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黎不死心地握着三清铃,她将其摇来摇去,探究着铃铛原理。
茶楼服务员将茶水端来,谈暮星为在座众人斟茶。热水一出,茶香四溢。
梅茹Z握起杯子饮茶,她见楚千黎执着地摆弄三清铃,悠然道:“不错,喝前摇一摇,我们待会儿要是去吃饭,你还可以饭前摇一摇。”
楚千黎错愕道:“不可能吧,好歹是古董,应该有用的。”
梅茹Z:“好像做法事时也可以当乐器,但我没见家里人用过。”
楚千黎摇着三清铃,试探道:“Dropthebeat?”
谈暮星:“?”
楚千黎没琢磨出三清铃用法,她还跟梅茹Z说起寻找红晶道具的缘由,还有爷爷留下的游记。
“居然还有这事儿,但我没听家里人提起过,主要到我这辈就只剩我搞心易了。”梅茹Z接过红晶罗盘,她仔细地端详起来,又将其还给楚千黎,“你这是风水罗盘吧,那确实还有实用性,但我也不会用。”
据梅茹Z所说,梅曼玲是她母亲那边的女性亲属,但她对长辈年轻时的经历并不知悉,更不知道家传三清铃有什么用。
“当然,这东西也是卖不得的,好歹算是传家宝。”梅茹Z摇晃起三清铃,连带她手腕上铃铛也发出清脆声响,“以前有人想买,但我没有答应,还没那么缺钱呢。”
谈暮星瞟到梅茹Z的铃铛手链,他心生奇怪,小声道:“请问您手上的铃铛是做什么的呢?”
梅茹Z从头到脚的衣着打扮都价值不菲,唯独手腕上小铃铛显得特别,跟她的穿衣风格毫不匹配。
楚千黎笑道:“应该是用来起卦的吧。”
梅茹Z露出赞叹的眼神:“可以啊,那么快就看穿。”
谈暮星面露好奇。
楚千黎解释道:“大姐姐是搞梅花心易的,讲究的是易数、外应和心相结合,外应就是外部环境的预兆,这铃铛应该是增强外应的。”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就是人在特定环境中照搬永恒不变的卦理,那就永远没法达到百分百准确,只有捕捉当下那一刻的外应,才能灵活变通地获取精准结果。
当然,这能力极度考验占卜者水平,就像搞艺术需要灵感一样。梅花心易入门容易提高难,初学者和天花板也相差十万八千里。
梅茹Z:“知道的还挺清楚,你主要是搞什么?六爻?奇门遁甲?”
楚千黎摇了摇头,她一指上方,笑嘻嘻道:“研究天上的。”
“紫微?那你断卦体系跟我不同啊。”梅茹Z惊奇道,“我以为你也是先天八卦那套。”
梅茹Z学的是从天干地支、五行八卦推演,楚千黎学的是恒星的星性推演,同源于《周易》,但大有不同。
“略懂,略懂。”楚千黎谦逊道,“只要多跟同行掐架,基本早晚都能会的。”
梅茹Z突然醒悟:“你们紫微是推命的吧,那你帮我看看近期运势,我怎么就那么不顺,最近想挣点钱好烦,什么时候转运啊?”
谈暮星闻言一愣,迟疑道:“……大师还需要找其他大师算吗?”
“我俩侧重点不同,我基本就是断事,不给别人推命。”梅茹Z叹息,“而且自己算自己常常乱,我跟你们说,自从参加完那破考试,我赚钱没顺利过,马上就要穷困潦倒、饿死街头!”
楚千黎偷偷嘀咕:“大姐姐,从没有听说过开跑车的人会饿死……”
“开跑车还有车保险啊,没事不需要保养车子吗!?”梅茹Z惊道,“你们是年纪小不知道花钱的地方多,有房子还要交物业费,我又是自由职业者,不得自己交一下社保,偶尔再买买商业保险。”
“……原来做大师也有那么多困扰。”
梅茹Z提起此事,简直是大倒苦水。她本来打算在国家项目赚一笔大的,却由于笔试成绩不够惨遭淘汰,原想老老实实地接以前那种活儿,没想到接手的新工作烂事情一堆。
梅茹Z最近在帮一富商寻人,起因是富商养在外地的私生子突然离家失踪,尽管本地电视台已经四处张贴公告,连带警察们也到处搜寻小孩,然而小男孩却不翼而飞。
“其实我第一卦出来还是小过,问题不算很大,用卦离,让他们往南边找……”梅茹Z道,“当时警察都调监控看到人影,结果没多久又找不见了,搞得我再起第二卦。”
“你也是知道的,一般来说一卦就了结,连续起卦确实不好,第二卦就变得更凶,结果第二卦又给放跑,我都怀疑自己被驴,跟他们大吵一架!”梅茹Z恼火道,“我甚至给那雇主起一卦,一度怀疑他就没打算找人,然而好像又不是。”
按理说,一件事最好就只问一次,梅茹Z连续起卦,准确率会受影响。她最生气的是前两卦没问题,对方却根本拦不住人,自然大为崩溃。
楚千黎:“那大姐姐有起第三卦吗?”
梅茹Z无奈道:“我现在不敢起,我怕是生死卦,你也知道寻人有风险,要是占卜出用克体为死兆,那我做的就是赔本买卖。”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时,我刚刚跟他们吵完,还不知道后续情况。我现在烦的就是,他们让我再起第三卦又没找到人,那最后的结果绝对不好,这是我的直觉。”
谈暮星疑道:“失踪小孩在外地吗?”
“可不是嘛,私生子哪敢往回带,搞不明白这些人,反正我就赚个钱。”
楚千黎思考片刻,说道:“我现在什么信息都不知道,也没法帮忙寻人,最多瞧瞧大姐姐。”
“没事,你不用寻人,那是我的工作。”梅茹Z一边撑头,一边晃茶杯,“你就帮我看看最近会不会发财吧,这段时间想赚点钱把我搞吐了。”
“需要我给你报数吗?或者说一个字?”
楚千黎望见梅茹Z下意识地晃动茶杯,她在心底默默计数,随即应道:“不用,已经找到了。”
楚千黎为梅茹Z起一卦。
双方断卦体系不同,梅茹Z看不懂对方的卦盘,期待道:“怎么样?”
楚千黎面露难色。
梅茹Z:“这是个什么表情?你就照实说,我们是同行,我能分辨的。”
楚千黎:“啊这……”
谈暮星端详她的神色,翻译道:“可能是未来的生活磨难稍微有点多。”
梅茹Z握起手边的三清铃,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没事,据说这铃铛还能安神,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楚千黎头疼道:“最近好像是不太顺,在财运方面极度坎坷,没准赚钱不成还破财,而且工作上小人作祟,经常跟人口舌之争,要是离家远行有灾祸可能性,甚至是血光之灾……”
“但没有关系,从时间上来看,扛过这段就柳暗花明又一村!”楚千黎唯恐梅茹Z心灰意冷,她连忙欢声鼓励,想要安抚对方。
梅茹Z却早失态抱头,她失魂落魄地念叨:“果然是这样,我最近就老有种预感,还怕是心理作用吓自己,你推的跟我直觉差不多……”
楚千黎好言劝道:“大姐姐,没事的,咱们搞这个应该明白,总有倒霉的时候嘛。”
“但医者不能自医呀!”梅茹Z发慌道,“我的天,那我还要接着干这工作么,可现在反悔又有违约金。”
占卜者最怕的就是算出自己有祸,而且有些事越躲越应验。很多事还没法由自己控制,例如恋爱被分手、工作被辞退等,那不是当事人光靠自身努力就能解决的。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弹出一条新消息。
梅茹Z眉头紧皱地看完,麻木道:“很好,他们开始问我能不能飞去外地起卦寻人,我现在不去就要解约破财,飞过去就是离家远行有灾,你刚刚说得都应验了。”
谈暮星:“没有破解之法吗?”
楚千黎建议道:“从卦象上来看,没准朋友里会有贵人,大姐姐可以多跟旧友联络一下。”
梅茹Z干脆利落道:“对不起,我没有朋友,我只有钱。”
楚千黎、谈暮星:“……”
梅茹Z面对二人微妙的眼神,她恼羞成怒道:“成年人的世界里怎么会有朋友!?”
片刻后,梅茹Z领着两人从茶楼出来,前往停放红色跑车的地方。她伸手摁下车钥匙,只见车门缓缓上旋打开,果断道:“行了,我雇佣你俩当一天我的朋友吧,主要现在想立马找到新朋友真难。”
谈暮星小声道:“……这么随意吗?”
楚千黎豁然被打开新思路,她一边摇铃铛,一边感慨道:“原来朋友还可以雇佣。”
梅茹Z:“反正陪我度过今天就行,我看是解约还是飞外地,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楚千黎倒无意见,她随意地摇着铃铛,乖乖地坐上跑车,可以理解梅茹Z的崩溃。她算出自己有血光之灾时,同样怕得都不敢到户外,甚至没胆子去体测,也不怪梅茹Z病急乱投医。
谈暮星发现楚千黎上车,他只能默默地跟上去,又给何建平发条消息。
梅茹Z心烦意乱地开车,楚千黎则一路在摇铃铛。
三人刚刚达成共识,楚千黎和谈暮星被雇当朋友,报酬是能借走三清铃一段时间,让两人带回去研究一下,等捣鼓完再还给梅茹Z。
某高档酒店内,梅茹Z将红色跑车停在地下车库,便领着二人乘电梯上楼,前往四楼的会客厅。
楚千黎好奇道:“居然是在酒店里见面吗?”
“这酒店是雇主家的。”
“我们跟着你就行?”
“应该吧,我也不知道带朋友的作用。”
三人抵达四楼会客厅,果然发现整层被拦住,不允许外客随意进来。
梅茹Z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往里走。酒店人员似乎认出她来,他犹豫地看一眼后面的楚千黎和谈暮星,纠结许久还是没有出言阻拦。
屋内有一条长长的会议桌,桌边还坐着好几人,似乎都是雇主的亲属。
三人刚一进屋,迎面就有人来。
“梅大师,您终于回来了!”中年男子焦急地赶来,忙道,“您昨天训斥得没错,是我们这边办事不利,我昨晚上一合计,不然就麻烦您跑一趟,现在庆庆还下落不明,警方那……”
中年男子忽见梅茹Z身后还有两人,他瞬间收声,惊道:“这两位是?”
梅茹Z:“我朋友。”今天新鲜出炉的朋友。
旁边人闻言,他们打量起学生二人组,神情复杂道:“梅大师,你带外人来不好吧,咱们当初签的合同……”
梅茹Z确信道:“没保密协议。”
周围人语塞。
雇主正是那中年男子,名为施途毅。他扫视面前两人,楚千黎天真无邪摇铃铛,谈暮星全程安静地站着,任谁都瞧出他们浑身学生气,跟梅茹Z的画风完全不沾边。
“梅大师,你带这两个小孩……”施途毅凝眉道,“不,带这两位朋友来干嘛?”
梅茹Z总不能说自己运势差必须带朋友,而且是专门在半小时前雇佣的,她率先开口道:“施总,是这样的,我考虑过了,飞外地不行,我们合同约好最多三卦……”
“唉,飞外地怎么不行,梅大师你开始可没说过!?”其他人当即不满,“我们都是付了钱的,而且事关小孩安危!”
“就是就是,这是行善积德的事情,大师总不能见死不救!”
梅茹Z一向暴脾气,她最听不得此话,火冒三丈道:“我那是见死不救吗?那是你们蠢得要命,指明方向还找不到!”
众人昨晚才呛声,现在眼看又要吵,爆裂气氛一触即发。
施途毅劝道:“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
谈暮星站在楚千黎身边,惶惶道:“该不会没去外地就有血光之灾?”
谈暮星眼看这架势,他都怕梅茹Z直接暴揍雇主,谁让对方说过捆僵尸卖钱的话。
楚千黎狂摇铃铛,三清铃法器发出震荡声响,总算是制止住混乱的局面。
楚千黎主持秩序道:“好啦,各位都冷静一点。”
“你又是什么人!?”
“恐怕也是江湖骗子,跑来这里捞钱的!”旁人瞧见楚千黎手持三清铃,只当她跟梅茹Z一样,应该是道上的人。
梅茹Z怒道:“这话说的内涵谁呢,我前两回有算错嘛,真不行就解……”
楚千黎拦道:“不要着急上火,我们好好聊嘛,刚刚都没介绍,这是我的证件。”
楚千黎看着年幼不经事,她如今却一边劝说梅茹Z,一边小大人似的掏证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反差感。
梅茹Z愤愤不平,楚千黎倒挺老道,莫名有股学究范儿。
有人嘲道:“你们还能有证件?”
楚千黎好脾气道:“那该有的都有吧。”
施途毅接过证件一愣,他一看机构打头的“中央”二字便感不对,扫过后面的一大堆单位更为震撼,不敢置信地擡眼看她!
楚千黎笑眯眯地回望。
证件的职位是“特别助理”,然而那一堆机构一个赛一个重量级,倒是让施途毅摸不着头脑。这好像还是国家级项目专家组,尤其列在上面的都是宗教机构,自然让人隐隐悟到她是哪方面专家。
这就是潘义成等人的优势,别看钱没赚到多少,名头一露分外响亮,尤其是在皇城根底下!
施途毅甚至知道证件上的部分机构,他最初寻找大师时听人说过,有些知名道观都是要被此类协会管理的,包括名震全国的干门。
其他人围着观看,他们最初还狐疑,然而上网一查,证件不似作假。
他们刚刚敢跟梅茹Z呛声,但面对暂时摸不清背景的楚千黎,自然有所收敛、安分下来。
施途毅小心地递还证件,他一改最初的态度,客气地询问:“您是……”
梅茹Z带来的人背景深厚,搞得在场众人不知所措。
楚千黎经过项目历练,她已经深得凡学精髓,和煦地摆摆手,谦虚道:“唉,略懂周易术数,搞过点国家项目,今天就陪朋友来看看,确实不是什么大人物。”
“……”谈暮星看她气定神闲,总觉得是潘教授附体,莫名有种老油条式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