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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子说话跟蚊子叫似的,清音本来就吃撑了,神虚得很,只听见什么“狐貍精”,只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一会儿狐貍精,一会儿又什么想什么的?”
她的声音略拔高,大家伙都看过来,英子拐了拐清音,“哎呀嫂子!”
见她这么扭捏,清音更加奇怪。英子可是很泼辣的,在单位训下属训不听话的病人,在家能把父子四个训得头都抬不起来的,怎么说到生病的事这么扭捏?
估摸着是不方便说出口的,干脆拉她进客厅。
男人们吃着喝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跑着跳着,客厅正好没人。
“就是我那小姐妹吧,她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白天都好好的,一到晚上,躺进被窝里,就老想跟男人那个。”
清音想了半天才明白“那个”是指过夫妻生活,这交代的人说话还是太保守了,搞得她都一头雾水。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也不算什么毛病。
清音顺嘴问:“她结婚没?”
“结了。”
“那没事啊,咱们都是过来人,这种事情也不是只能男人想,女人想也正常啊。”
“我知道,可……可关键是,她,天天想啊,就连来例假的日子都想。”
清音点点头,本来性.欲这种事就跟食欲差不多,有强有弱,更有个体差异:“就像有的人每天都胃口好,能吃三碗饭,有的人只是时不时地有时候想吃两碗有时候想吃一碗,而有的人就整天不太想吃,咱们不能说不爱吃饭的人和爱吃饭的人就是生病。”
英子一张脸涨得通红。
“哎呀,你还生了仨孩子呢,有啥不好说的。”清音实在吃太多了,头有点晕晕的。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的,可她当年下乡后就没回来,一直生活在村里,周围人也比较封建迷信,她刚生病的时候跟她妯娌说过一嘴,本意是想问问她妯娌有没有这样的情况。谁知道她那妯娌不做人,转头就添油加醋告诉婆婆,她婆婆现在到处骂她狐貍精不要脸,说她整天正事不干就光想男人,她男人迟早要被她掏空。”
看吧,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妯娌的嘴巴可真够大的,老婆婆也是张破嘴。
“偏偏她男人一直身体不好,几个月前还加重了,到处看医生也没好转,现在她婆家人都把原因归咎到她身上,说她是什么狐貍精转世,专门来吸食男人阳气的,总有一天要害死她男人,哎哟喂,那些话真够难听的。”
清音明白了,所以她才想着出来把病治好,“自证清白”。
“她男人生的什么病,你知道不?”
“好像是心脏上的毛病,以前我俩下乡的时候一个知青点的,那个男人我有印象,一直病恹恹的,我觉得跟她没关系。”
那时候大家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上山能大虎,下河能捞鱼,偏偏那男的就已经走路打飘,说话喘气,干不了什么体力活,大队部照顾他,都是分的轻省活计,“甚至我见过几次,大夏天的他连嘴唇都是乌黑乌黑的,分明是娘胎里带的病。”
清音一听,这应该是典型的先天性心脏病,于是安慰道:“跟你这小姐妹没关系,就是他不结婚,他的身体也好不了。”
英子猛点头,“谁说不是呢,所以我才觉得她不值,想帮她把病看好。”
俩人又说了几句,清音答应帮忙看,让她哪天有空把人带来就是,如果卫生室找不到她的话,就带家里来。
清音一家子都不介意病人上门,这里左邻右舍有啥头疼脑热,去卫生室挂不上号的,都会抽晚饭后的时间过来,家里俨然也成了她的“私人诊室”。
晚上,等大家伙都散了,顾妈妈也不用两个儿媳妇帮忙收拾桌椅板凳,反而是叫俩儿子,“都别给我闲着,眼里要有活,过来。”
“音音要忙工作,要看书,香香现在孩子刚上身,还没稳,千万不能劳累,你俩都给我放机灵点,别等着女同志干家务,啥都要女同志,你们男的是不吃饭吗?”
顾安和大哥对视一眼,“那年你还没回来,妈就是这么让我洗碗的。”
那时候他才二十郎当岁,正好面子,心里挺别扭的,但家务活这事吧——“大哥你放心吧,做着做着就习惯了。”
顾全扯扯嘴角,虽然笑得不好看,但看得多了,大家也不在乎好看不好看。
“老大你也是,劝劝香香,音音和我都劝过,说让她头三个月先休息,班别上了,她经理的位置还给她留着呢,等坐稳了再回来,可她就是犟。”
“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手头是不是买了房子就怪紧的?”不然咋不愿休息就要上班呢。
“要实在紧,我这里也还有点。”
顾全叹气,“妈你可冤枉我了,她跟小清一样,个性要强,要是让她不上班,说我养她,她还跟我生气呢。”
他这么多年卧底的薪资补贴,退伍后的补助,加起来就已经有很大一笔了,买了房子加装修,手头依然很宽裕,更别说现在的工资也不低,明明她不上班也能生活得很好。
可玉香的脾气,从小就是个犟种……要不是犟种也不会等他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顾全心里就热乎乎的,“妈别担心,我有空都会过去接送她,她们美容院那一带,我派人多去巡逻几趟,治安好得很,她在店里也就是管理,不用干体力活。”
顾妈妈这才放心,现在她送饭都是一视同仁,做好之后先去音音那边一份,再去香香那边一份,然后再回家吃自己那一份,每天的活动量杠杠的,精神头也是真好。
但她还是不放心,又对顾全耳提面命,教育了好久……两个喝得微醺的男人,被老妈支使着又是收拾又是洗刷的,没多久就把厨房和院里收拾干净,清音实在是熬不住,早早的睡了。
虽然答应了英子,但英子小姐妹在农村,出来一趟不容易,村公所又没通电话,她只能等着那边出来复诊的时候再带过来,清音也就把事情放一边。
谁知第二天中午回家吃饭,家里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敏依然是那副皮被绷紧的打扮,穿着花枝招展的裙子,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清音总感觉不怎么打扮的顾妈妈更年轻,虽然朴素简单,但却是自内而外的轻松与悠闲。
“妈。”
“音音怎么回来了,我还说给你送饭呢,今天上午香香说她要跟同事出去吃,我就没往那边送。”
“正好今天工作不忙,我就回来一趟。”
清音只回答顾妈妈的话,懒得多看顾敏一眼,这样的态度可真是气坏了顾敏,阴阳怪气道:“嫂子不是我多嘴啊,你这儿媳妇没把你放眼里啊,咱们都是做人媳妇过来的,哪有这样的?”
顾妈妈可不吃她这一套,“你活了这么多年还是一个搅屎棍德行,我家音音不是那种人,我也不是老佛爷。”
当年她刚嫁进来顾家的时候,这小姑子可没少挑拨,说她是什么农村来的,没工作配不上她哥,要不是顾爸爸自己有担当有主见,公婆也还算讲点道理,在她不断上眼药的情况下,顾妈妈的婚后日子可没少被她添堵。
那时候,她就在心里骂她搅屎棍。
这么多年了,搅屎棍还是这些老手段啊,都不知道解放思想与时俱进一下。
顾敏一噎,“哎呀,我们命苦呀,没这么好的福气,要是……结婚这么多年只生一个丫头片子,被婆家教育成啥样了都,有些人嫁进咱们老顾家真是走运咯……哎呀,嫂子你干嘛?”
“扫地,把垃圾扫出门。”
被顾妈妈的大扫把挥舞着,顾敏简直快没站脚的地方了,只能往院子里跑,跑了几步,顾妈妈又追出来,苍狼呜呜叫两声,恶狠狠地盯着她,把她吓成了尖叫鸡。
“哼!你们别不识好歹,我也是听说顾全回来了,来问问情况,你们倒好,好心当驴肝肺,我当姑姑的来看看大侄子还看不了?我大哥要是泉下有知,还不知道被气成啥样。”
“他要是知道你这么多年还是一根搅屎棍,棺材板都要按不住了。”
打嘴仗,顾敏还不是嫂子的对手,最后只能撂下一句狠话:“哼,你们等着吧,麦克那边马上就要买下一大片地,到时候建一个比你家还大的美容院,看你们还嘚瑟!”
她始终觉得顾妈妈在她跟前抖起来,就是因为清音的美容院赚了钱,所以连带着她腰杆子硬了。
“那可是一块五百亩的土地呢,建个学校都绰绰有余,你们土包子肯定没见过吧?”
清音灵机一动,“那块地在哪里?”
“在南城区,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你们也买不起,旁边还有个姓高的村子。”
清音笑得更甜了,“好嘞,那就等你们好消息咯。”
“音音你还跟她笑,要不是我现在不想给你们年轻人惹事,我直接就把她打出去!”
顾全在公安局,最近治安又不太好,到处是案子,他们忙着严打,顾妈妈也知道轻重,生怕自己惹出事给他不好收拾,所以才放顾敏进家门,谁知进来却是一个好屁不放。
“算了,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以后有她哭的。”
这几年顾家真是顺风顺水,哪哪都好,唯独顾敏这个小姑姑过段时间就要来找晦气。那年说带着个外商来书城投资,要做什么美容项目,清音还想着莫不是这么快就要上科技了?谁知“考察”好几年,哄得当地政府陪他们吃吃喝喝,结果却是开了家洗脚按摩店。
清音本来也挺喜欢去这种店里消费的,放松身体没错,可偏偏他们要把店开在她的玉颜美容院对面,就隔着一条马路,每天把音乐放得震天响,玉香和玉应春过去交涉几次没用,最后还是顾全让人出面才让他们把音乐关掉。
其二,这年代相对比较保守,愿意去、有钱去洗脚按摩的绝大多数是男人,都是些做点小生意发点小财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的酒蒙子,看见对面美容院的年轻漂亮姑娘们说话就不中听,连带着玉颜美容院的女客人看见他们就烦,生意都受影响了。
为这事,美容院都报警好几次了,但麦克是外商,有政策优待,公安来了也只能劝说,对于那些喝酒闹事的男客人教育几句……也是幸好,这两年严打,敢当出头鸟的人少了很多,不然还有得烦呢。
就这,他们还觊觎清音的生意,时不时来顾妈妈这儿打听清音的流水进账,说多了他们嫉妒恨,说少了他们又唱衰风凉话。
顾妈妈现在看见他们就跟看见老鼠屎似的。
而现在看来,他们还看上自己高家村旁那块地了?清音冷笑两声,看来,她得准备准备开始把高家村隔壁的地开发出来了。
现在已经是1985年的夏天,建一个批发市场不容易,等到形成规模更不容易,所以必须趁着现在赶紧动工。
给苏小曼家打个电话,一会儿她就开着公司给元卫国配备的小汽车过来了。
不过不是她一个人,还带了俩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她生的龙凤胎刚好满半岁,叫团团圆圆,五官完全是汲取了她和元卫国的精华,长得特别漂亮,六个多月已经能稳稳当当坐……盆里了。
是的,因为没安全座椅,她直接用俩洗澡盆,垫上点毛毯和被子放后座,然后再把龙凤胎放洗澡盆里,就这么拉着过来……
清音有点好笑,但还是提醒她:“你啊,以后可不能这么冒险了,孩子多脆弱啊,万一路上来个急刹车啥的,孩子就遭殃了。”更别说开车在路上,还有比急刹车危险百倍千倍的事,一个洗澡盆可保护不了他们。
是她的话,宁愿抱着走路过来,也比这安全。但一想到她家俩孩子,没有三头六臂怎么抱?
“实在不行,你就把他们放家里,让保姆看着。”
“嗐,别提了。”苏小曼把龙凤胎一个塞她怀里,一个塞顾妈妈怀里,夸张的甩着手臂,“可终于让我轻松轻松。”
“你们是不知道,我家请的保姆阿姨上星期回老家了,结果来个电话说家里老人生病,要留在老家照顾,我这天顿时就跟塌了一样。”
她本来就是事业女性,在龙凤胎半岁以前很少独自照顾他们,元卫国到处出差,她一个人压根搞不定俩孩子,短短一个星期,家里就被她搞得乱七八糟,啥也找不着,啥也不会用,打电话都快跟元卫国吵起来了。
“现在的保姆可真不好找,又怕找来不讲卫生不负责任的,我让人给我找了两个,都是试工一天就干不成的。”
一个是指甲缝里黑黑的,她提醒过,人家也不洗,不剪,关键是还喜欢躺沙发上抠脚,她就亲眼见过她抠过脚的手不洗,直接去给孩子泡奶粉,她当场发飙把人辞退了。
另一个吧,卫生倒是还可以,可就是不怎么有责任心,她还口口声声说在农村自己带大四个孩子啥啥的,苏小曼以为找个有经验的,或许就好了,谁知道她那年代的“带大”和她理解的带大不一样,团团圆圆已经会爬了,一个不注意就爬到地上,而地上是她刚灌满懒得提进厨房的热水壶……又气得苏小曼当场发飙开人。
“你说是不是我这人太事儿精了?怎么找了两个,两个都不满意啊?”
“没必要怀疑你自己,你是妈妈,肯定希望孩子得到最妥帖的照顾。”
“就是,这俩人也真不是什么合适的人选,就像以前照顾穗穗那个,哎哟喂……”顾大妈又开始讲一顿煮四个鸡蛋穗穗只能吃上半个鸡蛋黄的故事了。
苏小曼听得连连咋舌,这也太贪嘴了吧!
可她现在的要求已经放得很低了,贪嘴偷吃她都能忍,就是孩子入口的卫生和安全不能忍!
聊着聊着,清音忽然想起个人,“你介不介意刚照顾过弥留重病的?”
苏小曼一问不是什么会传染的疾病,当即眼睛一亮,“不介意,照顾过重病人的,一般都比较细心和耐心。”
“那你还记得那年介绍罗经理给你认识的冯春华阿姨吗?”
苏小曼一下子想起来,“当然记得,后来过年我还去给她拜过年,但我看冯阿姨好像不喜欢被人打扰,后来就没去了,只是寄点东西上门。”
可惜冯春华是真的不喜应酬,连着退回两年,她也就识趣的没再寄,但心里的感激不会忘。“要不是冯阿姨的介绍,我现在估计还在销售科当跑腿的呢。”
“冯阿姨上个月去世了,照顾她的花姐现在正好没地方去,我忽然想到她了。”
花姐也是个苦命人,年轻时候遇人不淑,遇到个酒鬼家暴丈夫,有一次冯春华下乡考察的时候,在路上遇到正在被丈夫往死里打的她,就说捎她一程,后来听说她的遭遇后就问她愿不愿进城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开她工资。
已经被打得浑身伤的花姐自然是愿意的,进城后不仅把冯春华照顾得妥妥帖帖,还在冯春华帮助下跟酒鬼家暴丈夫离了婚,这么多年俩人相依为命,情深似姐妹。
可惜现在冯春华去世了,因为比较突然,也没来得及安顿一下花姐,花姐现在属于无家可归的状态。丈夫离了,无儿无女,娘家人当年就嫌丢脸跟她断绝关系了,自从冯春华的房子被学校收回后,她一直在外头租房住。
一个举目无亲的农村女人,没有退休工资,将来的温饱也只能靠这些年的积攒吃老本,说不定还会遇到不怀好意觊觎她积蓄的人,确实是个难题。
苏小曼一听,顿时来了兴趣,“这个花姐我有印象,干净朴素,为人处世也能拿出手,她啥时候有空,方便的话我想跟她见一面。”
“这还不简单,我现在过去找她,上次葬礼的时候,她说她租住的地方就在菜市场不远处。”顾妈妈放下也不知道是团团还是圆圆的孩子,麻溜的去了。
“顾大妈真是热心肠,比我那爹还上心。”自从知道她生了龙凤胎后,苏父带着继母没少上门打秋风,但都被苏小曼赶走了,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保姆不来了,他们又腆着脸上门说帮她带孩子的事。
“他们敢带,我可不敢放心,就我爸那样的,我小时候能活下来全靠命大,后妈更不用说,我不会让她接触到我的孩子。”
清音一面听她说话,一面低头看俩孩子,他们长得非常像,尤其是雌雄莫辨的婴幼儿时期,也没特意穿不一样的衣服,清音这么好的眼力都分不清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对了,高家村旁的那块地,要不我们差不多就开工吧。”
“成,我今天过来就是来跟你谈正事的。”
把龙凤胎放鱼鱼玩的垫子上,她们看得见的地方,随便扔两个小玩具,两个女同志拿出图纸,开始规划开发的事情。清音有后世的眼光,加上去过的批发市场不胜枚举,苏小曼有能在这时代无往不利的做事风格和社交经验,又在中药材市场深耕多年,你一言我一语,拿着铅笔上图纸上写写画画。
五百亩的占地面积,可不是吹着玩的,清音对亩数没概念,她在后世算啥都喜欢换算成平米再算,这就相当于是33万平方米的面积,而一套普通民房才多大?看着图纸,她都有点迷茫的感觉。
“地买是买下来了,但我咋每次看图纸都觉得不真实呢?”
苏小曼掐她一把,“你啊,平时治病救人也没见你说不真实,咱们去年算是下手早的,你知道前几天有人求到卫国跟前,还是个外商,让他牵线搭桥的事吗?”
因为看地买地投标都是苏小曼一人出面,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就以为她是老板,偏偏拿到地这么长时间没个动静,就有人也同时看中这块地,想要从她手里高价拿过来呢。
“他们跟卫国说,愿意出八十万的价格,让我考虑考虑,你说咱们要是卖了,这转手就是六十万的净利润,多划算啊?”
清音知道她就是故意揶揄,“怎么可能卖,就是八百万我们也不能卖,以后它给咱们创造的价值,还不知道多大呢,区区几十万,不卖不卖。”
卖了,那她这两年就白忙活了。
为了筹钱开发,她几个厂分到的红利都没舍得动,就等着大干一场呢,不然美容院该开分店了,和善堂的老厂址也太小该扩建了,这哪件不是急用钱的大事呢?
“那外商我看是真想要,跑了不下五次,诚意也是足足的……不过你放心,他的东西我都没收,一分没收。”
而这个找上门的“外商”,应该就是麦克。
清音很好奇,他们要是知道费了老大劲才联系上的土地主人居然是自己的话,会不会吐血?
“这一次,咱们手里的钱依然有限,就先开发一期工程吧。”
“总的分三期,一期就先紧着最刚需的来,譬如中药材交易商铺,也可以叫档口,还有仓储基地、初加工区域、包装车间、物流中心……”清音每说一个,苏小曼就点头,她最后还补充了一个管理中心,“要是交易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咱们的人可以负责解决,服务好他们。”
“对,还有停车场,到时候入场的车辆会多,尤其货车。”
俩人商量着商量着,时间过得很快,等顾妈妈把花姐带来,她们地图上都写满了字,做满了记号。
“同志你好,我,我就是花姐,这是我户口本。”花姐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衬衫,齐耳短发打理得很干练,也很干净。
苏小曼见她指甲缝里干干净净,衣服裤子就连头发都是干净的,心里已经很满意了,再看她熟练地哄小孩,一会儿就将团团圆圆“骗”过去抱怀里,两个小孩都不排斥陌生的她,心里更是踏实。
当天就带她回家,给她安排了一间单独的干净屋子,她就开始忙前忙后。
其实按照元卫国的想法,是直接找两个保姆,一人照顾一个,但苏小曼担心这样的话孩子的性格养成和习惯啥的会不一样,就只打算找一个。加上她现在已经彻底辞去医药公司的工作,偶尔也能搭把手,龙凤胎也很乖,花姐只需要带孩子,不用打扫卫生和做饭,她另外再请一个做饭的,到点来,到点走那种。
中途顾妈妈不放心,又过去看了两次,发现花姐真的很招龙凤胎喜欢,她本来孤苦无依的人生因为能照顾小孩也显得欢快充实很多,倒是放心了。
花姐其实挺喜欢小孩的,这从她带龙凤胎的方式就能看出来,她完全是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生怕他们受伤,生怕他们遇到危险,而不是仅仅是雇佣的保姆,不冷不饿就行。
顾妈妈看在眼里,回家就跟清音感慨,“这花姐也真是可怜,遇人不淑啊。”
年轻时候要不是遇到那样的丈夫,她现在估计都已经当奶奶了吧。
“是啊,前些年跟着冯阿姨,倒是她难得清静时光。”
俩人感慨几句,清音就开始数钱,她现在手里一共有二十万不到的余钱,今年建材涨价,怕是还有点悬,加上苏小曼能拿出的三万多,一期工程应该不成问题。
清音先去找刚子,这么重要的事当然是要交给可信的自己人,顺带把图纸也递过去,“听说你现在可牛气,公司里招了两个大学生,专门就是给人画图做设计的?”
“那可不,倒不是我牛气,是安子哥出的主意,他说只有文化知识过硬的人才能给咱们这些大老粗赚到更多的钱,还说以后是啥科学技术的世界,我不懂,反正我听他的准没错。”
现在的刚子和亮子,已经是书城市有名的小包工头了,有公司,有工人,还有技术员,手里还有挖机,搭上改开的列车,以后绝对是兄弟几个里最先发财的。
清音笑笑,“要求我已经写出来了,你把图纸和要求拿给他们看看,帮我们规划规划,毕竟很多专业的事情我们也不懂。”
“得嘞,嫂子放心,等出了规划图纸,我先带过去给你过目,你点头咱们再开工,中途欢迎你随时检查。”
“成。”
清音走了两步,看见他停在院里的面包车,还是新的,土黄色的,像个长方体胖面包,别说男人们羡慕,就是清音也有点羡慕。
要是有这么一辆车,她以后每天在书钢和疗养院之间就不用那么累了,虽说骑自行车也不算很累,但雨季和下雪天确实不方便,每天回到家都湿哒哒的,不小心还要摔一跤。
但现在手里的钱得花在其它地方,清音忍住想买车的冲动,还是离开了。
***
阑尾炎的小孩康复出院之后,清音又在院内组织了几次疑难病案讨论会,尤其是这种急腹症的,中医其实也有一定优势,不必畏手畏脚。
这个案例的借鉴价值很高,学习完抽空还要考考下面的年轻医生,给他们紧紧皮子。
清音这人,她对下属要求严格是严格,但也大方,现在厂里同意他们从盈利中抽取一定比例作为绩效奖金发放,清音自己不藏私,都是按照工作量来发放的,绝不会亏待那些爱学习、爱钻研、爱干活的员工,短短几年,年轻医生们个个都有房有车(自行车),外头都在传他们待遇比区医院还好。
就连祖静也来向清音打探,“你知道的,我虽说也在区医院,但却是坐冷板凳的,绩效工资不高。”
清音点头表示知道,她在那里熟人很多,刚开始组建中医科还是受书钢卫生室的启发,想着中医或许迎来发展时机,当然也是眼红书钢小小一个卫生室就能有这么多病人,想着中医嘛,学的都差不多,他们也想分一杯羹。
尤其是实习的时候听说祖静跟清音是大学同学,区医院就很心动——清音本人挖不过来,挖她的同学不难吧?
结果祖静倒是留下来了,但现在都正式工作两年半了,依然是坐冷板凳。
“病人还是看我年轻,不信任我。”
清音其实想说年轻只是一个原因,自己当初也年轻,秦解放也年轻,但现在他们的病人都不少,最关键还是自身技术得过硬。只要有一个,有一次,是被他们看好的,病人都会记在心里,以后再有点头疼脑热,或者身边亲朋好友哪里不舒服,他们都会给带过来。“说得俗气点,做中医跟开小吃店是一样的道理,只要你的店在那里,只要你的东西好吃,吃过的都会成回头客,会客带客,客人多了,慢慢就做出口碑来了。你大姐夫就是做小吃的,这些经历你可以问问他。”
洪江的小面馆生意越来越好,已经成了书钢门前的招牌,甚至有人大老远的慕名而来,就为了吃一碗他亲自做的面。
同样的道理,没有任何一个中医是坐诊第一天就“自带流量”,都是一天天、一张张处方、慢慢熬出来的。
祖静脸色有点尴尬,她明明是来打探工资的,怎么最后又被推到大姐夫那边了。
最近她父母从老家过来投靠她,因为弟弟妹妹没考上大学,也没复读,都去南方打工了,祖老爹老娘也不想再留农村辛苦的种地,村里人人都说他们家飞出祖静这只金凤凰,他们该享福了,于是就卷着包袱来投奔“最有孝心”的祖静。
可祖静没什么病人,只能拿基本工资,快三年了还没大姐一个零头高,更别说大姐夫的小面馆,生意火爆得不像话,连小工都招了三个,供吃供住,工资也没比她低多少,每天不知要进账多少……她心态有点失衡了。
大姐夫现在也不怎么忙,每天就在小面馆里转转,看看生意,然后不知道去哪儿溜达,到饭点儿再回来,可大姐身上的衣服却越来越漂亮,皮鞋皮包戒指项链手表……哪一样,都是肉眼可见的贵。
就连他们家孩子穿的,都比祖静穿的贵。
她一想到自己上了五年大学,居然还不如半路出来打工的大姐和大姐夫,心里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原本的天之骄子的傲气也在日复一日的冷板凳中逐渐没了踪迹。
现在的她,就想挣钱,挣多多的钱,让父母跟着她扬眉吐气!
清音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祖静这是又钻牛角尖了,也不想再跟她谈钱的事,而是真心实意劝她“曲线救国”:“既然传统中医难发展,那不如搞点中医特色的针灸推拿和康复技术?据我所知目前东城区还没有医院搞这个,我觉得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大有前途。”
尤其是以后各种外伤车祸啥的增多,骨折康复,以及颈椎病腰椎病,风湿面瘫啥的,都是中医康复的优势病种,要不是书钢场地有限,清音都想再建设一个康复科出来。
“可我也不会啊。”
“学呗,咱们有五年本科的基础在,经络腧穴理论都是共通的,你只要用心学,肯定都能学会。”就是学不会,也还有很多专家可以跟着学,都在区医院的平台上了,只要自己脸皮够厚。
“哪怕没有完全学会,也不用怕,上了临床慢慢的完善,针对性的查缺补漏。”没有哪个医生是把所有知识一字不落掌握了才开始看病,都是边看边学。
用后世的网络用语来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没有你想的那么高端那么精密。
可祖静依然没受到鼓舞,皱着眉头吐苦水:“我现在每天下班还要给爹娘做饭,晚上还想搞点别的挣钱,平时在单位又不想看书,感觉好烦呀……”
清音一整个无语,她不知道还能说啥了。
合着她真心实意出主意,人是压根一点没听进去啊。
最后,祖静扁着嘴离开,清音感觉真累。看来祖红说的没错,祖静现在已经钻进了死胡同,一心只想挣钱,没办法脚踏实地的学习了,可从医之路如果只想着挣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清音上辈子自己当老板,接触过的医生不少,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既想挣钱又能努力提高专业技术的医生,其次是醉心医学不管收入的,而最不喜欢的就是只想挣钱不想提高技术的,这样的人容易误入歧途。
算了,还是改天跟祖红提一嘴,让她再劝劝祖静吧,自己怎么说也是外人,祖静对她终究是隔着一层。
正想着,英子来了,身后还带来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女人低着头,不怎么敢看人。
清音一看就知道,这应该就是她一直等候的“狐貍精病”病人。
“嫂子,这就是我那姐妹兰花,你帮她看看吧。”
兰花红着脸不敢看清音,嘴里诺诺的跟着说,一只手还拽着英子,生怕她离开。
清音将诊室的门关上,又亲自倒了两杯水给她们,“怎么过来的,这太阳可真够晒的。”
“坐,坐公共汽车,他陪我来的。”
反正外面也没病人等着,清音就很有耐心地,引着兰花说话,从天气开始,聊到最近忙啥,田地里都有些什么活计,累不累,最近菜园子有些什么蔬菜,家里养了几只鸡……都是很日常的内容,兰花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放松不少。
“我们家不怎么种粮食,都是种药材,忙一阵闲一阵,最近还不到采收期,就不忙。”
清音来了兴致,“你们家在……”
“就在城北,再往北的利州市。”
利州市啊,清音有点印象,这是离书城市最近的第一个地区州市,但因为多山,气候偏冷,经济发展不上去,一直属于石兰省的贫困地区,她上辈子帮助过的好几个失学女童就是那边的,她也亲自去过几趟,都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了,除了市区,很多地方依然是不通公路。
当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了,所以一直记得。
“那你们一般都种些什么药材?”
“沙参、党参、黄芪、枸杞子,甘草也有一些。”
清音点点头,又问了销路怎么样,兰花摇头,“不太好。”
可能是不善言辞,她也没说怎么不好,清音也就没多问,开始给她把脉。
“我这个怪病,我也没跟英子说清楚,就是那个……”她咬着嘴唇,“我老是做春.梦。”
清音神情很淡定,“大概一个月做几次?”
“每天都做。”
清音心里有点诧异,面上没表现出来,本来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但这频率,就有点过分了。那种梦不是一般梦,会很累的,也就是俗称的比较消耗,连续天天做,那就是头牛也受不了啊!
难怪,她的脉象如此细。
“我不仅做梦,我还那个……就是……清医生知道男人会那个吧?我就有点像男人的那个。”
“你说的是男子遗.精?”
“啊对,我男人就说我像那个,男人长时间不跟女人在一起,就会满得溢出来……我在梦里也会那样,醒来就得换裤子。”
在中医来说,男子会遗.精,女子也会,只不过女子遗的是津,而非精。而这两样,只要量和频率正常,都属于身体健康的一个表现,一旦超过那个度,就是危害。
“这个状况持续多久了?”
“三年了,有的时候,我就只是亲亲邻居小孩的额头,都会……其实我心里没那个想法,我又不是畜生,可这身体就是……”兰花的脸色由红转白。
英子很诧异,她只知道是乡下说的“狐貍精病”,却不知道已经这么长时间,严重到这个程度。
清音点头,细细的把脉,“这三年来,时不是经常心烦易怒,疲劳乏力,手脚心发热?”
“对,就是这些不舒服,老不得劲。”
“那跟你丈夫过完夫妻生活后,遗津的情况会不会有好转?”
兰花低着头,半晌才咬着嘴唇说:“我,我不知道。”
“我男人身体不好,结婚后我俩就很少在一起,这几年愈发严重,连二十斤重的东西都提不动,我也不敢缠着他,万一加重他的病情……”
清音心里明了,这就是病因所在。
一个正常的青年期的女性,三年没有阴阳调和,不生病才怪!要是别的女人,吵闹几次把怨气发泄出去能有缓解,可兰花是个温婉内敛,勤劳苦干的女性,她羞于启齿,也体谅丈夫的不易,只把压力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憋得久了,她也就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