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东机场的失事区被封锁起来,明黄的警戒线在寒风中颤抖,一如飞机上被吓破胆的乘客。
人员疏散,各方抢险,直折腾到大清早完事。待黑匣子被回收,机组乘务被带走,这场突发事故才算告一段落。
之后,便是新闻通报的时间。
“本报讯:今凌晨1:36分,由瀛海飞往蓉城的一架飞机因机翼与鸟相撞而迫降岭东机场。万幸无人员伤亡,只有二十八名乘客轻伤,其余乘客正在接受心理疏导……”
一夜沸反盈天,吵得司诺城没有睡好。外街广场的播音声不断,他只能揉着眉心起身。
抬眼,却见纪斯的床铺整洁如新,像是从未被使用过似的。而他依然拄杖站在窗边,维持着与昨晚一模一样的姿势仰头望天。
这是在做什么?
司诺城忍不住发问:“你没睡?站那儿一晚上干什么呢?”
纪斯平静道:“夜观天象。”
司诺城深呼吸:“你整点阳间人能听懂的东西。”
纪斯沉默片刻,回道:“锻炼颈椎。”
司诺城:……
话不投机半句多,司大少爷捞过手机翻身下床,正准备进盥洗室解决一下生理问题,谁知手滑点开朋友圈后,被惊得膀胱都冰冻了。
来自亲妈和损友的信息无数,收到各方的未接电话大量,等他回过神翻阅昨晚附的图片,才发现落地窗的反光摄入了纪斯的身影,虽然背影模糊、身形挺拔,但是——他头发长啊!
他头发长啊!
俞铭洋留言:“司老大,你太不够意思了!什么时候找了女朋友,怎么都不通知人?还让我给诗阿姨扯谎,你有没有良心?”
亲妈留言:“城城啊,有女朋友就带回家来看看,别在外边藏着掖着,妈同意的,都同意的!都跟人住一块了就要负责,你不能没有良心。”
亲爸留言:“用这种方式公开,别人怎么看你媳妇儿,你良心呢?”
司诺城:……
回复,已使他目不忍视了;蜚语,尤使他耳不忍闻。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懂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缘由了。
长发啊,长发啊!不在大半夜见鬼,就在朋友圈被怼!
司诺城哪受过这等委屈,他清清白白的名声,坦坦荡荡的为人,不仅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未来的伴侣负责。此时折腾出花边新闻,来年遇到真爱可咋整?
难道,他要为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和一段莫须有的绯闻而背上酒店约炮、深夜发圈炫耀的罪名吗?
他罪不至此!
司诺城忍无可忍,噼里啪啦地打下一串字:“昨天跟我一起住的是个男人!”字里行间饱含怒意。
正要点击发送,他忽然住了手。
片刻,司诺城眯起眼,露出一个玩味的笑。他慢条斯理地删除上一段话,再替换成下一段话:“谢谢各位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但是昨晚的房间确实只有我一个人住,我也很奇怪这个留着长发的鬼影是谁?”
附图是两张床,一张被褥凌乱,枕头放在中央,明显印着一个男人的背影轮廓;另一张干净整洁,连被角都没被翻动过。
点击发送。
酒店灵异事件的内味出来了,司诺城再接再厉:“应该是科学的‘留影现象’吧,你们觉得呢?”
再发送。
五分钟内,朋友圈安静如鸡。司诺城冷笑一声进了盥洗室,出来可谓是精神抖擞。
呵呵,跟他斗?
纪斯见状,难得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司诺城平静道:“绝处逢生。”
纪斯顿了顿,补充道:“请说点我可以听懂的话。”
司诺城沉默片刻,回道:“机智如我。”
纪斯:……
话不投机半句多。
……
是夜,十一点整,暴雨。
岭东警署部灯火通明,有商务车歇在外头,滞留数小时不曾离去。而回廊辗转的深处,会议室内坐着一匹骨干分子,他们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看向大屏幕,哪怕该上头场景已回放了好几遍,依旧难改它给人的震撼。
那是黑匣子记录的影像……
凌晨1:34,完好无损的机翼在划过高空的某片区域时,突兀断裂!被折断的部分消失得一干二净,紧接着,机翼平整的豁口炸开火花。
凌晨1:35,失控的飞机冲机场砸来,原速度加速度一结合,饶是机长经验再丰富也无力回天。如无意外,它会撞入机场,爆炸起火,造成严重的伤亡和巨大的损失。
然而,谁也没想到奇迹来得如此突然!
三十三秒,稀薄云雾状的气流缠上了机身;三十五秒,几不可见的翼状物往两侧张开,形成若隐若现的伞形轮廓,延缓了机身下坠的速度。
三十七秒,飞机终于稳住了角度。
五十秒,机身划过地面,急速摩擦。掠过几百米的距离,总算停止了冲势。不知是不是错觉,有薄薄的雾气率先升起,溃散在半空中。
凌晨1:36,舱门洞开,乘客连滚带爬地逃了出来……
“这一次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
“确实诡异。”一名干练的女警肯定道,“机翼凭空消失,机身长出翅膀,飞机降速缓和,我无法用‘已知’去解释这种‘未知’,它超出了我的理解。”
“唯有一点是确定的……”她起身,指着影像最初的场景,“那片高空,机翼断裂的地方,真的有东西。”
真的有东西。
一种以人类的眼睛无法看到,凭现代的科技无法探查的东西,盘踞在那里,不知现在……走没走?
“我不能接受这种说法。”有人嗤笑道,“虽然录像很有那么一回事,但很多情况只是目前的科学暂时解释不了而已。”
“如果因为这种没定论的情况,而让一家航空公司改变已定的航线和轨道,那真是建国以来最大的笑话,民智呢?科学呢?疯了吧?”
这话的道理终究占据了主流。
“我不反对派无人机去探探虚实,但这种录像……希望大家别犯傻。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很多,别什么都往封建迷信上套。”
“关于昨晚的那什么‘排云见星’之类的网络视频,什么‘天空有波纹荡开’之类的帖子,该引导的引导,该辟谣的辟谣,懂了吗?”
“是。”
……
上午加下午,行程穿百路。
越野风风火火地驶向中部城市,掠过山川湖林,蹚过江河内海,只要油管够,开上一天不成问题。毕竟,新车之于男人,譬如千里马之于伯乐的浪漫。
眼见过夜的地方快到了,司诺城直接把手机甩进纪斯的怀里:“密码六个1,解锁之后给我订酒店。五星级起步,要最贵的套房。”
纪斯表示了解。
司诺城目前的状态真是像极了财大气粗的队长。他们一个密码六个1,一个密码六个8,俩都喜欢百码飙车,热衷于拿钱砸人,从来不买对的只买贵的,能为了面子和里子死犟到底。
要是司诺城这会儿来句“五分钟,我要这个女人全部的资料”,或者“天凉了,该让王家破产了”,那么他俩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弟。
纪斯接过手机,轻轻一点。
嗯,黑屏?
再点,还是黑屏。
此刻,富贵的司诺城唇角微勾,像是掰回一局似的笑道:“怎么,被最贵套房的价位吓到了?不用紧张,只管下单。”
贫穷的纪斯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你的手机没电了。”
司诺城:……
身为一个除了钱,什么都没……不,身为一个应有尽有的精英富家子,司诺城出门确实不带充电器和数据线,那是秘书和管家的工作。
有人帮衬琐事,他的手机从不缺电。
固有的模式让他养成了习惯,要不是此次外出,他还真没意识到自己缺了些什么。
不过,为了男人的自尊和体面,司诺城稳得很:“呵,没电了。你以为我会为了给手机充电而专门去买数据线和充电器吗?”
纪斯摇头:“你不会。”并业务娴熟地接话道,“你只会因为手机没电而买下所有充满电的新手机,对吧?”
司诺城:……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怎么可能?”司诺城回道,“充电而已,何必花那么多钱,我不会做这种蠢事。”
当晚,五星级酒店大厅,司诺城从皮夹中抽出一叠纸币,指着吧台边一盒子租借专用的充电宝说道:“我全要了。”
纪斯:……
这一言难尽的地球人啊!
司诺城订了两间房,他住1704,纪斯住1705。不到万不得已,司诺城再不想跟纪斯同住一间,昨天朋友圈闹出的乌龙实在无法言喻。
要是他俩同处一室,突然有人跟他视频聊天呢?
那真是洗不白了。
两间房同在17楼最黄金的地段,只要在落地窗前一站就能俯瞰城市全景。彼时,司诺城洗漱清爽正擦着短发,而俞铭洋发来了视频邀请。
果然……
幸亏他有远见。
司诺城接受邀请:“这么晚,什么事?”
那头的俞铭洋正要说些什么,神色却变得有点古怪。他的视线投向他的身后,眯起眼:“司老大,你还说你没交女朋友,那你后面的妹子是谁啊?”
司诺城:……
他冷笑一声,抓起身边的武器——充电宝!
这波他熟。
总有人心术不正,上赶着投怀送抱。他倒是要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觊觎他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PS:纪斯:我掐指一算,今晚有人要嗝屁了,赶紧过去隔壁看看,谁知迎面一个充电宝……
司诺城:物理超度!
纪斯:……万万没想到嗝屁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