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秦清河和孔迁面色巨变,秦清河怒吼出声:“秦书淮尔敢?!”
秦书淮面色不动,一个黑衣男子从人群中站出来,冷静道:“臣在。”
“宗室出女随意羁押良民,按律如何?”
“杖责十。”
“上辱尊亲,按律如何?”
“处杖刑、监/禁、流放乃至斩首不等。”
“清河长公主,”秦书淮目光落到秦清河身上:“您觉得,郡主罪当几何?”
孔梦云已经吓傻了。
她抓着孔迁,瑟瑟发抖。
一贯以来她都是柿子挑软的捏,却从没想过会捏到秦书淮头上。
秦书淮这人是什么人?
半年前宫变,听闻秦书淮入城,整个宣京的贵族都吓得发抖。
而秦清河迎着秦书淮的目光,知道秦书淮是认真的。
可为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在思索这个问题,秦书淮与秦芃本该是对立的立场,这时候秦书淮为何要帮秦芃出头?
柳诗韵冷眼瞧着,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秦清河是先帝亲姐,一向嚣张惯了。秦书淮从秦清河下手,本意应该不是帮秦芃出头,而是打压先帝的人。
是了。
在场所有人都品过味来。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文宣死后,秦书淮一直没什么动静,大家几乎都以为他没了立威的打算。
谁知道不是不立,只是往后推了推。
秦清河自以为明白过来,深吸了口气,低下头,头一次道歉道:“是梦云不懂事,自以为做了好事。还望王爷看在梦云年幼且出于好心份上,饶恕则个。”
“她不小了,”秦书淮直接开口:“做了什么事儿承担什么责任。她是不是出于好心自己心里清楚,别把所有人当傻子。宗人令带下去,该如何就如何。”
秦清河还想再说,孔迁一把拉住他,躬身道:“王爷说得是,王法在上,该如何就如何!”
秦清河被孔迁拉住,而孔梦云被人按住肩膀,这才反应过来,尖锐出声:“不,我没有想羞辱公主的意思,我……”
话没说完,就被人按住嘴巴,拖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皱起眉头,不由得都有了几分不满。
大家均是贵族皇亲,见孔梦云之态,不由得有几分兔死狐悲之感,但大家却都不敢出声。
而秦芃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秦书淮这哪里是为她出头?全然是拿她作理由,当成一把磨了秦文宣旧臣的刀!
可无论秦书淮出发点如何,客观上他的确为她立了威。
立春生为面首,虽然撑住了场面,却也吓不到谁。
然而真让她办了孔梦云,实话说——
她真办不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她让人把孔梦云拖下去,第二日御史台参她的折子就要累上来。
然而秦书淮出了手,那是全然不一样的效果。所有人都会明白,不管秦芃是一把怎样的刀,终究是伤人的刀。
秦芃心里一时百味交杂,觉得有几分虎落平阳被犬欺之感。
而秦书淮全然没想到大家心中这样多的弯弯,压着怒气处理完孔梦云后,这才转头同秦芃道:“郡主无状,但公主也无需与郡主置气,王府戏班里正差一位青衣,公主若怕有人寻仇于那位公子,不放将他交托于我。公主以为如何?”
这一番话秦书淮说得思索了许久,这才说出来。
话说得在情在理,不但告诉秦芃之所以要纳那位面首,是被孔梦云激怒赌气的同时怕孔梦云找这位戏子寻仇,同时还给了解决方案。
人是秦书淮众目睽睽之下要过去的,秦芃倒不担心秦书淮会对春生做什么。其实春生放在她这里,也有些不适合,她本也没有真的要纳春生当面首的打算,不过就是随口一说。如今秦书淮给了个去处,秦芃便顺着台阶道:“只要春生公子愿意,本宫自然无妨。”
秦书淮点点头,便差人去问了,秦芃引着他上座,周玉等人跟在后面,由柳书彦引着去了旁边的位置。
气氛有些凝固,秦芃本让秦书淮坐在卫老太君边上的房间里,秦书淮却突然道:“方才见众位击鼓传花颇有意思,本王为诸君击鼓如何?”
秦芃愣了愣,随后点头道:“自是请便。”
秦芃在主位,为了让大家看清,鼓便是放在秦芃边上的,方才柳书彦就是在这个位置。
秦书淮落座到柳书彦原先的位置上,柳书彦引了周玉等人坐下,闻得鼓声,回过头去,便看到秦书淮在他原来的位置,低垂着眉目,轻轻敲打着鼓面。
秦芃坐在小溪前,将酒杯推过去,他抬眼瞧了一眼面前的姑娘,神色里带着藏都藏不住的温柔。
柳书彦终于品出了那么几分不对劲儿了。
秦书淮击鼓和柳书彦不一样,柳书彦的鼓声轻快狂放,秦书淮的鼓声则内敛静雅得多。
几轮下来,气氛总算好了许多,后面大家陆续散了,每人从花篮里挑了一株花,而后便各自去了后院山林里赏景。
等赏景后用了晚膳,大家便开始数贴着各自名字的小瓶里,装了多少赠花。
这是只有未婚之人才有的环节,秦芃守寡的身份没办法加入这样的活动,秦书淮也婉拒了在他面前放瓶子,两人便帮着数数。
是所有人陆续将瓶子送上来,柳诗韵则是自己送上来的。
她的瓶子满了,环抱着花上来,看上去颇为壮观,不用数就知道必然是最多的。
秦芃不由得感慨:“诗韵魅力无限啊。”
秦书淮点着花的数量,抬眼看了一眼秦芃,没有说话。柳诗韵笑了笑,将花放在一边,同秦芃道:“那是因公主面前不能放瓶。”
说着,她跪坐在秦芃边上,看向秦书淮手边那一株开得正艳的牡丹,眉眼带了艳羡:“王爷手上的花真好看啊。”
“嗯?”秦书淮顺着柳诗韵目光落在自己手边的花上,立刻明白柳诗韵的意思,摇了摇头,果断道:“这个不送人的。”
柳诗韵一时语塞,也不知道秦书淮这个人,到底是聪明还是不聪明。
秦芃也看出几分尴尬来,解围道:“那花是摄政王自己挑了回去插瓶的,诗韵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一些,你看有没有满意的。”
柳诗韵自然听出秦芃解围,感激看了她一眼,同秦芃小声说着话。
清点了许久,柳诗韵是女子中最多的,而男子之中便是柳书彦了。
宣布了结果,大家也不意外,这时候庭院里点了灯,树上挂着灯谜,宴会接近尾声,愿意留下的留下,不愿意的则提前告退了。
大部队散去,庭院里三三两两留了些本就交好的人,秦芃也觉得有些疲乏,便回去换身衣服,打算休息一会儿。
结果刚进门,就看见有人坐在她窗户前,笑意盈盈瞧着她。
“你坐在这儿做什么?”
秦芃笑出声来,柳书彦从窗户上跳下来,将一朵栀子花插在她发间。
秦芃也没动弹,等他插稳后,才抬起头来,嘲笑道:“选来选去,就选了一朵栀子花?”
“平凡是福,”柳书彦瞧着她,眼里是说不清的深意:“我惟愿公主这一生,如栀子花一般,别让人太惦记才好。”
秦芃听着他的话,抬手抚上自己发间的栀子花,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她觉得很感动。
却也仅止于感动。
柳书彦退了一步,静静打量着灯火下的她,片刻后,微微一笑:“公主,你真好看。”
说完后,不等秦芃回应,柳书彦便跳窗跑了出去。
秦芃来到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带着栀子花的自己,开始回想,很多年前,秦书淮第一次给她在头上簪花时是什么场景。
那时候是上元节,那是北燕类似齐国春宴的场合。那时候封峥在宴会后送了她一枝花,她颇为欣喜,同秦书淮出来时,叽叽喳喳说着她的计划。
若是封峥愿意娶她,那对赵钰夺帝的大业真是一大助力。
秦书淮一直没说话,他双手笼在袖里,眺望着远方,风吹来,有那么些冷,她搓了搓自己的肩膀,转头去看秦书淮,见他神色冷峻,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不说话啊?”
“赵芃,”秦书淮回头问她:“你的嫁娶,只关权势吗?”
“不然呢?”
她笑得有些苍凉:“我的嫁娶,还是我能做主的吗?”
秦书淮没说话,她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便立刻转换了调子问他:“你的花呢?我没见到你送别人,花呢?”
秦书淮垂眸,从袖中掏出一朵牡丹。
她瞧着,不由得咋舌:“你胆子真大呀。”
牡丹乃北燕国花,一般只有皇帝太子这些人会挑选。
所以就算有许多牡丹,大家都不敢拿。
“我不知道该选什么,”秦书淮解释:“你说你喜欢牡丹,我便选了。”
“你打算送我?”
“我无人可送。”
“行,”她将头探过去:“给我戴上吧。”
那时候是什么心境呢?
看着镜子里的人,秦芃回想着,她惊讶发现,时至今日,她居然都还记得那一刻的感觉。
那时候她的心跳得很快,明明不是炎夏,她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灼烫,手心里冒着冷汗,仿佛是在做一件生死攸关的大事。
欢喜、兴奋、小小的羞涩和紧张。
许多情绪交织着,成了让她十年后再想起来,都难以忘怀的回忆。
然而此时此刻另一个人给她簪花,她却波澜不惊,只是很理智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归属。
或许是人长大了吧。
她想起来,竟觉得有那么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
她换了衣服,便打算回宴席上去。
然而走到半路,她就看见秦书淮停在长廊上,似乎是在等着她。
秦芃微微一愣,秦书淮抬起头来,看见秦芃头上的栀子花,一时呆在那里。
他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
想说,却不知如何言语。
他从来没觉得,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头上,会有别人替她带上的花。
秦芃看着秦书淮呆愣的表情,有些疑惑,低声道:“王爷在此做什么?”
秦书淮回过神来,张了张口,终于只说出一句:“那花,不适合你。”
本是国色天香的人,便该一直如此张扬下去。
他在身为质子时,就敢为她拿国花牡丹。
他一无所有时,便能为她披荆斩棘。
柳书彦配不上她。
他脑海里全是这样的念头。
他可以放她走,可以让她幸福,可至少,不该是这个连牡丹都送不了她的男人。
秦芃没想到秦书淮是说这句话,她抬了抬手,抚上栀子花,眼里有些温和。
“我觉得,也挺不错的。”
“年轻时候喜欢牡丹艳丽,”秦芃眺望庭院里书上挂着的桔灯,语调平和:“等到了这个年纪,就觉得,栀子花这样素养的花,也未必不好。”
“你不喜欢牡丹了。”
秦书淮有些沙哑,秦芃沉默了一会儿,仔细想想,慢慢道:“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呆在头上,有些太重了。”
秦书淮没有说话,秦芃看着灯火下的人,见他没有离开的想法,干脆做到长廊边上,拍了拍自己身边,坦然道:“王爷想说什么,不妨坐下来说。”
秦书淮坐下来,秦芃想了想,便开了头:“王爷今日来,到底是做什么?”
“只是来看看。”
秦芃点头,自以为明白秦书淮的意思。
她觉得,在秦书淮眼里,自己搞这场聚会,性质大概和结党营私差不多。他自然不能眼睁睁看她干这些事儿。在这场聚会上顺便拿她当刀砍了先帝旧臣的气焰,算是一个额外惊喜。
“今日王爷帮我出头,这里谢过了。”
秦芃点点头,语调非常没有诚意。然而秦书淮却是心里有了些小欢喜,想了想,他斟酌着,怕说得太亲密让秦芃怀疑,又怕说得太隐晦让秦芃听不明白,只能道:“我并无称帝之心,你是长公主,自然是要立起来的。”
秦芃微微一愣,没想到秦书淮居然会和他说这个,她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秦书淮没有称帝之心?
如果真没有,当年卫衍回京就不会试图刺杀卫衍。
她不说话,秦书淮便明白她的意思,他瞧着她,认真道:“我知道你不信。”
秦芃笑了笑,径直道:“摄政王的话,也很难让人相信。”
秦书淮抿了抿唇,秦芃头上的栀子花有些扎眼。
秦芃见秦书淮没什么重要的事,便也不和他磨蹭,起身道:“王爷无事,我便走了。”
说着,她便起身打算离开。
秦书淮忍不住出了声:“等一下!”
秦芃回过头来,秦书淮看着她头上的栀子花,伸出手来,直接摘掉了她头上的栀子花。
“你这人……”
秦芃还没说完,就感觉一朵花被插入她的发髻。
她呆呆抬头,看见秦书淮冷漠的眼里落着灯火,橘色的光线染得他的眼眸都带了温柔。
“重吗?”
他问。
秦芃无法回话,他继续道:“不重的。”
“只要你愿意,”他声音里带了一丝常人难以听出的暗哑:“它不重的。”
只要你愿意。
牡丹国色,唾手可得。
秦芃有些茫然,秦书淮看着牡丹下发愣的人,再也支撑不住,转身离开。
秦芃抬手将自己发间的花取下来——
正是秦书淮挑选那株牡丹。
秦芃手里握着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想什么。
便就是这个时候,柳诗韵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公主殿下。”
秦芃回过身去,柳诗韵便瞧见了她手里的牡丹。
柳诗韵面色有一瞬间僵硬,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眼里带了了然:“原来是摄政王来过了。”
“嗯。”秦芃点点头,握着牡丹,有些心不在焉。
柳诗韵提着灯,走到秦芃边上,笑着道:“要放烟花了,公主不去前院吗?”
“去吧。”秦芃想了想,便打算将牡丹扔了。
这花就秦书淮一个人选,她拿着太过显眼。
柳诗韵看出秦芃的动作,在秦芃扔花前抓住她的手。
“公主不要,”柳诗韵垂下眼眸:“不如给我吧。”
秦芃有些诧异,柳诗韵从秦芃手里将牡丹拿过来,语气平静:“公主以为,我如今二十三岁为何还不成亲?”
“你……”
秦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你爱慕秦书淮?”
柳诗韵也不遮掩,苦笑着点头:“是,当年王爷第一次来到宣京,我便觉得,这一生除了这个人,其他人都化作了粉尘。”
秦芃没有接话,骤然听到这样的话,她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对秦书淮,如今谈不上爱恨,但或许正是这样谈不上爱恨的状态,带着他曾是她前夫的身份,在别人直接表达觊觎时,难免就有些心塞。
但秦芃很快调整过来,毕竟她如今和秦书淮也没了什么干系,便点了点头道:“那你得加把劲儿啊。”
柳诗韵笑了笑,将牡丹呆在头上,垂着眼眸:“以前我总以为,静静等着,总有一日会等到。如今却觉得,还是要主动些,”说着,柳诗韵抬眼看着秦芃:“公主觉得可是?”
秦芃没说话,她直觉觉得,柳诗韵有些咄咄逼人。
她是个心思通透的,转念一想,便明白了柳诗韵敌意的由来。
“他赠我花,与情爱无关,”秦芃耐心同他解释,瞧着长廊,淡道:“他是摄政王,我是长公主,你觉得若他能娶了我,是不是一桩大好姻缘?”
柳诗韵听着,倒也没说话,细致为秦芃拨开鹅卵石路上垂下的树枝,听秦芃道:“诗韵,朝廷上没什么爱情不爱情。秦书淮娶姜漪是为了爱吗?娶董婉怡是为了爱吗?甚至于,他娶当年玉阳公主赵芃,又是因为爱吗?”
“如果都不是,那我何德何能,又能让他爱上呢?”
“可是,无论爱不爱,”柳诗韵声音平淡:“您或许都会是摄政王妃。”
听到这话,秦芃大笑起来。
“若我成为摄政王妃,那或许就不是王妃。”
秦芃声音里带了些冷意:“或许我便会成为皇后,然后某一天再无用处,成为废后。”
若秦书淮真的娶了她,没有了她的阻碍,年幼如秦铭在秦书淮面前,那边是俎上鱼肉。
“这一次帖子,我交给柳家发,不是没有其他意思。”
秦芃扯了扯衣服:“我需要柳家的支持,如果说得再明白一点。”
秦芃顿住脚步,转头看着柳诗韵,认真道:“我希望我能成为你嫂子。”
柳诗韵没说话。
秦芃知道她是个懂事的人。
一开始柳诗韵对她没好感,秦芃知道,也理解。
柳家人要是对她有好感,那才是怪了。
柳家世代忠君,从不站队。
永远跟皇帝是柳家的立身之本,为臣之道。然而一旦柳书彦娶了她,其实就是站了队。
柳家很难再当纯臣。
而且柳家书香门第,是贵族中最讲出身的,所有与柳家姻亲的人,莫不都是上等世家出身。
什么叫上等世家?
那须得几百年的传承。
秦芃这样的,宫女之子,守寡之妇,身份复杂,柳家要是能高高兴兴迎她进门,她才觉得有诈。
可柳家是否欢迎她,她并不在乎。因为她觉得,时间久了,柳家自然会明白她的好。
她本不想这么快和柳诗韵摊牌,但话到这份上,正是一个良好契机。
她看着柳诗韵,认真道:“我希望你能接受我,我也希望你明白,无论如何,我不会和秦书淮有任何关系。”
柳诗韵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秦芃看了一眼手中的话,接着道:“至于花……我可以扔掉,却不能给你。”
柳诗韵皱眉,秦芃抬眼看她,认真开口:“我可以拒绝秦书淮,可我不能左右他。”
说罢,秦芃便将花扔了出去,落入旁边湖面之中。
柳诗韵静静看着那花,同翠香道:“夜冷了,你去厨房端碗姜汤来。”
翠香退下,秦芃见话说够了,也不多说,换了个话题,和柳诗韵聊了聊宣京中的八卦趣事,到了庭院里。
这时候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家守着看了烟花,便各自散去。
第二天早朝时,宗人令在朝上报了队孔梦云的责罚。
秦芃所料不错,一旦脱离了秦书淮的掌控,孔迁和秦清河就拼命找关系,让孔梦云只挨了三十下杖刑便放了。
三十下杖责,这对于一个贵族来讲已经是极大的惩罚了。然而在场所有人明白,秦书淮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不过这些事已经超出了秦芃去考虑的范围,这是秦书淮的事,所以她也就是听听就过了。
而秦书淮……
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骂,打过了,他也就不再追究,算了。
等下了朝,秦书淮将秦芃继续叫到自己的大殿里看折子,秦芃办春宴有些累了,便推辞了去,秦书淮看着秦芃疲惫的模样,点点头道:“无妨,你明日来也一样的。”
说是这样说,然而秦书淮看折子的时候,就对每个折子做了个摘要,怕明天秦芃看折子看得太多。
等到下午时,秦书淮突然接到一个盒子,江春也搞不清这盒子哪里来的,只道:“是一个丫鬟交来的,指名说要给您,说您看了花就知道了。”
“花?”
秦书淮有些意外,拿过盒子,便看见盒子上方用绳子将他昨日赠给秦芃的牡丹稳稳捆在上面。
他心忍不住快了半拍,拉开盒盖,看见里面是一张帖子。看不出是谁的字迹,上面是一首情诗,然后约了时间地点。
秦书淮一时也想不明白,秦芃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莫非……
巨大欣喜涌上来,秦书淮突然觉得,也许秦芃未必真的这么狠心无情。或许昨天他给她插花的模样,让她想起了当年呢?
当年……当年他们是相爱的吧?
秦书淮有些不确定。
然而无论怎么说,哪怕只有一点可能,对方是秦芃这件事都让秦书淮太过惊喜。
他立刻将所有折子都放下,去自己大殿里翻衣服。
“主子,你在做什么?”
江春有些不可思议,秦书淮从衣服堆里抬头,皱了皱眉:“你觉得,我穿哪件比较好看?”
江春:“……”
最后是赵一给秦书淮挑了一套,颜色接近全黑。
后来江春小声问赵一为什么挑这套,赵一认真道:“影卫都穿这种颜色,在晚上不容易被发现。”
江春:“……”
他觉得赵一是打算坑死自家主子。
赵一瞧了江春表情一眼,忍不住笑了:“看玩笑的。就是觉得这套好看些。”
江春冷哼,他不想再和赵一说话了。
秦书淮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到了琉璃阁,然后上了包间。
上去之前,秦书淮一直有些忐忑,他拼命思索着,自己该如何和秦芃交谈,打招呼,秦芃会说些什么……
然而到了门前,江春敲门后,一个陌生的丫鬟开了门。
秦书淮直觉不对,进去后,便见到柳诗韵坐在房里,笑意盈盈看着他。
秦书淮皱起眉头:“怎么是你?”
“不是我,王爷以为是谁?”
“花你哪里来的?”秦书淮声音有些冷,柳诗韵皱起眉头:“我邀王爷到此,王爷不问我一声为什么吗?”
“花怎么来的?”
秦书淮只问这个问题。
“我喜欢你。”
对应秦书淮的直白,柳诗韵回以直白。
秦书淮连诧异都没有给她,盯着花的问题道:“是秦芃给你的?”
柳诗韵被他气笑了:“秦书淮,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你便是连半分惋惜都不给吗?”
“喜欢我,为何以前不说?”
“你以前身边没有别人。”
柳诗韵十分冷静:“你喜欢秦芃。”
“我身边从来没有别人。”
从来只有那一个人,从他第一次和那个人相遇到现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别人。
“可你如今喜欢秦芃,我二十三岁了,秦书淮。”
秦书淮没有理会,直接转身。
这样干脆利落的动作,比说什么“我不关心”“我不在意”“我不喜欢你”更让人扎心得多。
因为它意味着,你甚至连多说一句话的价值都不配被给予。
柳诗韵没有想过秦书淮居然能绝情到这样的程度,她急急追上去,大吼出声:“她不喜欢你!”
秦书淮顿住脚步,回过头来,柳诗韵咬着牙:“她不喜欢你,她打算嫁给我哥哥。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的妻子,娶了我,南城军,柳家,我保证全都能为你所用。”
“秦书淮,”柳诗韵走上来,冷静道:“你娶姜漪是娶,娶董婉怡是娶,你娶我,又怎样?”
“柳诗韵,”秦书淮声音冷淡:“看在她的份上,我送你一句。”
柳诗韵露出疑惑,秦书淮平淡开口:“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聪不聪明不是最重要的,瞎不瞎才是。”
柳诗韵还没反应过来,秦书淮便转身离开。
他匆匆下了琉璃阁,直接冲上了卫府。
秦芃还在睡梦之中,就被白芷叫醒。
“秦书淮来了。”
“啊?”
秦芃迷迷糊糊起身,走到门口,还带着些尚未睡醒的松懈:“王爷……”
话没说完,她就被秦书淮一把拖进房里。
“全都滚出去!”
秦书淮拖着秦芃就往屋内走,白芷没来得及进门,江春就干脆利落将门轰然关上。
秦芃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她猛地甩开了秦书淮的手,高喝出声:“秦书淮你疯了?!”
“我疯不疯,”秦书淮嘲讽开口:“你心里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