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陈西觉得周宴舟不可理喻,她撇撇嘴,上半身退回椅子,别过脸,不?再看他。
周宴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瞭了下眼皮,没?吭声。
两人坐着t?安安静静吃了顿早餐,吃完,周宴舟抽了张纸巾擦拭着手指,睨着对?面的小姑娘,不?慌不?忙道:“收拾收拾准备下山。”
陈西诧异地瞄一眼男人,不?是说心情差劲?
周宴舟装没?瞧见陈西眼底浓浓的质疑,他丢下纸巾,捞起手机,站起身,对?着发呆的陈西问了句:“走不?走?”
陈西腾地?一下站起来,乖巧地?点头:“走。”
周宴舟被她的傻样逗笑,早上的起床气立马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擡擡下巴,语气依旧要死不?活的:“明儿回去?”
陈西啊了声,缓了半秒,迟钝地?嗯了声。
有客人路过,周宴舟顺势拉了陈西一把,避免她被撞到。
等陈西回过神,周宴舟已经松了手。
他又恢复了平日的洒脱、淡定,一副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
陈西的右手腕微微发烫,她低头看了眼,被周宴舟握过的地?方已经红了。
周宴舟没?注意到这一幕,他走在?前面说:“明儿我让陈淮送你去机场。”
陈西纠结地?蹙着眉头,为难地?说:“不?用?吧?我跟何煦已经约好了——”
话音未落,周宴舟停下脚步,回头一言不?发地?望了两眼陈西,强势又透着两分凉意的嗓音打断她:“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不?行?”
“大早上非找我晦气是吧。”
陈西:“……”
不?是他先问的吗?
莫名?其妙。
下山前,酒店经理给周宴舟送了一份小礼物,说是山庄的特产。
周宴舟接过礼盒,随手丢在?后排,压根儿没?把它当回事儿。
倒是陈西留意着瞄了几眼,看样子好像是一套洗护用?品。
墨绿色的包装盒,深绿色的绑带缠绕着礼盒,封面中心一串英文字母,陈西没?看懂。
见陈西盯着伴手礼不?放,周宴舟上了车,侧过身,够长手将礼盒捞过来塞陈西怀里,“拿去用?。”
陈西猝不?及防,看着怀里多出?来的东西,她手指抵在?礼盒尖锐的棱角,陷得她有点疼。
她尝试解读周宴舟的意思,可看他戴上墨镜,面不?改色地?系上安全带、启动?引擎,径直开出?山庄的做派,好像将礼物塞给她的举动?只是顺手,并?没?别的意思。
陈西咽下疑问,不?动?声色地?将怀里的礼盒挪到车门?与身体之间的缝隙中。
周宴舟一直留心着陈西的小动?作,看她避之不?及地?处理酒店的赠礼,周宴舟挑挑眉梢,不?咸不?淡地?解释:“我每回来酒店都会送,早腻了。”
“不?过这家的洗护用?品挺不?错,你拿回去试试,好用?我再给你寄。”
周宴舟照顾着陈西的自尊心,没?说任何过分的话。
陈西只注意到周宴舟说的最后一个字——寄。
他不?准备回西坪了吗?
陈西陡然想?起小舅的警告,突然意识到北京才是周宴舟的归处。
她跟他到底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处的。
按捺不?住心底涌动?的情绪,陈西抿了抿嘴角,试探性地?问:“你不?回西坪了吗?”
周宴舟闻言回头瞥了眼副驾驶的陈西,见她小脸绷着,眼神里透露着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紧张,周宴舟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故意逗她:“你想?我回去吗?”
陈西:“……”
想?啊,想?又能?怎么样。
周宴舟看她低着脑袋不?吭声,意识到再逗下去恐怕又要哭,他还真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
帆船项目已经开始实施,剩下的交给施工方就行,他没?必要时?时?刻刻守着。
至于回不?回西坪,他还真没?想?过。
江迟为了哄他回北京,故意将老爷子的病情夸大其词,实则一个小感冒,住两天院留没?事了。
他老子最近在?国外?考察,压根儿没?在?北京,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他。
孟老师也在?剧院排练新剧,哪有功夫管他?
周宴舟还真没?打算回西坪,那破地?儿也没?什么待的,回去干嘛?
可如今听陈西温声细语地?询问他要不?要回西坪,周宴舟突然之间找不?到不?回去的理由。
他内心有些躁动?,顾忌着车里的人,他没?点烟,只是伸手抓了把早上用?心弄的发型,语气说不?出?的散漫:“去自然是要去的,不?过得等一阵儿了。”
陈西留心他的每一个字,注意到他说的是“去”,而不?是“回去”,陈西不?动?声色地?咬了下嘴唇。
估计他早待烦了吧?
西坪跟北京比,没?有任何赢的可能?性。
如果是她,她也不?愿意回去。
可是她是西坪人啊,她的根在?那,怎么也躲不?开。
周宴舟没?给个具体期限,陈西也没?再问。
后半段路,陈西窝在?座椅里,脑袋侧躺在?皮质椅背,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一晃而过的景色。
八月下旬的北京有结束夏天的征兆,早上还出?着大太阳,这会儿太阳被乌云遮挡,隐隐有下暴雨的征兆。
陈西祈祷着不?要下雨,她想?利用?最后一天时?间,再去看看北京。
可惜老天爷并?不?肯听她的祈祷,车子刚开进市区,一个惊雷毫无征兆地?打下来。
没?两分钟,头顶乌云密布,仿佛要压倒一切。
陈西被惊雷吓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
车子刚开进三环就被堵住了,乌泱泱的车一个爱挨着一个,没?有留一点喘息的余地?。
陈西也被堵在?其中。
她看着缓缓压下来的乌云,再看看被堵在?车流中的迈巴赫,觉得这场雨肯定快了。
周宴舟倒是淡定,还有闲工夫抽根烟。
他看这架势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了,果断松开安全带,捞起扶手箱上的打火机、烟盒下车。
陈西看着他潇洒的背影,默默撇了撇嘴。
周宴舟一根烟没?抽完,几道闪电、惊雷齐下,将这本就焦灼的气氛越演越烈。
陈西被吓到,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想?躲进车厢底。
周宴舟回头瞧见这幕,掐了烟头,擡手挥挥身上的烟味,弯腰上了车。
陈西看着突然钻进来的人,跌宕起伏的心脏忽然有了安放处。
她眨了眨眼,声里泄露出?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要下雨了。”
周宴舟不?咸不?淡嗯了声,盯着陈西苍白的小脸,突然开口:“怕吗?”
一个惊雷砸下来,距离近得好像砸在?了车顶,陈西吓得一哆嗦,自然没?听清周宴舟的话,她掐着手心,仰头问他:“你说什么?”
周宴舟只一眼就看透了她眼底藏不?住的恐惧、害怕。
他警告过自己不?要给她太多希望,也不?要对?她太好,否则会很麻烦。
可是此刻,他将那些警告全都抛之脑后。
又一个惊雷落下时?,周宴舟及时?握住陈西颤抖的手指,低声说了句不?要怕。
雷声很大,陈西只看到周宴舟嘴巴在?动?,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好不?容易不?打雷了,拳头大的雨点突然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整个世界好像被雨声占据,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没?一会儿雨幕便将车窗覆盖,视线也被模糊。
或许是等待让人焦灼,又或许是被这场雷阵雨吓到,不?少车主不?耐烦地?按起喇叭,想?要通过警示去解决这场堵车。
可惜,没?有任何用?。
眼见雨水覆盖住了马路,水声哗啦啦地?滴落车底,周宴舟左手打开了雨刮器。
雨太大,雨刮器即便艰难运作着,也刮不?干净这雨。
陈西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中突然平静下来,她的手还被周宴舟握着。
他手心干燥、温热,手掌很大,能?够完完全全包裹着她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陈西希望这场雨不?要停。
他们虽然被一场雷阵雨困在?三环高?架桥上,却是陈西最开心的时?刻。
因为这一刻,他们不?再是两个关?系陌生、脆弱易断的人,而是一起等雨停的旅人。
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曾怀着同样的目的。
这场雨下了不?过半个小时?,却让交警的工作增加了许多,本就堵车的路段因为一场雨更?堵了。
下过雨的天空一扫而空,干净得仿佛在?水里泡着,绿植上还残留着水滴,空气中也漂浮着一股潮湿的青草味道。
一阵凉风吹过来,陈西刚打开窗,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眨眨眼,忍不?住想?,这个夏天好像快要结束了。
—
回到酒店,周宴舟怕她感冒,催促她去洗个热水澡。
陈西犟不?过他,只好抱着睡衣进了浴室。
再出?来,酒店里已经没?了周宴舟的身影。
陈西手里拿着一条粉t?色毛巾正在?擦拭湿发,她站在?落地?窗下,看着被雨水清洗过的长安街、国贸大厦以及不?远处的高?楼,突然意识到,她不?属于这里。
周宴舟临时?接了个电话,孟老师排练完节目,终于想?起她这个儿子回了京。
意识到他回京一周还没?在?她面前点个卯,孟老师只好打电话勒令儿子回去。
周宴舟没?办法,只好在?电话里承诺他马上就来。
想?着一顿饭的功夫,耽误不?了多久,周宴舟挂断电话,瞥了眼主卧的方向,叹了口气,捞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掉头就走。
陈西没?找到周宴舟也不?着急,她住进这套房快一周还没?使用?过这里的电子设备。
她心血来潮,跟着说明书打开音响,放着歌慢悠悠地?收拾行李。
行李收拾完,何煦发来短信,问她要不?要一起逛逛颐和园。
一场雨后,又见了晴。
陈西看时?间还早,爽快答应。
离开前,陈西顺便将行李也提上。
关?上那道门?,陈西深深呼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周宴舟发了条短信——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