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4243
两人一路无话，秦修然没什么说话的兴趣，顾岚在这微凉的夜风里，忍不住想起大学的白楚然，已经那时候傻缺的自己。
她刚上大学的时候，还是个对爱情充满了憧憬的单纯少女。
她身边人恋爱都谈得不错，她不由得也产生了向往，主要是不想再过帮朋友提包的日子，也想享受一下被人提包，以及有人请吃饭送礼物的快乐。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楚，以她平凡的家世、在恋爱市场上不太吃香的长相、身高和性格，要找个钻石王老五是不太可能了，门当户对一条就卡死了她，那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个有钱途的经济适用男，再通过自己的热情和努力，拿下这个男人。
按着这个标准，她在上大学第一个学期，就看上了白楚然。
他和她算了，未来他去了国外，就买一套别墅，自己种地，这样就能省下菜钱，每天白天上班拿工资，下班还可以去刷盘子，这样坚持下去，他成为千万富翁，指日可待。
她高兴得一夜未眠，第二天到了火锅店，白楚然早已提前等着他，等她坐下，他给她递了一块温热的毛巾。
“桂圆红枣奶茶，6块”
秦修然冷冷盯着她，她时不时看看手机。
她没有听过白楚然提起自己家里，但既然把母亲的东西看得这么珍重，那看来是遗物了。
只能智取。
顾岚拿着手机，沉浸在如何踏出第一步的思考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周边。
看见戒指消失瞬间，她妈捂着胸口退了两步。
涓�涓�浜�.涓�涓夊洓.涓�涓冧竴.涓変節
人群立刻围了过来，看见被锤翻的白楚然和满地鼻血，顾岚一时也慌了神，她左右看了一圈人群，吓得赶紧逃窜。
“顾岚，你这是无理取闹了，”白楚然看见钱，语气都变得强硬起来，“我每一笔账都记得很清楚，你休想诬陷我。”
秦修然没说话，顾岚小心翼翼：“秦修然？”
拉黑这件事，白楚然明显做得很熟练，她很快发现，她再也找不到白楚然。
等她回了家，给简言打电话，简言立刻赶到她家，开始安慰她。
顾岚睁着眼睛，想着怎么智取。
“这你也管？”
过往一一浮现，原来，白楚然不是抠，只是对她抠，当他对一个人好，他也可以带那个人去吃大餐。
看秦修然意志坚定，顾岚歪了歪嘴，翻身倒下去，琢磨着反正她睡得晚，秦修然睡着了，手机还不是她的？
她关上灯，躺在床上，秦修然背对着她，看着地上月光。
顾岚从来没见过这么有计划的人，被他的努力和坚持感动得热泪盈眶，同时莫名有了一种盲目崇拜，感觉白楚然真是她见过最能算的人。
她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吃完，她想了无数的台词，无数的理由，却都遮掩不住真相。
但亲眼看见白楚然和那个女人吃饭，那么细心照顾对方的样子后，她突然无比清醒。
她不可思议：“你不是和我说是假的吗？”
秦修然闭着眼睛不说话。
顾岚含泪询问，那么好吃的店啊，凭什么不带她？
她在家里养病，大病初愈，就接到了简言发的信息：“岚岚，我看见白楚然和一个女的在吃大餐！”
她立刻给白楚然发消息：“我们算一下账吧。”
那一天她哭得昏天暗地，痛恨自己英语太差，不然她就出国打黑工，也能跟着白楚然一起去美国。
那天晚上她不敢给白楚然打电话，怕得到要她赔偿的消息。
那一杯奶茶绝对是他工作失误多做出来的，最后假装是为了人情扣到了她头上！！
从这杯奶茶开始，她默默关注起这位师兄。
于是她拿着那玉观音，打算去卖。
“王八蛋，把戒指还我！”
这话说出来，她又停住。
顾岚听到这话，在寒冬腊月，都觉得浑身发热。
白楚然听到这话，脸色一变，他迟疑片刻，终于从脖子上取下了一块玉观音，交给顾岚：“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你拿着，算作这么多年……的报答。”
白楚然听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顾岚赶紧追问，“是要不回来吗？”
听到这话，顾岚整个人都懵了。
“没品。”
死后合葬可能可以沾点便宜。
她战战兢兢等了一夜，无论简言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
“哦。”
秦修然故作镇定，冷声询问：“你做什么？”
白楚然似乎领悟到了她的心意，笑了笑道：“顾岚，你真好。”
直到白楚然大四，他收到了美国带着奖学金的offer，告诉她，岚岚，我要走了。
她记得，这是他爸留下来的遗物，当年送给她妈妈的，她妈说了，这个就是块玻璃，她爸骗他，不值钱。
“等一下，我们先确认一下金额。”
随后她就听见白楚然试探着询问：“你……不给我一个回礼吗？”
她顶着她妈给她带着帽子，穿着家居棉衣，穿着拖鞋一路狂奔到那家店，然后亲眼看着白楚然和那个女人笑语晏晏。
只是她英语也过了个四级，口语停留在“见面问好说hello”，她去美国的希望只能白楚然身上。
他也没说过那是玉观音，都是她在脑补。
毕竟他那么会占便宜。
比如，白楚然每天都会和她一起走路回学校，有一天她实在走不动了，他就把她背回学校。
在某天早晨，她哈着冷气进奶茶店，他递给她一本温热的红枣桂圆奶茶时，她彻底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好，我们约好了。”顾岚点头，随后突然想起来，“那师兄，你给我个信物吧。”
想到这点，顾岚猛地睁开眼睛，充满了斗志。
那顿饭他在细节上照顾得无微不至，极为贴心，以至于顾岚觉得，她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对她这么好的男人了。
然后她当夜就因冷风吹太多外加身上积雪浸透了衣服冷成了重感冒，发了一夜高烧。
等到了结账的时候，白楚然拦住了她叫店员的手。
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她还有玉观音。
“今天冬至，你随便点，”白楚然声音温和，“我们AA还是谁买单？”
白楚然诧异回头，就看一个穿着黑色夹棉家居服、头顶一个像坐月子一样的粉红小帽的女人猛地冲上来，狠狠一个下勾拳，同时怒吼出声：“你怎么可以请别人吃饭！！”
她翻了一阵子，终于翻到一个红盒子，打开盒子后，里面是一颗翡翠戒指。
这话如果放在以前，顾岚肯定要为白楚然解释。
“没什么。”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是块玻璃，不值钱，但对我很重要，你拿着，”顾岚看着他，认真开口，“等我去美国找你。”
说着，顾岚抓着玉观音，一路往家里狂奔。
其实都是她的问题，怎么好意思说人家骗人呢？
顾岚越想越忧郁，在深夜里悠悠叹了口气。
秦修然突然开口，顾岚一懵：“啊？”
她算账也很快的。
她问她妈，白楚然这个人怎么样，她妈都要惊叹，这可真是过日子一把好手，跟他在一起，这辈子绝对享不了福。
“你已经在想和我分开后财产处理问题了？”
“因为上次她请我吃了一次饭，我在国内回请她比较划算，我不确定去了美国，还能不能抢到霸王餐。”
“那我们约好了，等我在美国买了别墅，你过来种地。”
直到有一天，她和他妈说起那颗翡翠戒指，她妈睁大了眼，马上去翻。
两个人相距极近，呼吸都仿佛缠绕在了一起，两只手交叠着抓在手机上，把白楚然的名字彻底遮掩，只留铃声回响在整个屋里。
“岚岚啊，”杨蓉颤唞着声，“那戒指是真的啊，真的翡翠，这是咱们家最值钱的东西了！”
她马上答应下来。
得多不要脸才能完成这件事？
她喘着粗气，把翡翠戒指递了过去。
节俭得这么有创造力的男人，太少见了，是她运气好，能从茫茫人海中捞出这么一个奇才。
白楚然接过戒指，认真开口：“好，我等你。”
说着，白楚然就给她发送了一个Excel表。
智取……怎么智取……
是了，时间太长，她都忘了，白楚然还欠着她钱。
说着，顾岚看见了白楚然发过来的账单。
事后很多年，她复盘白楚然种种行为，想起这一杯奶茶钱的来历，她才发现，白楚然是个抠搜男这件事，早就有了端倪。
她完全感觉不到任何异样，甚至感动得心跳都加快了速度。
她每天和他聊天，刻意接近他，帮助他，而白楚然也表露出一些若有似无的暧昧态度。
在戒指回来之前，他得活着。
冬天冷了这个世界，也冷了她的爱情。
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傻X。
“那不是怕你偷偷拿出去当了吗？”
顾岚看见清晰放大在眼前面容，感觉两个人触碰在一起的身躯，直觉有什么变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等后来月底她发现自己工资里扣了一杯红枣桂圆奶茶钱时，她已经被恋爱眼罩蒙蔽了双眼，完全忘记了这是什么时候买的奶茶。
又省钱又顺道和暗恋的人感情升温，何乐而不为呢？
“给，”顾岚坚定开口，“你等我，我这就去给你回礼！”
秦修然似觉失态，赶紧收回语气，淡道：“我送人的东西不会要回来。”
头脑发昏的她，怀揣着一颗乱撞的心，偷偷暗恋着白楚然。
“不会的，我不会变！”顾岚吸了吸鼻子，“师兄，我会一直等着你。”
她气得心梗，但想一想，反正她送的戒指也是假的，算是扯平了。
这就是她喜欢的师兄，而很明显，师兄也喜欢她。
那既然他有所求，她就将计就计，把翡翠戒指骗回来！
做好决定，顾岚当即兴奋起来，马上就想拿到手机，联系白楚然。
过了片刻后，顾岚突然想起来：“秦修然，你说，送了人的东西能不能要回来啊？”
但一想，公交车，十几分钟就到学校了，哪儿有骑三轮车时间长？
毕竟她天天喝店里的奶茶，喝得太多，老板都特许了她六折优惠。
他大她一届，人长得好看，脾气温和，样样都极其符合她的标准。
包括，他第一次给她那杯奶茶。
甚至于，把真翡翠送出去，也是她弄巧成拙。
就在手机离开枕头那一瞬间，秦修然一把抓住她的手，顾岚一愣，随后就看手机响了起来。
她把白楚然的行为在心中美化了一番，一个贫穷、聪明、坚韧、有执行力、且不卑不亢的形象在她脑海中勾勒而成。
他这么穷了，为什么还要来吃火锅？
是为了陪伴她啊！
五折优惠劵很好抢吗？在女生面前用优惠券代替自己那一份钱很容易吗？
这位师兄很有梦想，他家境不好，但一心想要出国，他说国外工资高，当码农很有前途，在国外，加班要给加班费，房子很便宜，生孩子还发钱，上学不要钱，当流浪汉都能领补助金。
母亲的玉观音！
她那时候都175了，强壮得在篮球场上都没人记得她性别，白楚然却能知道她脚疼，背着她往学校慢慢走，一面走一面体贴和她说：“岚岚，以后你要是累了，那我们就不走回去了，我认识一个大爷，就在奶茶店旁边，晚上他可以把三轮车租给咱们，10块钱一个月，我晚上载你回去，白天带你回来，你出钱，我出力，我们一起上下班。”
白楚然骗她了吗？
没有啊，他也没说过他喜欢她，都是她一厢情愿。
图片里，是白楚然和一位卷发美女在吃饭，那是一家网红街边店，他们在窗边位置，面对面坐着，桌面是丰盛的大餐。
“那你为什么不带我去？”
她拿着翡翠戒指跑了回去，学校找到了正在奶茶店调奶茶的白楚然。
然后他给她调制了一杯红枣桂圆奶茶，没收她钱。
她分析了一夜白楚然的想法，他这次明显不太对劲，肯定又来诈骗了。
不然，为什么后来那两年，总是和她拼三轮车，和她一起出去吃饭、玩耍、甚至买衣服？
“AA吧。”顾岚知道他不容易，还要攒钱到国外读书。
于是她仰头看着白楚然，泪眼汪汪：“师兄，你去了美国，买了别墅，会带我过去吗？”
那间店顾岚知道，进去起步人均一百五，她从来没去过，白楚然更不可能带她去。
那一刻，顾岚觉得，白楚然还是不能死。
秦修然领着顾岚下车，上楼，等他梳洗完，还看见顾岚拿着那手机，他伸手一把拿过手机，扔到一边，冷声道：“别看手机了，开始今晚口腔练习。”
这是这么几年来，她第一次从白楚然这里，薅到羊毛。
直接要肯定是不行的，按照白楚然的脾气，他要知道这个戒指值钱，这个戒指绝对回不来了。
她吸了吸鼻子，做出一个决定。
“没错。”顾岚扫了一眼，点头。
等到第二天，她终于收到了白楚然发过来的信息。“岚岚，昨天那一拳把我下巴打歪了，我去中医院正骨，这个是医药费，麻烦你支付一下。”
他们学校允许寒暑假特别申请留校，那时候她和她妈吵架，就住在学校。
有一天，白楚然甚至主动给她发信息，邀请她去吃火锅。
白楚然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年年拿奖学金，他们两是寒假打工认识，在那艰苦的岁月里，他们在同一家奶茶店，她收银捣柠檬，他制作煮珍珠。
他细心拿起账单，只是用目测，就算出了整个账单的总价，和顾岚确定：“咱们这顿一共吃了128，平均下来每个人64对吗？”
白楚然告诉她，为了抢优惠券，他写了个程序。
确认了金额，白楚然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红色黄字的五折优惠劵，递到了顾岚面前，温润的眉眼里满是真诚：“那我的64用这张优惠券抵销就好了。”
在顾岚支出那一页，赫然写着：
从那以后，谁要问起“你喜欢那个师兄”呢？她都回答，他死了。
他怎么会出席在秦家的宴会，还对她这么热情？
对她这么热情，肯定别有所求……
不愧是她顾岚看上的男人！
他们两一直这么搭伙过日子，白楚然从来不挑明，顾岚也不好意思多说，反正，能一起用优惠券，她已经很快乐。
说着，简言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顾岚打开Excel表，发现这些年来，他们相处的每一笔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她也试图学习他去搞优惠券，企图两个人折上加折，然后吃霸王餐。
她喜欢那个人，死在她心里了。
秦修然开口，顾岚瞬间觉得心头似乎是中了一箭。
“白楚然”三个跃然于屏幕，顾岚下意识就把手机往自己方向拽。秦修然抓住她的手一拉，顾岚整个人往前滚去，秦修然压着她随之一滚，一把抓住手机，整个人就压在了她身上。
她看了一眼秦修然，觉得秦修然应该是睡了，赶紧起身，半截身子越过秦修然，从枕头下小心翼翼抽出手机。
她满脑子想，他为什么不坐公交车呢？他们可以一起搭公交。
又什么好骗呢？
他一个如此贫困的人，为了陪伴她，想尽办法去搞优惠券。
她知道简言说得对，白楚然就是把她当饭票，现在他要去美国了，当然需要新的饭票。
双向暗恋这么多年，她还没有一个定情的东西。
从那以后，他们天天一起从学校骑着三轮车走，到晚上骑着三轮车回。
顾岚当即发送了一句怒骂，然后就看见上面显示着，她已经被拉黑了。
“有时候，也有些特殊情况，”顾岚解释着，“比如被骗……”
她回了家开始翻箱倒柜，母亲的遗物，还是个玉观音，她得拿一个差不多同等分量，但不能太贵的还过去。
一个大傻X！！
悲伤逐渐转化成愤怒，等白楚然带着女人走出来时，她气沉丹田，大喝了一声：“白楚然！”
“这些年你占我便宜也够多了，我今晚会给你一个账单，你给我把钱重新A回来。”
那一刻，白楚然在她心中越发高大了。
“还有，”白楚然解释，“昨天我没有请她吃饭，是我抽中了霸王餐，可以带一个同伴，是餐厅请的我们。”
顾岚不可置信，秦修然背对着她不说话，顾岚想越过他伸手去拿手机，秦修然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腕，背对着她道：“睡觉。”
顾岚握着玉观音，暗下决心，一定会好好收藏。
杨蓉急得挥手：“赶紧，把戒指要回来！”
当时他开着玩笑说：“这杯奶茶打六折，我记你账上了？”
结果她就发现，这玉观音，是假的，市价2块。
顾岚回神，开始心不在焉做日常口腔练习。
白楚然那是想和她多待一会儿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公交车2块一趟，一天来回4块，一个月就是120，10块和120的差距，她还是知道的。
白楚然整个人被这一拳掀翻在地，鼻血瞬间就飚了出来，周边人惊叫出声，白楚然的女伴也吓得后退几步，尖叫出来：“救命！”
她要把钱要回来。
顾岚气得发抖，然后她就看到白楚然的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得不到就要毁掉，算了吧，以后别见面了。”
说着话的时候，初冬第一场大雪落下来。
白楚然一愣，最后幽幽叹息：“岚岚，时间太长，我怕人心会变。”
爸爸的遗物，对上妈妈的遗物，那差不多同等价值了，虽然玻璃不如玉值钱，但重要的是心意。
肯定首先要联系上他。怎么说呢？
很可惜，她没有白楚然的能力，每一次有这种五折优惠劵，她都抢不到。
那天晚上，她坐在白楚然三轮车后面，喝着奶茶回去，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又温柔。
“这女的也要去美国啊？”简言立刻反应过来，“顾岚，这是他饭票啊。”
她造谣算什么，他还诈骗，她得把那个戒指搞回来。
后来她也问过白楚然，为什么她从来抢不到这些优惠券，而他总是能拥有。
等联系完毕后，顾岚往前一趴，伸手拿手机的瞬间，秦修然把手机一把抓过去，掀开被子睡下，背对着顾岚将手机往自己枕头下一塞：“今晚练习不上心，手机我没收了，好好睡觉。”
顾岚愣了愣，没说话，那一张五折优惠劵印入她的眼睛，刻入她的脑海，深深烙进她的心里。
写了个程序。
她看着账单，眼眶瞬间红了。
顾岚心跳得飞快，一时脑子混乱成一片，她看着面前人，在尴尬中露出一个笑容，答非所问。
“这床真大。”
滚了这么一圈都没把他们滚下去，她挑的床，果然实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