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谢子臣的出现,蔚岚和苏城都是懵逼的。许久后,苏城终于反应过来,冷下声来:“你敢打我?”
谢子臣站起身来,这才觉得自己莽撞了,然而既然已经做了,也没什么能挽留的,便站起身,平淡道:“殿下,在下并没有打您的想法,只是在纠正您,不要误入歧途。”
“放屁!”苏城从地上跳起来:“本王误入什么歧途了?”
“阴阳调和乃为根本,殿下,魏世子,毕竟是个世子。”谢子臣抬起眼来,目光沉沉。苏城不说话,这事儿他不占理,多说多错。他乃皇子,这事儿大家识相没人说,自然也就是不是什么大事。如果较真起来,违背阴阳,倒的确也是个够上御史台骂上好多年的事了。
苏城沉默下去,谢子臣起身扶起苏城,温和了声音:“殿下,在下是冲动了些,但都是为殿下好。好在,”谢子臣抬了抬眼:“殿下什么都没做。”
这句话,已经暗示了他的立场。
对于今天的事,他不会多说什么。苏城被他扶起来,片刻后,他一拳揍到谢子臣脸上,蔚岚下意识眉头一皱,赶忙起身,扶住被揍得摔倒地上谢子臣,怜惜道:“你可还好?”
说着,她抬头看向苏城。
两个男人打架,是为了她打架,还都是美人,这事儿有些难处理。
看着美人们脸上的伤,她心里微痛,忍不住叹息道:“你们不开心,何必打对方呢?有什么事,冲着在下来就好。要打,你们也打我啊!”
听到蔚岚的话,看着她流连在两人脸上伤痕的目光,谢子臣和苏城俱是一抖。谢子臣早已是习惯了,但苏城明显还未适应,看着这样的蔚岚,他忍不住暗暗感谢谢子臣,刚才那一拳打得好啊,他简直是鬼迷了心窍,居然会想着去亲这么一个神经病!
想着,他用扇子挥了挥手,有些烦躁道:“罢了。本王走了。”
谢子臣在,他想说的话都是开不了口的。只能先行离开,再从长计议。然而走到门前,他突然察觉不对,忍不住回头道:“谢四,你不是喜欢她吧?”
听到这话,谢子臣身子一僵,随后提高了声音道:“殿下说什么玩笑话!”
看着谢子臣满脸屈辱的样子,苏城点点头,认真道:“也是,你喜欢王婉晴。”
说完,他便卷着帘子走了出去。
等一行人都走出去后,两个伤患立刻倒下了,谢子臣坐到椅子上,蔚岚躺回了床上。她见谢子臣在椅子上坐得辛苦,忍不住道:“你若没事就走吧。若有事要说,,便上床来躺着吧。”
“无妨。”谢子臣犹自强撑。蔚岚叹了口气道:“若你介意,我便起身让你。只是我既然已经答应将你当兄弟,便不会逾越半分。你坐着难受,过来躺着吧。”
谢子臣没有说话,蔚岚便撑着自己要起身,谢子臣一看她这架势,便直接站了起来,径直走到她边上,躺着下来。
被子里尚带着蔚岚的余温,谢子臣躺下来后,鼻尖萦绕的全是她的味道。她因受伤在背上只能趴着,这种由上而下瞧着他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蔚岚立刻发现了这点,于是悄无声息挪了挪,挪到了一个让谢子臣觉得舒适的距离后,转过头低头看着枕头道:“子臣兄特意过来,是为了择主一事吧?”
“嗯。”谢子臣应下声来:“我已在太子殿下麾下,特意来做说客。”
“为何是太子?”蔚岚面色淡淡,谢子臣认真分析道:“三殿下自幼有母族保护,生性张扬,性格坚定,说一不二,加之心思狭隘,睚眦必报,作为君主,难以把控。”
“把控?”蔚岚笑了笑:“子臣兄野心不小。那太子呢?”
“太子要名声,”谢子臣有些困顿,他其实已经一夜没睡了,昨夜为了布置,有些过于紧张了。此刻所有事了,躺在蔚岚的床上,和她低低说着话,竟就有些困了。
“要名声,耳根子软,就意味着作为臣子有更多的施展空间。至少能用名声束住他的手脚,哪怕他不是一个很好的君主,也能辅佐他在面上成为一个很好的君主。”
对于太有能力的臣子,君王往往怀有戒心。一面要用,一面要防,作为臣子来说,择主之时最重要的,就是要看这一防一用间,哪个对自己更有利。
一个君王无需太优秀,他只要能善于用人,如此便够了。
蔚岚当年也是经历风雨的人,位居丞相之位,每日和上面那位斗智斗勇,有时候她都会怀疑,自己的死,是不是和上面那位有关系。这一辈子,她也是想选一个更容易操纵一些的皇子来辅佐上位。
苏城太过锐利,锐利得她有些难以把握这把刀。反而是看上去儒雅温和的太子,让人觉得更加放心些。
主子在无能和有能力之间,有那么一个度。太过无能,这盘棋肯定是输的;太过有能力,如苏城那样的,就会让人担心日后这盘棋下了,双方成为对手时,自己会再也下不赢他。
“子臣兄不担心,如今太子的中庸,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若是如此,那这个男人对人心的把握,未免太可怕了些。
然而谢子臣却一点都不担心,上辈子作为对手,他太了解太子了。若太子能做到装出中庸这种事来,当年他也不会被苏城逼到自尽。
“若世子信我,便赌上一局。”谢子臣声音里带了困倦,蔚岚不再说话,静静思索着。
沉默想了片刻,旁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蔚岚转过头去,看见谢子臣已经睡了。
他睡觉的时候,面上表情都松懈下来,这才看出十四岁的人的影子。蔚岚微微一愣,不由得笑了笑。
这么多人里,她独独看中谢子臣,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个世界的男人虽然大多风趣,但唯有谢子臣,会给她一种干干净净的感觉。
这个少年的感情世界太简单,看上去完全就是一片白纸的模样。所以喜欢、不喜欢,在他的世界都十分清楚。他对人似乎有种天生的拒绝,有些人绝对不会入他的眼,而有些人不需要做什么,就能得到他的信任。
比如说她。
虽然他总是在抗拒她,但不得不说,他在她面前,总有那么一些小信任。
像是在此时此刻,他就能这么说着说着话,就睡过去。
看着谢子臣的睡颜,蔚岚忍不住软了心肠。对于这样可爱的男人,哪怕只是作为盟友,她也是忍不住开了特权的。她替他掖了掖被子,他猛地睁开眼睛,盯溜溜看着蔚岚,神色一片清醒,吓了蔚岚一跳,给他掖被子的手顿在原地,有些怕他恼了。结果对方却是在认真看了她片刻,说了一句:“别到处搞断袖,以后被御史参不是闹着玩的。”之后,又迷迷糊糊闭了眼睛。
他估计是没醒的。
蔚岚看着他睡着翻了个身,微微屈腿和身子,不由得乐了。
世家子的睡姿都是很严格的,比如蔚岚,夜里睡着,就不会动一下,你要放一圈米在她身侧,第二天能原模原样的放着。她本以为看上去格外古板的谢子臣也是如此,结果他的睡姿却完全随性,有了几分孩子的味道。
她不由得笑了笑,侧身瞧了他片刻后,干干脆脆躺了下来,就这么睡在他身边。
春猎一共持续三天。
虽然出了太子遇刺一事缩短了行程,但是杂七杂八的事弄下来,也倒第二天才拔营回去。谢子臣一觉睡了过去,也没人叫他,等到半夜他自己醒了,便瞧见蔚蓝侧躺着睡在他身侧,一手枕在脑下,一手放在身侧,规规矩矩,未曾逾越半分。反倒是他自己,整个人侧着挨了过去,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一只腿搭在她腿上。
谢子臣:“……”
从没想过自己睡觉的时候,这么任性的。
他睁眼的时候,对方的容颜近在咫尺,或许是真的太美了些,他心上忍不住狂跳,不敢动弹半分,就这么盯溜溜瞧着,等慢慢冷静下来后,他赶紧,悄悄地、紧张地、掀开被子下了床,然后赶紧走了出去。
他刚一出帐篷,蔚岚便睁开眼睛,嘴角忍不住挂了笑容,同时又有些遗憾。
就在刚才,她还以为,他要亲下来了……
结果,唉。
今天装了两次睡,居然一次都没有成功被亲。难道是她的魅力不够了?
不是吧?
蔚岚有些忧愁的躺在床上,开始怀疑人生了。
忍不住往谢子臣方才睡过的地方挪了挪,那里尚还留着谢子臣的温度和香味。她握着被子轻嗅了一会儿,舒展开眉来。
美人香啊。
两人各怀心思睡去,等第二天午后,便随着大部队拔营离开。谢子臣因太子受了伤,被太子特意请到了自己的马车里修养。名义上是修养,但实际上是为了对一对口供。
“子臣回去之后,家中怕是要查此事的。”王曦在一旁泡了茶,谢子臣恭敬接过,听着太子道:“我的人也已经听到了事情来龙去脉,此事怕是你六弟为你设的局,只是没想到把自己折了进去。”
“也不知,”谢子臣眉宇间有了些苦涩:“王小姐可还安好。”
“王小姐?”太子皱眉,看向了王曦,王曦愣了愣,立刻反应过来:“子臣是说婉晴堂妹?她怎么了?”
“她……”谢子臣面上有些难堪,满是担忧道:“昨日六弟来同我说,王小姐在城郊破庙,被人……所以我才急急忙忙跟着他过去,是想救人。”
说着,谢子臣抬头,面色有些苍白:“王小姐乃在下未婚妻,无论发生了何事,在下都会尽应有之责。只是此时,还望殿下与大公子不要声张……”
“胡说八道!”王曦在听到此话愣了片刻后,一掌拍到桌上,怒道:“我堂妹尚好好在后面车队之中,哪里会出现在城郊破庙!这谢杰为了诓哄你,居然如此败坏我王家名声,真是该死!”
虽然王婉晴是偏房庶女,但是无论如何也是挂了王家名头的,若她真被人奸污,于王家名声有损,这让王曦如何不恼?
谢子臣露出呆愣的表情:“王小姐……”
“她没事,”王曦看着谢子臣的模样,想到王婉晴的父母正准备退婚一事,忍不住叹息出声来。据他所知,王晚晴暗中似乎和三皇子有了来往,王家各房有各房对皇子的态度,不会把鸡蛋都压在一个篮子里。虽然他是想压宝在太子身上,但王婉晴所在的三房明显是想压在三皇子身上的。瞧见谢子臣痴情的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愧疚,温和了声道:“子臣,你还是太儿女情长了些。大丈夫做事,不能太牵挂女人。”
谢子臣点点头,却是道:“她若不负我,我自不负她。她乃我未来妻子,我自然是要护着的。”
这话让太子听得极为舒心。谢子臣待一个女子犹是如此,身为臣子,自然也会如此。
太子笑了笑,转了话题道:“谢杰如此算计你,如今也算罪有应得。他先在黑风寨那待着,你回去后,不要说孤的侍卫没有出手,就说孤的侍卫赶了过去。只是一开始侍卫太少,没敢出手贸然相救,后来魏世子赶到,和魏世子一同救的你。这样下来,我的侍才能为你作证你可明白?”
“在下明白。”谢子臣应声下来,和太子对了一下细节。太子这才想起来:“谢杰若出了事,谢家的伴读可就是推你?”
听到这话,谢子臣立刻明了了太子的意思。作为幕僚,太子这是要送他一份大礼。
谢子臣点了点头,露出感激之色。
“子臣谢过太子。”
虽然走到这里,哪怕太子不动手,蔚岚也会帮他动手,甚至于他自己动手,都已经足够了。
只要拦住来谢家报信的人,让黑风寨主动撕票,这么简单的事,谁都能做。
但太子愿意去做,也是一种态度,若不加感激,未免太过不识相了些。
被太子亲自送谢府,刚回去不久,家主谢英就将谢子臣召了过去,让他仔仔细细说完所有事后,家主点了点头,淡道:“此事我会去查,你回去养伤吧。”
谢子臣应声下去。夜里他父亲谢成又亲自来探望,谢子臣将事情同谢成说了一遍后,谢成咬牙说了句:“欺人太甚!”,而后便赶了出去。
而后几日,谢子臣就只负责养伤,谢家鸡飞狗跳的,一会儿是听说三房的人被罚到祠堂罚跪,一会儿又是说谢家要攻□□风寨。谢子臣倒也不操心,所有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他也不过是将计就计,就连那些杀手,谢铜也是伪装成了上一次的客户重复下单的样子去下的单,查起来,连那些杀手都不知道是他。
谢子臣养伤的时候,蔚岚也在养伤。答应将谢子臣看作兄弟后,自然也就不会将他再挂在心上,天天想着给他送礼物看他之类的。又拿到了她父亲将会遇刺的消息,蔚岚要早作布置。
她有想过让她父亲换一条路线什么的,但换了路线,难保她大伯二伯又换了方案,与其让对方换方案,不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一线压布置人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蔚岚亲自去一线崖看了地形,这里就是两道悬崖挤出来的一道狭长山谷,用巨石将前后一拦,从上往下打,完全就是围攻,只需要几个弓箭手,就可以灭掉一批人,是偷袭的绝佳场所。
只是这样的偷袭必须建立在对方没有人一同在上方的基础上,蔚岚揣测着,这么个地方,对方应该不会带太多人。到时候她派人埋伏在崖顶,等人冒出来,一个个扔下去就是了。
在军营呆久了,思维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蔚岚提前去布置了一堆陷阱,特意挖了深坑,用来装她埋伏的人。她这边忙碌着,一直没去见谢子臣,直到初九那天晚上,蔚岚穿着劲装带着人出了京,刚出城门,就看见谢子臣驾马立在城门前。他扫了一眼蔚岚的人,淡道:“不够。”
“嗯?”蔚岚立刻警觉:“他们有多少人?”
“崖上易于隐藏,共有上百人。其中弓箭手占一半之多。”谢子臣回忆着上辈子查出来的消息,扫了一眼蔚岚身后不满三十人的小队,淡道:“太子殿下命我带了人过来,协助魏世子。”
“故意不提前说这个消息,就是为了让太子卖我这个人情是吧?”蔚岚坐在马上,勾起嘴角。听着这话,谢子臣淡道:“我是在替你省人手。”
“也是,”蔚岚点点头,认真道:“我的人也是你的人,你是该好好珍惜着些。”
说完,见谢子臣无语的样子,蔚岚忍不住大笑出声来,打马就往外冲去,谢子臣带着人紧随而上,一群人一路奔到一线崖,早早蹲进了挖好的坑里,用干草掩上,埋伏了下来。
蔚岚单独一个人挖了一个坑,埋伏在暗处,如今谢子臣来了,他自然是不会和下面的人蹲在一个坑里的,便和蔚岚蹲在一起。坑中狭小,两个人难免挤在了一块,蔚岚背对着他,从干草外打量着外面,谢子臣尽量缩着身子,却还是和她贴在了一起。
她的身子似乎和一般的少年不大一样,看上去没有察觉,等真正触碰才觉得,线条明显,且柔软了许多。
谢子臣忍不住觉得有些燥热,往后努力缩着,好在蔚岚安静,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警惕看着外面。
启明星升起来时,外面终于有了动静,对方似乎也是来布置人手,但他们没想过隐蔽,就直接趴在崖边,等待着魏邵的人马进来。
两队人马在同一个空间埋伏着不同的人,在暗处的人忍不住紧张起来,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谢子臣一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触觉神经格外发达,蔚岚身上的温度似乎也变得滚烫起来。他忍不住僵硬了身子,面色通红,好在蔚岚也没发现他的不对,正注视着外面的情况,准备随时动手。
约莫隔了半个时辰,外面动了起来,只听一声:“来了。”之后,外面的人纷纷趴到了山崖边上,而后只听拉弓之声,蔚岚猛地跳了出去,喊了一声:“上!”
直到蔚岚跳出去,冷风袭来,谢子臣才猛地清醒过来,赶忙跟着冲了出去,拔剑直接砍向对方的人。
对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堪堪只是推下一块石头,便被蔚岚的扔扔了下去。魏邵的马车只听一声巨响,随后便有喊杀之声,陆续有人从山崖上被“砰砰砰”扔了下来,尚在睡梦中的魏邵立刻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冲出去!”后,马车便开始狂奔。
而山崖之上,夜风微冷,蔚岚手握长刀,面上带血,一贯温和的面容染了血腥,仿佛杀神一般,一个劲儿的把人砍杀了扔了下去。
谢子臣站在她身边,本还在动手杀人,却被她往旁边一推,淡道:“别脏了你的手,在一旁瞧着。”
谢子臣愣了愣,又忍不住想起她之前的作风,抿了抿唇,剑风便更狠辣起来,片刻之间,就从贵公子化成了杀神。蔚岚诧异回头,看谢子臣一个一个掀翻了旁边人扔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忍不住毛毛的。
她好像,刺激到了他了?
难道让他歇着这种事,又伤到他自尊心了?
不过这些问题也来不及想,对方的确带了上百人,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迅速整理起来,开始有组织的反攻了一波。
只是太晚了一些,不消片刻,山崖上的人就被蔚岚这边屠了个干净。
蔚岚带着人驾马赶下了山崖,截住了魏邵的车队。魏邵车队被一大队人马逼着停下,他不由得有些紧张,抬起车帘,便看到为首之人亮着眼瞧着他,姿态从容道:“父亲,孩儿特来接您。”
魏邵心里一塞。
他现在看见这个女儿就心塞。
他憋了一口气,正想骂她,好好女儿家怎么又来打打杀杀的。结果话没骂出来,就看到她旁边立着的贵公子,仿若肃肃松竹,出鞘之刀,带着尚未收回的杀气,静静立在蔚岚身边。
他心里再一次塞了,黑下脸色,同蔚岚道:“你给我上来!”
蔚岚点了点头,翻身下马,径直上了马车。车队再一次开始往前挪移,等蔚岚坐下来,魏邵卷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谢子臣,见他离得还远,压低了声道:“这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这个女儿当年在军营四处调戏男人的事情,是他作为父亲迈不过去的坎。他一直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疏于管教,这才导致自己的女儿长成了一个奇葩。现在看见好看的男人出现在女儿身边,他都不会去担心对方对蔚岚做了什么,几乎都在担心蔚岚对对方做了什么。
“盛京和边塞不一样,”魏邵认真提醒她:“这公子一看出身就不错,哪家的?”
“谢家的。”蔚岚笑眯眯开口,魏邵立刻变了脸色,正准备提醒,蔚岚便道:“谢家的庶子,我没对他做什么,你放心吧。”
“真的?”魏邵狐疑看着她,蔚岚认真道:“真的。”
魏邵不说话了,片刻后,他拍了拍蔚岚的肩道:“其实吧,你的脾气我也知道。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你和我说你没做什么,我也不太信。庶子也没什么关系,你要真看上了,想嫁就嫁吧……”
听到这话,蔚岚立刻变了脸色,纠正道:“是娶。我只会娶夫。”
魏邵不说话了。
他开始怀念自己的亡妻。
女儿长成这样,一定是因为妻子死太早了……
护送着魏邵到了盛京附近,谢子臣便带着人提前散了,赶到家中时,天才刚亮。谢子臣从后院翻墙回了自己的房间,进门就倒头补交。
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是在那个山崖上,蔚岚紧紧贴着他。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穿衣服。月光下,可以清晰看见她平坦的胸,纤细的腰,修长的腿。墨发散在她身后,她转过头来,对他慢慢笑开,低哑着声道:“你来啊。”
说着,她吻向他。
那是带着桃花味的一个吻,周边不知道为什么,就化作了一片桃林。他似乎又再次被她压在了树上,她深吻着他,他忍不住喘息着,伸手抱住她,将她按压到了地上……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谢子臣察觉到身体的变化,有些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蚊帐。
他上辈子第一次做这种梦的时候,大概是在十六岁。梦里虽然看不清面容,但至少是个女人。
单身了一辈子后,重活一世,这件事的年龄提前到了十四岁,这就算了。
梦里的对象,居然还变成了一个男人……
他一定是疯了吧。
谢子臣呆愣想着,闭上了眼睛。
可这种事,哪里是他决定梦到谁的呢?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不行,不行。
想来想去,谢子臣觉得,这件事最终原因,还是因为,蔚岚太美。美就算了,还太过招摇,总是这样招惹他。
他一辈子从来遇到过这样的事,当年有过感情的,也就只有一个王婉晴。可他与她之间,却是连牵手都未曾有过的。结果这个蔚岚一上来,就把他压着亲了。所以他对这些事的概念,自然而然就转成了这个人。
想要解决问题,还是要从根本上解决。
他得找一个比蔚岚更美的女人。
谢子臣左思右想,终于想到了办法。
他直起身来,换了衣服,将谢铜叫了进来,让他将衣服烧了之后。他装作不经意问了句:“听闻魏世子有个双胞胎的妹妹?”
谢铜正准备走出去,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了愣,随后道:“是,主子怎么了?”
“让人打听一下魏大小姐的行踪,让人报来给我。”谢子臣说着,叹了口气,闭上眼睛道:“备水吧。”
谢铜应声下去,也没多问。等谢铜备好水,留谢子臣一人沐浴时,谢子臣还是忍不住在还回想那个奇怪而妙曼的梦境。
梦里的蔚岚,似乎比现实美艳了许多。
他散漫想着,呼吸又忍不住重了几分。然而又瞬间想起了蔚岚平日张扬的模样,他忍不住将自己干脆沉进水里去。居然有了那么几分委屈了。
都怪这个人。
都怪这个神经病!!
沐浴之后,谢子臣清醒了许多。当天下午,谢家就乱了,谢家人在城郊发现了谢杰的尸体,看上去,似乎已经被杀了几日了。
三房的人抱着谢杰的尸体在大堂痛哭流涕。听闻此事,谢子臣立刻赶到了大堂,看见谢杰的尸体,他匆忙扑了过去,露出震惊的表情道:“怎么会这样?!”
“让开!”谢杰的母亲沈氏一把推开他,痛哭出声:“都是你……都是你这蛇蝎心肠的歹儿!都是你害死的我儿!”
“三婶……”谢子臣听到沈氏的话,呆呆看着她,好久后,他慢慢收回表情,抿紧了唇,跪在了沈氏面前,认真道:“是我没能保护好六弟,他为我通风报信,我一时冲动就去救婉晴,救人时黑风寨的人过来,六弟同他们打了招呼,我还以为六弟与他们熟识,这才放心将六弟交给了他们。”说着,他慢慢红了眼眶:“三婶怪我,也是应该的。”
谢子臣一贯的模样,都是清冷中带了那么些高傲,面上很少有什么表情,如今这个样子,旁人看着,只觉得他必然是难过极了,和着他精致的容貌,让人忍不住揪心起来。
二房的林氏虽然不是谢子臣的亲生母亲,但作为二房的主母,瞧见这个也还算乖巧的孩子被三房如此欺压,不由得气头上来,直接道:“你自己儿子惹的祸,还能赖到子臣身上?!你别欺负子臣心眼实诚,王家小姐如今还好好待在王家,你儿子却去给子臣通风报信说她被辱了,这不是设好了圈套等着子臣去钻吗?!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哈,还能怪到子臣头上了?!”
“你胡说!”沈氏怒吼出声:“杰儿都死了,你还要这样污蔑他,你不怕遭报应吗?!”
“我污蔑?”林氏冷笑出声来:“家主早就查清楚了,太子的人也来作证过。如今就等打下黑风寨来,把那些个山匪抓回来,看看你儿子到底是打算怎么陷害子臣……”
话没说完,沈氏就扑了过来,林氏面色大变,谢子臣一把抓沈氏的手,怒喝出声:“三婶,你有什么事冲我来,这这是打算对我母亲做什么!”
“闹什么!”谢英走了进来,毫不意外看了一眼地上的谢杰,冷声道:“沈氏你给我退下!还嫌闹得不够难看吗?非让我把你儿子在子臣马掌上插毒针,伙同山匪意欲谋害兄长这种事说出来,你才觉得有脸?!”
“大伯……”
谢子臣霍然抬头,满脸震惊。谢英看见谢子臣的表情,叹息了一身,拍了拍谢子臣肩道:“子臣,这事不怪你,有时间我再同你细说。”
谢英来了,沈氏不敢再闹,跪在一旁嘤嘤哭着。谢英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林氏,同谢子臣道:“带你母亲回去歇息。”
“是。”谢子臣应下声来,走到林氏,恭敬道:“母亲,孩儿送您回房。”
林氏还没缓过来,白着脸点点头,由谢子臣领着走出了大堂。走了许久后,林氏终于反应过来,舒了口气道:“子臣,谢杰去了,如今入宫伴读的事,该定下来是你了。”
“子臣……”谢子臣露出为难之色:“如今六弟贸然离世,就轮到子臣入宫,三房的人恐怕……”
“人证物证俱在,”林氏冷哼出声:“本就是他想害你,难道还能怪你不成?子臣,”林氏转头看他,目光温和:“二房就靠你了,入宫之后,你要好好表现才是。”
二房中一共三个儿子,嫡长子谢二谢子纯和幺子谢九谢子尚是林氏所出,唯独谢子臣乃妾生。但谢子纯生性木讷,于官场不顺,谢子尚又年纪太小,如今也就一个谢子臣看上去可堪大用。
原来林氏是不大看得起这个庶子的,但如今他既然已经被定为入宫伴读,自然是要与以往不同。
“你也大了,日后多有花销,你的月银就提成十银。若有其他人情来往,你再来同我说。你马上要入宫,这些时日也就不拘着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玩玩吧。”
“谢过母亲,”谢子臣认真道:“孩儿必不辜负母亲期望。”
林氏笑着点头,由谢子臣送进了屋中。等送走林氏后,谢子臣舒了一口气,慢慢踱步回房。
谢杰已死,等黑风寨攻打下来,这件事也总算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便该是为入宫做打算了。
谢家忙得昏头转向的时候,蔚岚这边也不是很好过。
魏邵被调回盛京之后,回家就发了一通脾气,将蔚岚和魏华叫来,关上房门,看着这个身着男装俊美洒脱的女儿和那个身着女装娇弱的儿子,他一口气没缓上来,差点心塞死。
他本来是想好好教育他们的,结果一看见两人这个样子,一口茶就喷了出来,当场怒喝出声:“这像什么样子!换回来……给老子换回来!”
一听这话,魏华就地一倒,就嘤嘤哭了起来。
蔚岚无奈蹲下身来,将魏华揽进怀里,一面诓哄着,一面同魏邵道:“爹,我当初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如今不是换回来的时机,等日后慢慢再说。”
“放屁!”魏邵急得跳脚:“你就算了,那他呢?!一个男儿天天穿着女装到处跑,他还要不要当个男人了!”
魏华哭得更大声了,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蔚岚看着魏华哭,心疼得不行,冷了脸色道:“穿着女装又怎么样了?他伤天害理了?他谋害他人了?哥哥做自己喜欢的事,又没碍着谁,怎么的就不行了?要是哥哥喜欢,他穿一辈子女装,我养他一辈子。”
一向知道女儿脑回路不大正常,魏邵也忍不住被塞得话都说不出来,好半天,魏邵终于找回理智:“就他这样,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娶个我这样的。”蔚岚有些不耐烦了:“天下之大,总有适合的人。何必让哥哥伪装成他不喜欢的样子,找个不是真正喜欢他的人。”
“那儿子呢?!还要不要生?我魏家的香火还要不要了?!”
听到这话,蔚岚眼神一冷。
她来到这里,最恨听到的就是这种言语。她女儿家才是传承香火的正统,这个世界颠倒过来就罢了,还因此就将女儿视作低人一等。
蔚岚冷笑出声:“魏家的香火,该是我来传才对。孩子从我蔚岚的身体里生出来,这才是最纯正的血脉。我能保证我的孩子是魏家的孩子,哥哥能吗?”
“噗……”魏邵一口茶喷了出来。就连哭着的魏华,都忍不住愣住了,他抬起头来,呆呆看着妹妹刚毅的表情,好半天,慢慢道:“那个……阿岚……说得好有道理哦……”
“你闭嘴!”魏邵怒喝出声,在房间里打着转道:“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见他的样子,蔚岚也不再理他,扶着魏华就往外走。魏邵在她身后怒喝,她也不管,直接走了出去。扶着魏华进屋后,就出了门去。
一个人颇为寂寞,干脆找了王曦林澈出来,到酒楼喝酒。
蔚岚相约,王曦林澈等人是绝不会拒绝的,王曦人脉一向很广,立刻就叫了一伙人来,一群人到醉仙楼包了一层,便喝酒胡闹起来。
酒过三巡,众人兴头上来,蔚岚坐在窗边,拎了一壶小酒,静静看着路人。王曦走到她身边来,张合着小扇道:“阿岚在看什么?”
蔚岚本没看什么,正想回他,就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女子又如何?女子生而为人,便应该有作为人的基本权利。她是你女儿,你为人父母,应该宠她爱她。她被人休弃,你不思如何安抚她,却还要将她扫地出门,这何道理?”
这话吸引了蔚岚的注意,她将目光投过去,却见街上,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年正挡在一个男人面前,他身后是一个正斜躺在地上哭泣着的女子,面前的男人扬着扫帚,似乎是准备打下。
那少年容貌清丽,眉眼灵动,那男人被他骂得有些难堪,怒道:“你懂什么?她被人休了!”
“什么休了?不就是两个人过不下去了分开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再找一个男人不就是了?哪怕找不到,自己过一辈子又怎样?”
少年扶起地上哭着的女人,同那男人道:“为人父母如此,我真为你感到羞耻!”
听到这话,蔚岚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男人似是怒极,抬着扫帚就往那少年身上砸去。蔚岚将手中酒瓶一扔,稳稳砸在那男人手上,而后从二楼翻身而下,径直落到那少年身边,将少年往怀中一拉,温和道:“公子之言论,在下认为,甚有道理。”
蔚岚是个风流的人。
一般来说,无论怎样的男人,好看不好看,她都会忍不住有一股怜惜之情。下意识就想在对方面前展现一下‘女儿气概’。然而将这人拉入怀中,蔚岚却惊奇的发现,对于这个少年,她竟丝毫没有对男人的那种异样感情,她抱着对方,忍不住皱了皱眉眉头。对方背着药箱,皱起眉头,维持着那个被她揽着腰后仰的姿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慢慢道。
“大姐,虽然我觉得你特别帅,但是,同性不兼容啊!我对磨镜之好一点意思都没有!”
蔚岚:“……”
然后,她立刻放了手,眼睁睁看着对方摔倒地上,居高临下、面色倨傲瞧着对方,淡道:“弱鸡。”
林夏:“……”