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
“小心!”几位护士推着病床上的病人出来,穿过拥挤的走廊,“抱歉借过一下!”
满脸疲倦的医生也在这时走出手术室,身上的白袍血迹斑斑。
人们顿时向他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一看这一身血迹,就知道这一定是一位极其成功的医生——他居然有能力做这么复杂、出血量这么大的大手术。
就在这时,医生忽然伸手扶住墙,皱起眉摇了摇头。
“您怎么了,琼斯医生?”奥兰普眼疾手快地扶住他。
琼斯医生揉了揉眼睛,那里面满是血丝,“没什么……大概是我的眼睛太累,出现幻觉了。奥兰普,我看到你身上,呃,有一团绿色的肺叶。”
“绿色的肺叶?”奥兰普不可思议地重复道,“我看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一位年轻的护士“咦”了一声:“最近大家都怎么了?这个看见绿色的肺叶,那个看见绿色的肠子……”
乔伊皱起眉头,“等等,琼斯医生,您刚才做的是什么手术?”
“开放性气胸清创手术。”一旁的护士答道。
“好的……琼斯医生,您先去休息吧。”乔伊思索着说。
等到琼斯医生走了,乔伊马上问道:“最近很多医生看见人体器官吗?”
“倒也不是很多,但最近一个多月有四五位医生遇到过。”
乔伊皱起眉。
在长期紧张疲惫的状态下,产生幻觉并不稀奇。
但这么多人都出现幻觉,恐怕就有问题了。
对于要做手术的医生来说,这种幻觉会影响他们依靠视觉做出判断。万一在手术过程中出现这种幻觉,可能造成十分严重的后果。
要赶紧把原因找出来。
是手术过度疲惫,还是别的什么……她甚至担心是食物中毒。
应该不是什么传染病吧?
一个多世纪后的她都没见过这种病。
但科学告诉她,在找到答案之前,不应该放过任何可能性。
“我能和出现过幻觉的医生聊一聊么?”她问道。
与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的奥兰普很快就找到了曾经出现过类似幻觉的几位医生。文森特听说了这件事,自告奋勇来帮忙。
“我想听听他们的描述!这些幻觉说不定可以成为绝佳的绘画素材。”他兴奋地搓着手。
“这话你可别让医生听见。”奥兰普剜了他一眼,“好好画你那些漂亮的麦田和花卉。现在可没人想看你画什么绿色的大肠!”
“哇,你终于承认我的画漂亮了!要听到你的真话可真难啊,巴特罗小姐!”文森特大笑起来。
“啧,我说的是画里的风景漂亮,可不是你的画漂亮。”奥兰普翻个白眼,甩开门进去了。
文森特撇撇嘴,也跟着走进去。
乔伊开始了询问和记录。
“您还记得,是哪一天在什么时候出现了幻觉么?”
“就三天前,下午四点左右,刚做完腹部清创手术出来。”
“您在那个时间点前后有其它的不适感么?”
“别的没什么,就是像一般手术做完时一样,特别累。”
“当天和前一天,您吃了什么?”
“都是一样的粥,反正我没吃出什么区别……大概区别就是不同豆子和谷物的配比?里面放了菠菜。哦,前一天的咸一点。”
“您当时接触过其他出现幻觉的医生么?”
“大家都是同事,肯定天天接触啦。”
“幻觉里的图像长什么样?”
“小肠的模样。是一种很恶心的绿色,呃。”医生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
奥兰普挑眉看了一眼文森特:有本事你画呗。
文森特装作没看见她的表情。
走之前,那位身材壮硕的医生笑道:“高迪小姐,您放心,我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传染病。我大概是医院里最强壮的人啦,免疫力很强的。”
第二位医生则摩挲着下巴说:“幻觉只出现一会儿就消失了,只要我不连续做高强度的手术,那就没什么问题。”
“都是做手术最多的医生,”奥兰普用笔帽一下下戳着脑门,“就好像做手术多了突然就拥有了特异功能,可以看透别人的皮肤直接看到内脏一样。”
“不是特异功能。”文森特突然说。
“嚯,你怎么就知道了?”奥兰普不屑地哼道。
“我就是知道了。”文森特挑起眉毛,“不信?打个赌?”
“赌就赌,我第一次下赌注的时候,你这个小屁孩估计还没出生。”
乔伊汗颜地看着身边这俩活宝,起身去请第三位医生。
“乔伊,这次我来问!”文森特信心十足地说。
“呵,我等着看你的表演。”奥兰普把手臂环抱在胸前,往椅背上一靠。
乔伊无奈地耸了耸肩。
“您当时看到的是什么?”
“呃,好像也辨认不出是什么,就是一大片绿色……”
奥兰普对乔伊夸张地摊开手。
乔伊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幻觉持续了多久?”
“没有很久,也就手术结束之后几分钟吧。”
“一直能看见吗?”
“您的意思是?”
“就是是无论看哪里都会看见,还是只在某些地方可以看见——”
“哦,只在墙上看见了。”
“墙是什么颜色?”
“白色。”
第四位医生。
“快做完手术的时候看到的,是肌肉组织的模样,只不过是蓝绿色的。”
“对,很逼真……当时我马上就察觉不对,让助理顶上了最后几步操作。不然,我怕自己操刀会出差错。”
“在我助理的衣服上看到的。”
“哦,他穿的衣服肯定是白色啊,我们所有人工作时都会穿上白色长袍。”
这么一串问下来,乔伊瞪大眼睛,忍不住坐直了。
就连奥兰普也意识到了什么,深深皱起眉头。
“好啦。”文森特把笔一扔,“破案了。”
他得意洋洋地说:“看吧,我果然没说错。这种事情就该找我这样的大画家。视觉啊,颜色啊这些东西,我可比你们懂的多多啦。”
他摊开手:“你要是聚精会神地盯着一片红颜色看很久,再突然看向另一张白纸的话,就会看到刚才那片红颜色的区域现在出现了隐约的绿色。”
“所以不用担心,这就是肉眼的正常反应,没啥可奇怪的。”
他抬起下巴,骄傲地看向奥兰普:“哈哈,我赢了!”
“哦。”奥兰普也抬起下巴,懒懒道:“所以你要什么,小文森特?”
要一个吻。乔伊心道。
上啊文森特,看你们这吵来吵去的,可真是单身狗的折磨。
“呃。”文森特却被问住了。
他挠了挠头,“要不,你做我的模特?……乔伊,你去哪里?”
“我去找沃尔院长,告诉他需要把手术服换成绿色。”
找到原因很重要,解决问题更重要。
当然了,也是为了给你们创造一点二人空间。
就在这时,尖锐的号角声忽然响起。
“炮击!”所有人同时一惊。
人们基本都已经记住了那些最常用的军号——敌袭、解除、要求增援等等。
实际的军号谱系更加复杂,还会有诸如“知道”“不知道”和数字等表达。
对于核心居住区的人,炮击是目前为止最危险的信号。
如果在室外,需要赶紧躲进战壕。
如果在室内——
“蹲下!”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旋即降临。
大地传来一阵阵不祥的震动,楼房的每一根骨架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墙皮扑簌簌地剥落。不知从哪里传来窗玻璃破碎的声音,那种清脆又沙哑的声音撕扯着人的耳膜,就像沙子在耳中摩擦。
又一下震动,窗台上的小盆栽“啪”地掉在地上,溅了一地碎陶片。
仿佛一切都在歇斯底里尖叫,除了人。
几个月前,炮轰时人们总会忍不住尖叫逃窜。
而到现在,哪怕是几岁的孩子也知道,炮轰时不要叫,不要跑——本能的尖叫是为了呼救,但没有人能在炮弹之下救你。逃跑只会让你更容易被掉落的墙体或杂物砸中。
此前从未有哪次炮击有这样的强度,也从未炮轰到这个位置。
乔伊想起之前艾达的分析,压下心底的不安。
蹲下,抱住头,等待炮击过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炮声终于停息。
人们又等了一会儿,确认短时间内不会再有炮弹落下了,才从各个掩蔽的角落中站起身来。
文森特拍拍红头发上落的墙灰,不冷不热地说:“有些人要是害怕,直说就可以,抓着人家的手臂可不是什么淑女的行为。”
奥兰普嘴角一翘,顺势挑起文森特的下巴:“小朋友,你几岁了?今天才知道奥兰普·巴特罗不是淑女吗?”
文森特望进那双猫眼石似的绿眼睛里,一时呆了。
奥兰普嫌弃地“啧”一声,把他呆滞的脸推到一边:“乔伊?怎么了?”
乔伊扑到窗前,正往外望去。
“你们看那里……”
话尾消失在连续不断的炮声中。
炮声来自全城最高的地方。
在城区的任何地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蒙特惠奇城堡山顶的那座城堡。
但现在人们看不到了。
阵阵闷雷似的炮声传来,城堡淹没在漫天的棕黄色硝烟中。
作者有话要说:乔·情感大师·伊:闭眼装死揣手手.jpg
今晚加班,提前码了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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