛊惑,“如何?”
崔莞心中略微一动,她侧首擡眸,直直的望向倚着门扉的娉婷身姿,可惜,光自门外来,华灼这般背光站着,面容上的神情,令她有些难以看清,隐约之中,唯瞥及一双弯起的眸子,目光灼灼。
“我身无长物,亦无权无势,你寻错了人。”崔莞回首,执起茶盏,抿了一口微微泛凉的茶汤,淡淡言道。
见崔莞不为所动,华灼非但未退缩,双眸反而愈发明亮,她踩着优雅的步调,慢慢行到崔莞面前,缓缓坐在秦四郎方才落座的席子上,扫了一眼长几,伸手取了一只干净的茶盏,自顾自的斟茶,饮茶。
屋内霎时间便沉寂而下。
一雪青,一月白两道窈窕纤细的身影,隔几相对,独自品茗,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角逐,谁先张口,谁便落了下乘。
崔莞淡然的目光瞟过华灼略微蹙起的细眉,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无论怎样,均无需被华灼牵引前行。
华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此处确实对她较为不利,虽说阿笙可引走那名侍婢,可若秦四郎半道而回……华灼撅起娇唇,显露出一脸不甘之色,“那你如何才愿与我做这笔交易?”
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崔莞唇角轻抿,眼波在那张任谁看了,均觉惊艳的面容上流转片刻,静静地说道:“我身上,到底有何物,值得你们一再谋算?”
这是她一直隐在心底的疑惑。
对刘珩,她不敢开口。
对秦四郎,她不愿听敷衍之语。
唯有此时对上华灼,她方坦而言之。
虽说与眼前这来历不明,却颇有手段,势力的小姑子,不过数面之缘,但崔莞心中却莫名的笃信,她会予出一个最为明确的真相。
“非也。”华灼也如她一般,将茶盏搁下,继而略略侧首,似笑非笑的望着一脸平静的崔莞,含笑道:“我言,你可信?”
崔莞对上华灼的目光,丝毫不避,从容说道:“你若言,我便信。”
听了这短短六字,华灼唇边的笑意渐渐染上眉梢,她慢条斯理的道:“秦四郎为何谋算你,想必无需我多言,方才那一席话,足以令你明晰了罢?”
崔莞沉默的凝望着她,并未开口接话,只以眼神示意她可往下细言。
华灼弯了弯双眸,继续说道:“至于刘珩,起初是为了借你之手,算计秦四郎罢了,不过现下一看,显然仍别有他意,至于何意,我可不知,你当亲自去问他才是。”
这番话,说等于未说,崔莞冷冷的瞥了一下她笑得眉眼弯弯的面容,声音清冷的道:“如此,你又是为何?”
“当然是……”华灼眸中流光千回百转,她微微倾身,朱唇轻启,一字一字的将口中之话吐出,“心中欢喜。”
言毕,望着崔莞泛起一丝愕然的眉宇,她止不住欢笑出声。
不过,当崔莞的脸色慢慢沉冷而下,华灼的笑声亦渐渐止住,许是笑得太过畅快,她的气息微促,如白玉般无暇的双颊上漫起一片嫣红,不经意间,媚态横生,诱人心魄。
即便崔莞心中对华灼颇为摈弃排斥,亦不得不承认,华灼是她前世今生所见,最为绝色的女子,便是云瑶之姿也远远不及她一半。
“罢了,与你说笑,真无趣。”华灼缓了缓气息,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她转头瞟了一眼门外空荡荡的庭院,继而懒懒的道:“我未算计你,即便当初在前往齐郡的行船上,也怨不得我与阿笙。”
行船上?崔莞心中略动,“那**,卫临将张琅置于周薇屋中,而后所发生的事宜,是你所为?”
华灼轻笑颔首,应道:“不错,只是,此事你要寻,当去寻刘珩,我与阿笙出手,不过因一桩交易。”
“如此,你寻我交易,又许出何等条件?”崔莞垂下眼帘,极力抑制住心中的颤动,脸上的神情愈发从容,平静,甚至隐隐含有一丝无谓,仿佛华灼口中的交易,于她而言,可有可无。
从华灼提及交易二字起,她心中已开始细细谋划,交易可,但绝不可令华灼占上风,她本就处于弱势,若在让华灼牵引而行,无非是以虎驱狼,最终仍在劫难逃。
华灼好似全然不知崔莞的心思一般,她双眼清亮,微前倾的身子再度往前探出三分,贴至崔莞面前,低低说道:“我只需你……”说着,她的声音慢慢减弱,减弱,最终止住。
闻及飘入耳中之言,崔莞垂眸沉思,片刻后,猛地擡眼望向华灼,眼底闪过一丝坚定,“好,这笔交易,我应下。”
“一言为定。”华灼脸上再度绽出一抹灿笑,她探手入袖,取出两只细颈小瓷瓶,一只瓶口塞着红绸,一只塞着蓝绸,置于几上,轻快的道:“红绸中是可暂时遮掩容貌的药粉,蓝绸则是迷药,明日清早,你前往后院角门,自有人接应你离去。”
崔莞扫了一眼那闪着温润光泽的瓷瓶,擡手取过,贴身收好。
华灼达成所愿,也不再与多言,起身缓步行出屋,不知何时,从何处出现的阿笙,正立在门前,见她跨出门槛,便上前一步,拦住那不足一握的细腰。
临行前,华灼回眸,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静坐沉思的崔莞,眸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辗转,翌日清晨,崔莞趁笺青不备,以瓶中迷药将她放倒,又剥下她的外裳,与己互换,而后费力将她扶到榻上。
最终,崔莞再以药粉稍稍遮掩容貌,扮作笺青的摸样,踏出了院门。
秋日的清晨,天色尚未透亮,四下灰蒙一片,若不行近细看,根本辨不出容貌,崔莞不疾不徐,就这般在宅院中转悠,直至寻到出路,虽曾碰上早起的仆从,却是有惊无险。
待她踏出后门,果然在右侧墙根下发现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